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工作平時只是記個帳,但每個月從25號起我就要忙上一個星期,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年,望著各個部門報來的亂七八糟的單據和表格陸陸續續堆積在辦公桌上,我就知道我並不喜歡的事又來了。向上級報送財務報表是有時間限制的,我又是個好強之人,我總是希望我編制的會計報表能第一個送到,所以,忘乎所以地工作和自覺地晚上加班就成了習慣。
大媽走後,一時半會還找不到保姆,平時胖胖上班貓子就由我帶,我的辦公室緊挨著家,白天,我要麼將她放在搖籃里,要麼就把她背在身上。母親將她在昆明背弟弟時用過的背帶拿過來還真是派上了大用場,可以想象我身後背著貓子坐在辦公桌前,桌上右邊是一把算盤,左邊是各種憑證,我一會兒寫一會兒算是個什麼樣子,一不留神就常常被「會計沒有巧,差一分錢到處找」的尷尬事愚弄幾個小時,中午和晚上我還得做飯,時間一長就影響到工作。這一天快到下班時間,母親突然來我這里,手里拿著一張紙笑眯眯的把我叫進房間。
「媽,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是什麼喜事把你高興成這樣?」我把貓子放下好奇的問道。
「來,讓女乃女乃抱,」母親沒有回答,一邊接過貓子一邊把那張紙遞給我︰
「你自己看,看完了我再說。」我打開折疊的這張紙,是一張《職工行政介紹信》,全文如下︰
縣衛生局勞動服務公司︰
茲介紹許艾筠同志(女)來你處工作,月工資49元,自報到之日起薪,許系劉幼銘(已故)的兒媳,屬于落實政策照顧安排的臨時工,其它待遇按同類職工對待。」
黃岡縣衛生局政工股
1988年4月1日
「不就是讓胖胖到她現在上班的對面去嗎?這有什麼可樂的,還把你高興得合不攏嘴,她現在在糧食局勞動服務公司還不是一樣的。」我覺得落實政策沒有一步到位,不免有點遺憾。
「你知道什麼呀,王局長沒有明說,看在你死去的爸爸面子上,暗示我九月份局里可以考慮公費送她去衛校兩年書,然後安排進醫院。」母親解釋著,我一听讓她書,雖然高興卻也不以為然,有了貓子還那來的時間書呀!
「媽,這樣吧,等她下班回來我征求她的意見,你把貓子看著,我做飯去了,你中午就在這里吃。」說完我回頭去將辦公室的門關上又開始了重復的家務勞動。一涉及到重大的事胖胖就不敢自己做主,遂將此事報告給岳父,岳父發了話︰糧食局難道不比衛生局好?就算是再去書,出來還不是個護士,還要上夜班,整天和病人打交道,不去!告訴你公公婆婆,有這閑工夫還不趕快把招工指標搞到,你弟弟馬上就高中畢業了,戶口、工作問題我在想辦法,你一個出嫁的女兒,這事得你公公管,這是你婆婆答應了的,真是的,到衛生系統去,簡直是瞎胡鬧。
得,母親的辛苦卻換來了埋怨,為這事我第一次和胖胖吵了架,因為母親是我心中的神,我不能容忍任何對我母親的不敬,胖胖在言語方面也不注意這些。她變了,結婚後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女人,同時也從一個靦腆的村姑變成了出口愛帶髒話的村婦,我突然感覺到她很陌生,很不可理喻。
有了第一次吵架,接下來就免不了第二次、第三次。忙完了會計工作,我清明節從老家回來,又為誰該帶貓子吵了一次。
「我說,胖胖,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我知道上班不能帶孩子,可我不是也帶著嗎?你偶爾帶兩天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們單位的領導我比你還了解,不會把你怎麼樣。噢,我不在家,你就把貓子送到我母親那里去,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不是在逼我媽嗎,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嗎?」我對胖胖的行為很是不滿,面帶怒氣的和她理論。
「噢,就你工作重要,我的工作不重要?你是和我們領導熟,可我也不能讓人家說閑話呀,你說我逼你媽,難道你媽就不能帶孫女嗎?」她針鋒相對、不依不饒,我感覺和她就這個問題已無法溝通,就賭氣的說︰
「你看著辦,我馬上就要出去,我不可能帶著孩子出差吧。」
「反正你一走,我就將貓子送到你媽那里去,貓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你敢!」我不知那來的勇氣,第一次將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我也變了,面對著一個不愛書、不知道孝敬長輩、時不時嘴里帶渣子的妻子我變得暴躁起來,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我只能采取高壓態勢。
「你吼什麼!我就敢,*的,我還怕你不成。」完了,胖胖的脾氣說來就來,我沒了主意,只好偃旗息鼓,我不想讓貓子生長在一個吵吵鬧鬧的家庭里。
「好了,別吵了,還是想想辦法吧,要不就請個保姆吧?」
「保姆是那麼好請的?說請就能請得到,干脆,讓我弟弟幫著帶一段時間吧,反正他現在也閑著沒事。」她這麼一說,我立馬同意,只要她不去煩我母親,說什麼我都不會反對。
其實,母親早有打算,沒多久,她就從麻城給我們請來了一個保姆,還承擔了保姆費用,我又向單位要了一間房把保姆安頓下來,這個帶孩子的矛盾終于化解了。
黃岡有句土話︰只愁生不愁長。的確如此,盡管胖胖的女乃水不足,貓子靠「蘄春女乃粉」補充,大了一點就搭食「亨氏營養米粉」,可一轉眼,貓子就快滿周歲了。
除夕之夜,保姆回家過年去了,我倆帶著貓子興致勃勃的地觀看春節聯歡晚會,貓子的哭鬧引起了我的注意,在這方面我一向比胖胖細心,我一模貓子的額頭就知道發燒了,趕緊的用藥,這幾個月,貓子老是病病歪歪的,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我在料理,胖胖幾乎就不懂得該怎樣照顧生病的貓子,而我從小就在母親的燻陶下掌握了一些簡單的護理常識。
「別看了,去倒點開水來,」我打斷了她的全神貫注,話中不免有點溫怒。
「貓子發燒了?我說怎麼不乖了呢。」她去廚房倒開水時還一步一回頭地盯著電視屏幕,我沖著她直搖頭,有這麼大意的媽媽也難怪貓子多害病。
「怎麼樣?好點沒有?」
「還能怎麼樣,今晚只能用點安乃靜,睡覺前再塞一個小兒退熱栓,明天必須打吊針。」我一看體溫表心里就清楚這個年是過不好了,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給繼父和母親拜完年,我便背著貓子騎上自行車獨自趕去醫院,醫院里找了一圈也沒找著打針的人,若不是值班醫生認識我,再耽誤兩天那貓子的周歲生日豈不就黃了。春節,闔家歡樂的時刻,大家都高高興興的過大年,我卻要守在醫院的注射室里招呼著貓子打吊針,環顧這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注射室,我心里別提有多難受了。接到電話匆匆趕來的護士很不耐煩的在貓子腦門上扎了兩針,貓子一陣「爸爸、爸爸」的哭叫使我怒火中燒,大過年的我強忍著脾氣沒沖護士發出來。看著冬天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流進乖女兒的身體,我糾心、我難過,我月兌下大衣將貓子緊緊的裹住,臉輕輕地貼在她的小臉蛋上,我要把我的溫暖傳遞給她,把我的父愛奉獻給她,此時此刻,一個又當爹又當媽的心境使我禁不住的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