「慢點吃，小心噎著。」中年女人重復著這千百遍的話語，滿目慈愛之se，看著坐在桌子另一面的少年。
少年狠狠地嚼了一口蠻豬肉後，這才抬頭抹了把嘴巴︰「娘，你怎麼不吃？」
「娘不餓。」中年女人慈愛地笑著，她笑起來便露出眉角的魚尾紋，兩鬢發白的發絲在空氣中輕輕舞動。
唐淵心知母親不吃，是想留更多的給他自己，這讓他又是愧疚，又是無奈。
月復中的饑餓感一遍遍侵襲著他的大腦，最終他還是埋頭大塊朵穎起來，不消片刻，便將滿滿一桌的各種食物一掃而盡。
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他露出一抹靦腆笑容，只是笑容中頗有幾分苦澀。
他的家境並不好，父親唐大勇是這個邊陲小鎮的一名屠夫。
在這個全民修行的浩渺世界中，屠夫的地位極低，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收入，只能勉強夠一家的溫飽。
而唐淵卻有一種怪病，或者不能稱之為病，他的胃口極大，從小一個人就有十個人的飯量，並且隨著生長這種情況愈演愈烈，譬如現在，除非吃掉一整頭蠻豬，否則他還是覺得月復中空空。
最讓人沮喪的是，盡管他這麼能吃，力氣也是比普通人大一些，卻並不能修行。
反倒是他的姐姐唐米從小就表現出了極佳的修煉天賦，如今不過十六歲，就已經達到煉體五重，成為飛鳥門的內門弟子，若非她將宗門發下來的部分靈石接濟家用，唐淵怕是會更加狼狽。
饒是如此，他現在每天也只能吃個三成飽。
剛剛吃完飯，眼見母親正要收拾碗筷，唐淵忙站了起來︰「我來收拾。」
「不用了，吃完飯去幫你父親看看攤子，讓他也回來吃點東西。」蘇婉柔笑道。
唐淵尷尬地笑了笑。
一味的想要填飽自己的肚皮，卻是忘了父親尚未吃飯。
不過這麼一想，他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正在此時，黑se的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如同老婦干癟的嗓音。
母子二人皆是回頭望去，見到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幾的壯碩大漢推門而入。
大漢身穿黑se麻布衣衫，上邊還有未干的油漬及淡淡血跡，尤其是下巴處的胡須茂密異常，更為他平添一副猙獰之感。
但此時這中年大漢臉上充斥著濃郁的化不開的喜意，他右手還拎著一個人頭大小的破舊鐵鍋，左手中甚至有一條蠻豬腿。、
瞧見那蠻豬腿，蘇淵眼楮霎時就亮了起來，他驚喜地叫道︰「父親。」
男人咧嘴一笑，快步走來，將那破舊鐵鍋直接放到桌上，又將手中的蠻豬腿遞給蘇婉柔，大笑道︰「婉柔，把這條蠻豬腿煮了，今天我們好好吃一頓。」
女人眼眸微微一亮︰「今天生意很好？」
「不是，」男人臉上的笑意神秘了起來，「總之有大好事便是了。」
十多分鐘後，當蘇婉柔將煮熟的蠻豬腿擺放到桌上的時候，唐大勇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了起來。
一家三口圍坐在這個古舊的木桌上，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唐淵眼楮骨碌碌轉著，不時地將目光偷偷瞟向那散發著肉香的蠻豬腿，聳動著鼻子。
看著正襟危坐的丈夫與賊眉鼠眼的兒子，蘇婉柔覺得有些莞爾，她笑道︰「到底是什麼喜事？」
唐大勇輕聲咳嗽了下，瞟了眼妻子，轉向唐淵︰「兒子，老子沒什麼本事……」
一同感慨的話語之後，他最終嘆了口氣︰「所以，爹養不起你了。」
他話音剛落，一向溫柔如水的蘇婉柔眼楮瞪得老大，隨即跳了起來，指著唐大勇怒聲道︰「唐大勇，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干什麼？自己有本事生沒本事養嗎？」
本來因為父親話語而情緒低落的唐淵，在見到突然爆發的母親後，心底一道暖流淌過，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正要為父親辯解，卻見唐大勇率先搓了搓手，賠笑道︰「婉柔，你先別發火，等我把話說完。」
蘇婉柔怒氣沖沖地瞪著丈夫。
「是這樣的，飛鳥門不是在招收雜役嗎，我讓小米拜托她的師尊說了個情，把小淵推薦了過去，你知道能去飛鳥門做雜役，可是被擠破了腦袋的，在那里非但能夠衣食無憂，閑暇之余還可以修行。」唐大勇忙不迭道。
蘇婉柔眉頭緊皺，唐淵卻是雙眼發亮︰「在那里吃飯管飽？」
「當然。」唐大勇笑呵呵道，「修行門派怎麼會讓下邊人餓肚子呢。」
「行，那我去。」唐淵一臉期盼之se。
蘇婉柔雖然對于兒子去做雜役而有所排斥，但她也知道丈夫所言非假，以唐淵目前的飯量來看，的確是養不起，去做雜役亦算作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
因為飛鳥門要求這次招收的雜役第二天就要到，與父母商討一番後，唐淵決定當天就讓去那里。
「這個鐵鍋是西街賣布的王嫂用來抵肉錢的，」唐大勇指著桌上那個破舊鐵鍋道，「等下小淵你就把這鐵鍋拿到宋鐵匠那里賣了，換點錢留作路上的盤纏。」
這個鐵鍋不大，但入手極重，唐淵單手將其抓起來也是有些吃力，故而應該能賣出不少錢，足夠他雇一輛馬車將他載到五十多里外的飛鳥門。
臨走之前，蘇婉柔細心地為兒子準備好各種換洗的衣物，千叮嚀萬囑咐，這才含淚看著唐淵背負鐵鍋離開。
「我應該送他去的。」蘇婉柔喃喃道。
唐大勇將手搭在妻子的肩上，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下，這才嘆了口氣︰「他早晚得面對一個人的生活，我們這是為他好。」
這個世界上，十二三歲的少年都可能徒手撕裂猛虎，所以唐淵對于父母讓他獨自前往飛鳥門，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反倒是一想到能吃飽，他就心中美滋滋的。
走到西街的鐵匠鋪時，他失望地發現那個瘸腿的老鐵匠並不在，一打听才知道宋鐵匠被請到鎮長那里為其新買的角馬打造馬鞍。
「咦，小淵，你在這里做什麼？」正在唐淵思忖著是否先回家時，突然听到背後有人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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