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下者 第八章 血傀儡

作者 ︰ 羞愧

「夜色中,有霧。」

霧!

江陵城在江邊,入夜之後水氣蒸騰,化為薄霧,將整個城市籠罩其中。燈火漫映,霧泛出淡淡的青色,而江陵建築多用青瓦,霧與之融合,便將整座城池變為青色,極為美麗。這令江陵城民也津津樂道,而霧氣在江陵是再普通不過之物,普通到任何人見到,都不會多看,不會多想。

侯方馬芎姬駱三人都是江陵城土生土長之人,自然也不例外。

一經吳天提醒,他們立即敏銳地注意到,偏殿周圍的霧,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稍微青一點。

也僅僅只是青一點點而已,如不是刻意去看,根本發現不了。

三人更注意到,那青的邊緣,正是夜鳥墜落之處。

引起霧氣青色更濃的原因,不是偏殿的瓦色燈光,而是毒。

要命的毒,只要沾到半點,就會周身晶化,凌遲而死。

雲絕!

侯方馬芎姬駱三人的目光漸漸收縮,都露出恐懼之色。

稍微深了半分的青色就像是一個圓罩,將偏殿籠罩住,一經注意,就發現圓罩之內的青與圓罩外的青截然不同,彼此分隔明顯,顯然用毒之人的手法精妙無比,將毒控制的極好,絕無半分外泄。只要踏入青霧半分,就必死無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青霧僅僅將偏殿籠住,距離他們還比較遙遠,不用有性命之虞。

三人望向吳天的目光,多了一絲欽佩之色。

吳天又露出純真的笑容︰「不要這麼看著我,我只是比你們聰明一點點而已。」

他的笑容,他的話,讓三人使勁忍住,才沒有狠揍他一頓。

他的確很聰明,但毫不遮掩這一點,卻很欠揍。

姬駱沉吟︰「該怎麼進去?」

他在問吳天,似乎這少年一定能給出答案一般。不知不覺之間,這三位神偷已接受了少年要比他們聰明的事實,遇到難題都自然地征求少年的意見。

吳天︰「就算有辦法,我也不建議現在進去。這層毒霧應該只是第一重防範,那個神秘高手在偏殿中,肯定還有其它埋伏。我們貿然進去,送死的可能性很大。」

姬駱︰「不進去?那你不擔心他把巽盜走嗎?」

吳天神色悠閑,一點擔心都沒有︰「如果巽這麼容易就被盜走,還能稱得上是重寶嗎?早就被盜走無數次了!陛下肯定在偏殿中設置了重重機關,就算這高手再高,也未必能自由通行。正好讓他替我們開道。退一步講,就算巽被高手盜走,有姬前輩的星見術,我們仍能找到他,再相機奪取就是了,不算丟掉。又何必非要冒現在的未知之險?」

姬駱點點頭,表示贊同。吳天的計策的確穩妥的多。

吳天露出一絲壞笑︰「如果過一陣子還沒有機會,我們不妨鬧點動靜出來,讓皇宮侍衛知道有人闖進來了。侍衛必定跟這位神秘高手大打出手,我們或許有機會渾水模魚。」

這計策就陰險多了!不過侯方姬駱三人都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盜界中人,豈會怕什麼陰險?渾水模魚正是他們的強項,水越渾就越容易偷的到手!

馬芎︰「越混亂我的逐浪步就越有用武之地,這是個好辦法!」

于是,四人潛伏在霧隱中,靜靜地等待著。偏殿中也一直沒有任何聲響,似乎里面空空的全是死人一般。但四人卻知道,那位潛入偏殿的神秘高手,一定正在全力破除殿內機關,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無聲無息。

過了一刻鐘,正當他們有些不耐,突然,散亂在偏殿殿門前的那只夜鳥的尸體殘片,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撈起了一般,凌空飛了起來,聚成一團。殘片中連一粒泥土都未混入,中了雲絕之毒的鳥尸本呈透明的晶狀,此時顏色卻慢慢變得漆黑,成為一團濃黑色的血肉之塊,不停地翻攪著,就像是煮開了的水一般,又像是血肉中藏著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來。

但殿門前除了這團血肉,卻什麼都沒有。黑色血肉凌空翻騰著,看去怪異而又陰森。

四人見了這等詭異的變化,心頭都是一寒,屏住呼吸,仔細地觀看著。

撲稜稜一陣振翅之聲從四周響起,皇宮之內多古樹,上面棲息了也不知多少只禽鳥,此時,卻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驅動著一般,全都向殿門前飛去。它們一沾到青霧上,立即就染上了雲絕之毒,身體化為晶狀,摔在地上,碎成殘片。但緊接著,一股無形的力量立即將它們的碎骨碎肉撈起來,變成一團急劇翻騰著的血肉,凌空懸浮著,聚在一起。

禽鳥成群結隊地飛來,像是不知道畏懼一般,染毒,碎掉,變成濃黑血肉。轉瞬之間,就有幾百只禽鳥如此死去。更多的禽鳥飛來。偏殿殿門之前就像是在開展一場盛大的屠殺一般,卻由于雲絕的晶化毒性,殿門前的泥土潔淨如鏡,沒有染上半點血污。

空中的血肉團越來越大,漸漸地,凝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它兩丈多高,全是由禽鳥碎裂後的濃黑血肉組成的,血肉仍在急劇的翻騰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成人的形狀,有手有腳,有頭有臉,只是臉上沒有五官。

侯方倒吸了一口涼氣,慢慢吐出三個字︰「血傀儡!」

吳天︰「什麼是血傀儡?」

侯方臉上露出害怕之極的表情,說︰「血傀儡是邪道中一種極為惡毒的煉尸之法,乃是將人或禽獸活殺,將魂魄鎖在血肉中,制成傀儡。傀儡的身體雖然被毀掉,但神志意識卻仍然活著,時刻遭受著臨死前的痛苦折磨。而血傀儡就以此痛苦作為驅動之力。被殺者臨死前受的痛苦越大,血傀儡的威力就越強。只是這種制作方法極為殘忍,極容易遭到反噬。因此,不是窮凶極惡之輩,輕易不敢煉制。這具血傀儡雖然不是用人煉成的,但殺的鳥如此之多,威力也不可小視。何況這些鳥死時都受了雲絕凌遲,痛苦異常,更增加其威力。我們萬萬不可沾到半點。」

吳天听聞這血傀儡如此恐怖,也是駭然。此時已有上千只鳥投入雲絕青霧而死,血傀儡已完全成型。但那制作血傀儡之人也真是狠毒,仍舊驅使著其它鳥投入青霧中,中毒摔碎成亮晶晶的殘片。

足足有兩千余只鳥死于非命!

這暗中驅使之人的狠毒,也于此略見一斑!

血傀儡成型後,一開始站立在當地不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吳天卻猜到它的制作過程還未完成,形成它身體的鳥的魂魄還未熔煉成一體,果然,又過了片刻,血傀儡體內突然閃起一點點暗赤色的光芒,緩緩地聚攏到血傀儡的胸前正中心,就像是心髒般,規律地閃爍著。暗紅色不住從這個光團中溢出,向血傀儡的全身涌去,在經過其表面時,就會攪出一團暗赤與濁黑交纏的花紋,凸印出來,久久不息。這使他身上似是蓋上了一層不停緩緩變化的刺青花紋,不像是人類,而像是某種上古凶獸。

他的下巴處蠕動著,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漩渦狀的洞,就像是嘴一般。血傀儡輕輕一吸,籠罩在偏殿外的雲絕青霧突然形成一道細流,向嘴中投去。雲絕之毒極猛,才一入體,血傀儡身上的赤黑體紋就一陣劇烈地搖晃,有些細碎的冰晶狀紋理更從體內裂出,在體表染上第三種紋理。赤黑體紋發出一陣濃烈的光芒,向冰晶涌去。血傀儡的體表上凸起無數由濁黑的體液組成的膿皰,每個膿皰表面都散發著濃烈的赤黑光芒,膿皰隱隱透明,可見其中裹著一大團由雲絕產生的冰晶。赤黑光芒急速地旋轉著,就像是磨盤般碾著雲絕冰晶,將冰晶越磨越小,最終,膿皰漸漸凹下去,變成一大塊顏色特別深的黑斑。而有的膿皰卻壓制不了冰晶,則會突然炸開,爆出一大團腥臭之極的赤黑膿液。

所有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卻又極為激烈地進行著,每當一只膿皰炸開時,地上散落的鳥之殘片就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起,投入到創口處,將血傀儡被炸掉的地方重新修補起來。所以,雲絕之毒雖烈,但仍被血傀儡克制住。青霧越來越淡。

但顯然這些雲絕之毒入體,造成了極其大的痛苦。血傀儡胸中的那團暗赤光芒越來越烈,就像是一團極小的太陽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等青霧完全消失之時,血傀儡的身軀,也終于動了起來,拔步緩緩向偏殿走去。

它的落腳很輕,連一絲灰塵都未驚起,這麼龐大的身軀似乎輕的就像是羽毛一般,卻又有種沉重到極點的感覺,混合著遍布它身軀的濃重黑色與胸口映出的暗紅血光,予人強烈的壓迫感。

它一直走到殿門口,方才停住,而後,將雙手放在了殿門上,輕輕一推。

一聲悶響轟然傳來,整個偏殿似乎都搖了一搖,四人離得這麼遠,都感到腳下晃了一晃!只听 啷幾聲輕響,跟著伴隨一聲巨響,偏殿殿門緩緩打了開來。

地上散落著幾支黃銅門 ,跟一只嬰兒頭顱般粗細的黃銅門閂。先前所听到的聲響,就是這些器物墜地的聲音。那些門 也就罷了,這根門閂怕不有一百多斤,由精銅整體鑄造而成,插在門上,就算是用巨木來撞,都不一定撞的開。血傀儡這一推看上不起眼,卻將門 迸開,如此沉重的門閂都扭曲了。

它的力氣竟大到如此不可思議的程度!

姬駱等人都臉上變色,心中驚駭之極。這血傀儡顯然也圖謀巽,那便是他們的敵人。如此勁敵,足以令人寒心。只有少年吳天卻仍然笑嘻嘻的,渾不在意。

血傀儡動作機械,但絕不停留,雙手按在殿門上,將殿門完全推開。偏殿內的景象,也出現在四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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