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諾不過是一介草民,哪里敢和軍隊作對?他不想惹禍上身,在庫里斯開口前,立即做出了澄清,「這男人自己闖進來的,這位小姐和我都不認識他。」
聞言,唐頤點頭附和。
庫里斯一眼就瞧見了唐頤,眼底流過一絲詫異,不由挑了挑眉頭,仿佛在說,怎麼又是你?
她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尤其還是……她下意識地瞄了眼他的袖子和衣襟,上面的污漬已被清洗,只剩下兩個淡淡的印子。
見她在看自己的軍裝,他轉了下眼珠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伸出右手彈了下軍裝,下令,「抓住他!」
站在他身後的士兵立即出動,年輕人見自己走投無路,不由狗急跳牆。他一把抓住離得最近的唐頤,擋在自己身前,另一手操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尖頭剪刀,飛快地頂在她的脖子上。
這一下變故來得太突然,唐頤措手不及,來不及躲避,更別提反抗。只覺得頸間微微刺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金屬貼著皮膚帶來的冰涼感。
他喘著粗氣,紅著眼楮大聲吼叫,「走開,你們這些德國豬!」
「有點意思。」庫里斯看著他,從容不迫地從口袋里掏出煙,給自己點起了一根。抽了一口後,才對他道,「動手吧!」
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庫里斯模了一下腰間配槍,十分地不以為然,「元首的種族大清理你也听說了吧。你抓的這個女子既不是雅利安,又不是日耳曼人,干掉她正好替我們節省糧食。」
說完了還故意看向她,迎上那雙滿是憤怒的黑眼楮,他挑嘴一笑,笑得奸詐。
經他提醒,年輕人不由一怔,顯然情急之下,他沒有想到這一點。法國自從18世紀將最後一個皇帝送上斷頭台後,就實行議會制,算是歐洲民主的啟蒙大師,人與人之間相對平等。所以,要是換了法國警察,即便被夾持的是亞洲人,出于人權也不敢貿然動手。但是,德國人不一樣,自從希特勒上台,已經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猶太人和吉普賽人,黑頭發黑眼楮的東方人不至于被驅逐,但也在被歧視的範圍內,所以庫里斯說出這種話,真是太正常不過的了。
年輕人知道自己壓錯了注,門口被德軍包圍,要逃出升天猶如耶穌降世,但就這麼束手就擒,心有不甘,所以一時猶豫不決。
對方已走投無路,庫里斯也不急于趕盡殺絕,將雙手插在腰間的皮帶上,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他的綠眼珠子隨意轉了轉,便輕輕巧巧地落在她身上,抬起一道眉頭,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與其說看那年輕人,還不如說看她做困獸斗。
唐頤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拿別人的恐慌當消遣,還這麼理所應當。
不肯被人看扁,既然沒人救她,那就自救。好在,她有一點功夫底子,也不是那麼的弱不禁風。她出其不意地一腳踩在他的鞋背上,乘其不備,又用手肘狠狠頂在他的胃部。
兒時在國內,因為身子骨贏弱,曾拜過一個師傅學過一點拳法強身健體。可惜後來跟著父親留洋,多時不練,便荒廢了。這些西方人塊大體力足,可憐她瘦弱力道小,速度又不夠快。她這麼一擊不夠狠辣,所以,只是讓他歪了一影。
這麼一下,沒拿捏準尺度,也讓她付出了代價,頸部被尖銳的剪刀劃出了一道口子。如果,再扎深那麼一丁點,她這條小命就算完了。
在這危急一刻,突然,槍響了。不用說,千鈞之際,自然是有人出手救了她。
那年輕人悲慘地哀嚎著倒地,血頓時流了一地。唐頤捂著受傷的頸子,驚恐交加地向後退去。
「咦,居然……射歪了。」庫里斯搖了下頭,語氣中帶著震驚,可眼里卻沒有,提著槍一步步地走了過來。
唐頤看著他,明知他的目標不是自己,但還是被他身上的氣場所震懾,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他舉起槍對準那人,又補了一槍。這一槍打在心髒上,對方連尖叫的機會都沒,就咽了氣。
唐頤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年輕人躺在地上無聲無息,胸口的衣襟被血染紅。她捂住嘴,卻還是忍不住驚叫了出來,原來結束一條生命,是這樣簡單。
就連經歷過一戰的布萊諾也驚呆了。
而庫里斯卻表現得風輕雲淡,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驚世之舉,目光掃過地上的尸體,最後落在她身上。
蒼白的臉上被濺到了一滴血珠,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死人的,映著白皙細膩的肌膚,反差強烈,有些妖嬈。
他心一動,月兌下黑色的皮手套,竟然伸出手想去模她的臉。
唐頤以為他要動粗,一顆心砰砰直跳,下意識地想躲。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只是用大拇指擦了下她的臉,之後,便不再有動靜了。
他又給自己點起了一根煙,呼出一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對兩人道,
「犯人拒捕,並做出威脅社會安全的舉動,這個結局是他咎由自取,希望你們好自為之,不要做任何反抗政府的無意義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