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巴子 第21章 chapter21

作者 ︰ 大臉師太

時間過得飛快,在公司學校兩頭跑中,徐蔓度過了學生生涯最後的一段美好時光,六月離別季,轉眼就是畢業典禮,看到別的同學都打算邀請父母出席,徐蔓也有了絲淡淡地無奈。

羅亦俞看在眼里,某日晚飯後拉著她的手坐下,就提議該聯系下喬母。

徐蔓默不作聲,徐父那里她可不報什麼指望,忽略掉喬淑蘭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這麼多年都沒有聯絡,她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和母親相處的能力,而且她也過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不管怎麼樣,打個電話,我听我媽說喬阿姨正在辦退休手續,接下來她應該有時間。」

「我不想打。」

羅亦俞握住她的手「小蔓,要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待,很多事情就算無法原諒,但咱們應該讓它過去。況且你也很多年沒跟喬阿姨聯系,有些事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主動打個電話,作為小輩難道還要在意面子麼!」她還是不做聲,羅亦俞嘆了口氣「這樣,我來打好不好!借這個機會也讓丈母娘認識認識我,你快畢業了,結婚也該提上日程。」

徐蔓點點頭,心里很亂,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喬母來還是不希望,不過打算結婚的事確實要說一聲,來不來是人家說了算,自己的人情要做到位。

這麼想著她便鴕鳥的把這件事拋給了男友,也不曉得他怎麼跟喬母說的,總之分別多年的母女倆就快要見面了。

喬淑蘭坐在火車上,心里確是忐忑大于高興的,她是在俞素芬和羅毅回安徽後上門拜訪時,才得知自己女兒和羅家老大正在搞對象。俞素芬兩口子跟她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兩家結為秦晉之好真是意外之喜。

她也知道女兒對她有心結,這些年來一直沒有跟她聯系,現在她退休了,帶著滿滿的愧疚和誠意來上海,只希望女兒能夠諒解她。

目光掠過窗外的田野,女兒現在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了,當年她只有八歲,一眨眼就要結婚成家了……

***

徐蔓的父親徐正弘是七十年代初期去安徽上山下鄉的知青,扛了兩年鋤頭後選調去了礦區,被發配到最苦最累的井下作業干一線,一打鑽井就是兩年,直到認識了徐蔓的媽媽喬淑蘭。

喬淑蘭一家祖籍是山東邵遠人,「九一八」過後喬爺爺帶著全家和整個村子里的人,一起闖關東到了東北扎根,五十年代時,長子喬萬山與同是山東老鄉的喬母結婚,陸陸續續生了喬淑蘭兄弟姐妹六個,等喬淑蘭父親參軍復員回來去了大慶油田後,一家子算是在油田扎了根。

七十年代初期老喬一家響應號召,又隨著大部隊來到安徽肥東縣的江淮嶺礦搞開發,那時條件不好,基建設備也跟不上,老喬身為黨員干部那是天天身先士卒的下去扛水泥柱,而此時喬淑蘭已經長成花季少女,開始在機關做打字員。

之後的故事非常俗套,經人介紹喬淑蘭認識了徐正弘,上海小伙子長的帥看著斯文,很快虜獲了姑娘的芳心,兩人響應國家晚婚晚育的號召,78年結的婚,82年時有了徐蔓。

結婚初始自然是千好萬好,老喬作為老黨員老干部,作風非常正派,從來沒有為了家庭或者子女的工作對組織提出過任何要求,唯一一次破例就是為了他的大女婿徐正弘,把他的工作從鑽井一線調到了機關上班。

喬萬山這輩子要說對不起誰,只能是他的老婆和大女兒喬淑蘭,當年大家負擔都很重,有一位工友尤其落魄,家里孩子老娘都快要餓死了,他便自作主張把油田照顧他老婆的工作讓給了對方,想著能幫他們解決一些困難。

自己家里六個孩子、兩個大人、八張嘴,靠他一個人養本來也相當吃力了,他還在發工資後時不時去接濟更困難的工友,這對喬家無疑是雪上加霜。

重復借錢還錢的日子讓喬母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厚著臉皮去求了工會,最後終于找了個在鍋爐房燒開水的活兒,好歹能貼補點。燒鍋爐不忙,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凌晨兩三點就得起床干活,家里自然是照顧不到,只能交給年僅十一歲的長女喬淑蘭。

喬淑蘭帶著大弟弟照顧底下四個小的,最小的那個還在吃女乃,家里的條件這麼差,喬父更是一年到頭看不到人影,小小年紀的她非常懂事,有點吃的喝的都讓給弟弟妹妹,自己餓了就喝喝涼水充饑。空閑的時候還經常去幫人家干點雜活,換點吃食,也不知道是先天體質的關系還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等喬淑蘭滿十六歲工會安排她在機關上班,她按要求先去醫院體檢時,才被查出已經長期患病,肝部硬化並伴有肝月復水。

老喬和喬母對大女兒年紀輕輕就得上這樣的病,心里非常愧疚,自此更是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這個閨女。徐正弘一個上海知青來這里插隊落戶,小伙子除了長得精神點,家世和學歷並沒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但結婚了好處也有,離娘家近,沒有老婆婆和亂七八糟的瑣事,就在眼皮子底下不怕閨女吃虧。

喬母更是逼著老喬去找路子,把大女婿調換到了機關里上班,野外勘探是照顧不到家里的,大女兒的身體不能受累,女婿在一個大樓里正好也能就近照顧。

徐正弘長相帥氣,講究生活質量,以往是沒有條件,結婚以後不用把每月工資往上海寄了,在機關也不同于在野外,吃穿立馬就提升檔次,他喜歡下象棋、吹口琴、寫毛筆字,可謂是愛好廣泛。

要說她唯一不滿意丈夫的地方就是他貪杯,喝完酒愛耍酒瘋,一醉酒就說自己時運不濟,現在還在安徽這種破地方受苦,又說起他當年學習成績多麼好,要不是該死的文/革怎麼會初中就中斷學業,早考上大學飛黃騰達了雲雲,听多了耳朵都要生老繭。

兩口子雙職工,在機關里工作也很體面,徐正弘不喝酒時一表人才,再加上徐蔓出生,岳父家又是石油系統的高層干部,一家三口的生活在外人眼中還是非常和諧美滿的。

這種境況一直持續到了87年,石油系統有一部分進修名額要推薦到南京地質學院,學習二年半以後回來不但有大專學歷,單位評職稱時也可以提一級,喬淑蘭就被分到了一個名額。

徐正弘顯然非常懊惱,老婆去上學,難道這兩年多就讓他獨自在家上班看孩子麼?人家背後指不定怎麼嘲笑他了!他當即帶著孩子去了老丈人家里,喬淑蘭一看這樣,再加上她覺得丈夫確實有些懷才不遇,徐蔓也五歲多了,要是上子弟小學可以早點報名,今後家里也沒什麼事,讀大學的機會也不是再也不會有,也就一同央求父親去說和,將自己的名額讓給了徐正弘。

喬淑蘭合上雙眼,父母因著對自己有愧,徐蔓小時候都是他們幫忙一手帶大的,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也只有大孫子有這樣的待遇,為了這個,二弟妹當初還發過牢騷。

那二年多雖然三口是分開的,但感情維系的還不錯,徐正弘進修結束後回單位做了環境勘測師,專門負責評估和監測油田開采時對附近環境、地質、水源污染的程度,這份工作經常需要出差去石油系統各個區域,也就是從這時開始,徐正弘在家里漸漸變得嫌這嫌那,喝醉酒後也開始對自己和女兒動起了手。

她清楚地記得有一次他醉酒後指著自己說「我是被你們家騙了的,早知道你身體這麼不好,我根本就不會和你結婚。」她氣不過辯駁了幾句,徐正弘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結婚時買的大衣櫃前,一拳就把中間的穿衣鏡給砸碎了,年幼的徐蔓看到一地的碎片當場嚇得大哭起來。

後來父母也上門勸解過,老兩口甚至威脅如果還是這樣行事就去找他們領導,徐父點頭應是。

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話糙理不糙,「改邪歸正」距離故態萌發只有短短一個多月,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兩年,這兩年中徐正弘從來沒有往家里拿過家用,幾乎把這當成了旅館,想回家睡就回來,不想回家你也找不著他,大院里也傳出些風言風語,說他在外面找了女人。

喬淑蘭並不理會這些,她的身體也不太好,肝月復水的情況日益嚴重,大夫說她的病需要保持心情良好,外加吃食注意,她暗暗苦笑,自己的心情怎麼可能好!

期間老喬兩口子也反復找徐正弘推心置月復地談,好好過日子不行麼?可徐正弘根本不當回事,滿心滿眼就是自己被騙了才娶的喬淑蘭,還無恥地宣稱「她根本滿足不了我。」

直到某天,自己帶著孩子從外面提早回來,打開門發現徐正弘和一個女人在家,離婚可以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主要是沒想到他還有臉主動提出來。

為了盡快離婚徐正弘對自己的要求幾乎是通通應允,而她提出的第一條就是孩子她不要,先把徐蔓的戶口辦回上海,不然免談,拖都拖死你。

家終于還是散了!

一晃快二十年了,往事已成過眼雲煙,只希望這次徐蔓能夠听听自己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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