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中欣大廈,南京西路、銅仁路那里。」
羅亦俞聞言把車開上立交橋,徐蔓靠在座椅上盡量把頭扭向右邊看窗外的風景,時間長了又覺得這樣很別扭,干脆閉上眼楮休息,好在一路上這「司機」神情專注地開車也沒再開過口。
等終于駛入目標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熄火拉上手剎,羅亦俞並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在松開安全帶後側過身子雙眼看向徐蔓。
從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自她的臉部開始掃視時,徐蔓的心跳已經加速,腦子里開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一會兒記起前陣子的惡俗言情劇,深情地男主伸出手掌慢慢地摩挲女主的臉龐,女主角閉住眼楮握住對方的手隨著動作緩緩靠向對方;一會兒想到某些經典橋段,邪魅狂狷的男主霸氣地一把抄過女主「女人,你是我的!」接下來就是鋪天蓋地、令人窒息的吻;一會兒又猜測對方在傳聞中是個挺有身家的凱子,現在是不是正在審視自己,看需要開一張多少面值的支票才能封住口,然後吊炸天的來一句「相見不如懷念!」
「跟對方約的是幾點?」
「一點半」下意識地回答。
羅亦俞看了下手表,剛十一點四十「先上去吃飯吧!」
徐蔓點點頭跟著他下車進入電梯,看著對方摁好樓層穩穩地站在那兒,心里嘀咕他今天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出電梯時,羅亦俞落後她一步,寬厚的肩膀挨著她半個身子,手臂更是虛虛的扶在自己腰上,雖然這些肢體接觸可以解釋為對方的禮儀行為,可還是讓徐蔓感覺腰部的肉都發燙了,臉頰更是燒得厲害。
來到最里面的沙發座,兩人速度地點好牛排,徐蔓就等著對方先開口。
「能說下今天約人是為了什麼事麼?」
「有篇論文需要收集訪談資料。」
「大概需要多久?」
「說不好,我今天有兩個受訪者,一會這邊完了還要去趟人民廣場。」
羅亦俞皺了皺眉,做完訪談先不論時間,到時人肯定會疲憊,這種狀態怎麼能好好說話呢!「那等你第一個做完,我再送你去下一個地方。」
「羅老師」徐蔓感到渾身沒有自在的地方,實在是他們現在的狀態太奇怪了「我能問下您找我到底什麼事麼?」說完,她鼓勵自己直視對方的雙眼。
羅亦俞看著這張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變過的臉,輕輕地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們現在還是普通的師生關系麼?」說完他別有意味地看了看她,視線劃過連衣裙下包裹著的高聳。
為了掩蓋自己的虛弱,徐蔓強迫自己的腰板比往日挺得更直了些,羅亦俞注意到她下意識的這個動作,更是愜意地微微往後靠了靠。
「如果您指的是那天晚上的意外,我想我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畢竟當時大家都不是清醒的狀態。」
「不好意思,給您二位上一下餐!」香味四溢的牛排被端了上來,油脂滋滋地冒著響「請慢用!」
羅亦俞拿起刀叉,沒有繼續再答話,徐蔓見狀自然也把注意力轉移到午餐上,嗯,肉質細女敕有韌性,油花分布的很均勻,使得肉汁被充分地鎖在了牛肉中,口感香甜不干澀,真是美味!
等兩人差不多吃完了,徐蔓看看時間「羅老師,我和對方就約在三樓的咖啡廳,我想早些過去看看提綱,您如果沒事可以先離開,這邊地鐵很方便,接下來的地方我自己就可以。」
羅亦俞點了點頭,把單給買了,同她一塊等電梯,邪門的是很長時間過去了電梯一部都沒下來。
「就兩層樓,從這走吧!」徐蔓跟著他進入了安全通道,兩人一前一後地往下走,快到三樓時羅亦俞停住了腳步,突然轉身靠近她,徐蔓一時不慎被緊緊地壓在牆壁上,眼睜睜看著他的唇擦過臉頰,貼著她的耳朵「我當時是清醒的!」
***
「年齡、學歷、職業?」
「29歲,碩士,外企職員。」
「原來的居住地在哪里?」
「江西。」
「原先生活中與人交流時,講的是哪里的方言?」
「我和同學相處時說普通話,在家里和父母說上海話。」
「會說當地方言麼?」
「我很小的時候會說幾句那邊的土話,但有一次漏出來時正好被我父母听見,他們當時非常不高興,一定要我改過來,所以我在那邊生活了十二年,不要講會說了,連听都不太听得懂。小朋友問我你怎麼說普通話,我就回答他們因為我是上海人啊!」
「平時的生活狀態和江西當地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生活狀態?」
「譬如衣食住行這些方面。」
「有的,我穿的衣服、用的文具都是過年或者暑假從上海帶回來的,很好看,同學都很羨慕我,我父母的同事看到我也會說‘小上海來了’,家里的飯菜也和外面的口味不大一樣。」
「父母和你相處時經常提起上海麼?」
「經常說的,講到什麼東西都要拉扯上比一下,回憶起來什麼都是上海好。」
「對于回上海的事他們是怎麼安排的?」
「最早大概我八、九歲吧!我媽媽跟人家講有機會回上海的話,掃大街她都肯的(笑),後來有這個政策了嘛!他們就把我送回來了,想著等我站穩腳跟,他們退休後也能有個落葉歸根的地方。」
「當時回上海,親戚對于你落戶態度如何?」
「很好的,尤其是戶口落在女乃女乃家,我叔叔幫了不少忙,听說以前我爸爸本來可以分配到上海郊區的,但是考慮到如果他去江西,我叔叔的工作就能落實了,所以我爸爸就主動選擇了下鄉。他們兄弟的感情本來就挺好的,我叔叔還是挺感激我爸爸的,嬸嬸對我也很照顧。」
「同輩之間相處的怎麼樣?」
「跟家里不管是堂的還是表的,兄弟姐妹相處都還融洽,大家有點什麼事也會伸手幫助的,我們基本一個月就會家庭聚會一次。」
「同學、同事相互間評價怎麼樣?」
「還好吧!」
「具體談一下,有沒有發生過什麼沖突?」
「都挺好的,我記得大學第一天住宿舍的時候,大家互相介紹哪里來的,我說我是上海的,有個同學也說是上海人,不過時間長了還是能看出來我跟她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指的是?」
「不好說,我覺得一般的上海人身上可能都有一種大城市的優越感,人家都說上海人很精明,什麼都算計的清清楚楚。就像我這個同學,除非是她自己願意,不然她不會來沾你的便宜,吃用你的東西,但是你也別想沾到她的一點便宜,物質上算的比較清楚而已,這樣其實也蠻好的。」
「那我能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是,物質上你並不是和別人算計的很清楚?」
「可以這樣理解吧!住在一塊,有時候你用我點洗發水,我用你點洗衣粉也很正常的,我不太計較這個。」
「所以你的上海同學和同事對你的評價是?」
「他們說過我太老實,覺得我不夠精明,很容易被人家‘揩油’,但是有的外地同學或者同事又會說我做事雖然有點像他們,但骨子里還是地道的上海人(笑)。」
「現在工作穩定了,對上海這個城市有認同感麼?評價一下?」
思索了片刻「上海這個城市還是蠻大氣的,很注重外表和包裝,有的上海小姑娘住在閣樓里,但也會背個LV。上海人天生有股優越感,但是說實話我感覺這個優越感的基礎不是很牢靠,很多四、五十歲的中年阿姨,不知道怎麼形容,特別小市民吧!不過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還是挺有素質的。」
「對未來生活有什麼期望麼?」
「有的,我正準備貸款買一套房子,過兩年我父母退休就可以把戶口遷回來養老了,他們這一輩子太辛苦,現在輪到我憑能力照顧他們的時候了。」
「你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融入上海了麼?」
「我感覺我是可以很好融入的,當然不是以我是上海人這樣的角度去認為的。我覺得一個人不管在哪里生活,只要你過得開心,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想要去奮斗的目標,就是融入了這個社會,不是屬于哪個城市的問題。有時下班後我在馬路上走著,看見馬路兩邊的商鋪會感覺很開心,上海的誘惑真的很多,機會和發展也很多,遇到難處我就告訴自己,把自己當成一個上海話很好的外地人在上海打拼,這樣我感覺會突然平添很多勇氣和能量,(笑)我相信自己以後會過的很好。」
「最後一個問題,現在對當年父母把你送回上海這個決定,是認可還是反對多些?」
「當然是感激,我父母每年都要回來看我好幾次,他們兩個在江西省吃儉用一直把我供到研究生畢業,不管怎麼說,在上海高考還是佔了很大優勢的,雖然一定程度上我承擔了他們的某些情結,但是我覺得還是要體諒、理解他們,等他們都退休了,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我非常期待這一天。」
「師姐,真是謝謝你的配合了,這次訪談時間是我最近做下來最快的一次,真是太感謝了!」徐蔓關掉錄音筆後站起來,握住了劉源安的手真誠地在道謝。
「小師妹太客氣了,總共也沒耽誤多久,希望我們的談話對你的研究有幫助,如果還有問題你可以隨時聯系我,單位還有事,那我們就此作別罷。」
「好的,等這次全部完成後,我請你和師兄吃飯」徐蔓把劉源安送到咖啡廳門口「師姐,我相信你以後會非常幸福的。」
「哈哈,肯定是狠狠地幸福!行,保持聯系!」電梯叮地一聲,劉源安比劃了電聯的手勢後就走了進去。
待電梯顯示上行,徐蔓回到咖啡店坐下來,整理了一下剛才的資料,抬起手看了看表,離下一位受訪對象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足夠她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