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歷1963年7月5日,午休時間,在湖北省黃岡縣城所在地的黃州,天氣異常悶熱,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天際邊由遠漸近不斷傳來低沉的聲音,「轟隆隆」地好似進軍的戰鼓伴隨著萬馬奔騰的蹄聲,不一會兒,天上烏雲翻滾,狂風四起,緊接著空中一條飛舞的銀龍閃過,「 嚓」一聲炸響,簡直是震耳欲聾,地動山搖。頃刻間,豆大的雨點「嘩嘩嘩」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把把的灑在地面上,跳躍著,奔跑著匯集在一起。
雷聲把剛剛躺下午睡的吳媛媛從夢中驚醒,風雨聲中她仿佛听見一陣陣「哇啊哇啊」洪亮的嬰兒啼哭聲從醫院產房隱隱約約傳來,她自言自語的的道︰是不是林若馨生了?不容多想,她翻身起床一路小跑來到產房,一眼就看見護士小王把剛剛包裹好的嬰兒送到精疲力盡的年輕母親面前,母親微微地抬了抬頭,露出幸福而甜美的笑容看了看,又有氣無力的靜靜地躺在產床上,吳媛媛愧疚地走上前說︰
「林妹妹,對不起!我來遲了。」回頭問小王︰
「是兒子還是姑娘?」
「吳大姐,是兒子,7斤9兩,母子平安!」
「恭喜恭喜,林妹妹,我去打個電話孩子他爸。」吳媛媛說完又叮囑了王紅梅一聲︰「小王,你好好地照顧若馨,我去去就來。」
「好的,媛姐,謝謝你!」年輕母親嘴角輕輕一翹,點點頭
這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就是我,農歷五月十五、星期五、午時、伴隨著雷聲、風雨聲我來到這個世界。我父親劉幼銘,系黃岡縣回龍山公社衛生院的藥劑師,母親林若馨是黃岡縣人民醫院婦產科助產士。出生第12天,正是炎熱的夏季,在醫院同事們的輪流照料下,母親產後恢復得很好,在婦產科長期從事接生工作的母親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這一天她用涼席輕輕地托著我,大清早從黃州出發,步行三十多公里到我父親那里去休產假,那時候還沒有開通班車,早晨的新鮮空氣帶著花草樹木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母親一路走走停停,不時低下頭看看熟睡中的我,笑意寫在臉上、幸福充滿心田,初為人母,喜悅的心情令母親腳下生風,疾步如飛。
八個小時後,當母親汗流浹背的出現在父親眼前,父親連忙放下手頭的工作,雙手上前接過被熾熱的太陽烤得小臉緋紅的我,關切的詢問母親︰
「累壞了吧?快坐會,喝口水。」
母親摘上的藍布背包,氣喘吁吁地拿起桌子上的蒲扇使勁扇著,一**坐在父親破舊的辦公桌前抱怨地說︰
「小心點,把腰托著抱。我能不累嗎?這麼遠的路,大熱天的,生孩子你又不在身邊,唉!」
父親一邊叫喚一邊辯解︰「兒子,嘿嘿,醒醒,我的大胖兒子,我這也是沒辦法,革命工作嗎,走不開,誰不想守護著老婆生孩子啊?辛苦你了,啊!」
母親稍微踹了口氣︰「別說這些沒用的,把孩子給我吧,快去弄點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好,現在只能下面條了,雞蛋也沒有,你將就一下。」
父親一邊和前來取藥的病人打著招呼,一邊點上煤油爐︰
「把孩子放在竹床上吧,你去打點水擦一擦,你還在月子里,用開水瓶的水兌一下。」
「哦,怎麼藥房就你一個人呀?」母親一邊兌著開水一邊詢問,
「不是電話里和你說了嗎,李藥師抽去搞社教了,現在可是政治掛帥,他不去我就得去,不然你休產假就不能來這里了。」
「反正我不懂什麼社教,只听見廣播里天天講,醫院也總是開會學習。」不一會兒,父親就把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放在堆碼起來的藥箱上︰
「來,吃吧,小心燙著。」,接著又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
「你明天回一趟林家大灣吧,弄點藕粉、雞蛋之類的東西補充一下營養,你不吃好孩子怎麼辦?我這里現在什麼都沒有,明天我想辦法買兩條鯽魚給你熬點湯,催催女乃,不然孩子大了不夠吃。」
母親邊吃面邊說︰「你好意思呀?讓我回娘家要東西。」
父親笑了笑︰「這不是你娘家挨得近嗎?等過幾天李藥師回來了,讓他頂一天班,我再回去一趟。」
吃完面,母親側過身子看著我對忙碌的父親說︰「你看咱兒子睡得多香,這眉毛和你簡直是一模一樣,對了,給兒子起個名字吧!」
「哦!」父親手拿一張處方,給一位病人發著藥,頭也不回︰
「按輩分他是‘有’字輩,簡單點,我姓劉,你姓林,就叫劉有林吧。」
母親不滿︰「多難听呀!文雅一點好不好?象你和我一樣,名字都還不俗。」
「名字嘛,不就是個記號,什麼俗的雅的,我那兩個佷子,一個叫劉有文,一個叫劉有軍,我覺著叫劉有林挺合適的,要不加個王字旁,叫劉有琳?」
「行行行,听你的,小名就叫林子好了。」母親也無所謂,
「好吧,回黃州就把戶口上了吧,現在物資供應困難,什麼都要票。」
母親拉著長音嘟嚕著︰「知道了,什麼事都指望我。」
「你在城里呀,我一走衛生院就只能看病不能取藥了,我一個人又是配藥又發藥,忙到是不忙,就是離不開。」
「你這鄉衛生院還好,我在縣醫院忙得要死,天天接生,我挺著個大肚子還不照樣上班,這回輪到別人給我接生了。」
「誰接的?是吳媛嬡嗎?是她打電話給我報喜的。」
「這個沒良心的,還好姐妹呢,她以為還得等會兒,就叫王紅梅守著,自己跑去睡午覺。」
「別這樣說,沒她照顧你真不行,從懷孕到生產一有事還不是她忙前忙後,我倒要好好感謝她。」
母親一下來了興趣︰「怎麼感謝?幫她介紹一個唄。」
「還沒有對象呀,都多大了?」
「唉!這女人長得差點還真是不好找,哦,對了,我听說孩子生出來第一眼看見誰就會像誰,你信嗎?」
「迷信,有些話不許亂說,現在是什麼時候。」
「在你這里說著玩的,看你一本正經的。」
父親神秘的湊到母親耳邊,小聲道︰「我听說草堂(地名)有一個孕婦也是你這樣的想法,在家生孩子丈夫把那張像端端正正的托在胸前。」
母親驚奇的反問︰「真的嗎?」
「不知道,反正是听說的,別出去傳,會惹禍的。」
「這種話誰敢亂講,咱們林子第一眼幸虧沒看見吳媛媛,還是小王漂亮些。」
「哇啊哇啊」,這時候我醒了,蹬著一雙小腿,揮舞著胖嘟嘟的手哭鬧起來,
「不哭,乖。」,母親輕輕拍著我小聲唱著︰「學習雷鋒好榜樣,忠于革命忠于黨,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斗志強」我感覺到了母親那親切的聲音,還沒有聚光的眼楮提溜亂轉。
這次父母親可算是「沾」了我的光了,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呆了近兩個月,產假期滿母親把我送到老家爺爺女乃女乃身邊,由事先說好的大媽幫著撫養,因為大媽的女兒只大我3個月,我是在大媽懷里和堂姐搶著吃女乃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