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界久了,她也越來越有人類的情感,就比如害怕失去,她之前將一切生命都看的很淡,但想到和莫老太的緣分就此滯留不前,她心里也默默的難受起來。
回了冥界,就算莫老太輪回千百世,以後都不可能會有機會打上一聲招呼,哪怕僅僅是問候一聲。
人類輪回一次,就不會記得前幾世發生的任何事情,除了她這個特殊人物會幫他們一一記得以外,還有忘川河邊的三生石,那里會刻錄每個人從開始輪到到最後什麼都沒有的過程。
剛開始,她確實不怎麼喜歡莫老太這個女人,說話又不好听,關鍵還老是拆散他和楚修。
直到懷孕的時候,寶寶們還沒有生出來,她一直都不喜歡這個人,直到囡囡和囝囝出生後,自己為人母的時候,她才明白了一個母親對于一個孩子的心情。
在這種前提下,任何錯誤都是值得原諒的。
這接近一年多的相處,每天都在一個屋檐下,能不產生感情麼?而且孟獸獸這個人,接受新鮮事物與感情真的很快,之前南婧發生那件事,她心里里對南婧的感情與怒氣是成正比的。
所以說,一個人付出的感情有多深,她做出讓你無法接受的事後,你心中對她的抱怨同樣有那麼深刻。
孟獸獸從來不知道號啕痛哭是一種什麼感覺,只知道淚水由心而發,根本止不住。
哭累了,她癱坐在地上,盯著莫老太的遺體看了很久。
她想,她現在不該這樣子,現在囡囡還不知所蹤,是死是活她都不清楚。
她扶著床沿再次站起來,重新覆蓋上那塊百布。
「你安息吧,你下輩子會投個好胎的,還有就是……。謝謝你。」
這對于孟獸獸來說,是她對一個人類來說最好的祝福了。
收拾好情緒,轉身時,門口站著幾個人,是修哥的人,可能是怕她出個什麼事兒吧。
抬腳剛剛走到門口,突然一個身影像發了瘋一般沖進來,不惜將她撞到牆壁上。
她揉著肩膀,擰眉看著來人,是楚父。
他的第一舉動跟她一模一樣,失魂落魄掀開百布,抱著莫老太冰冷的身體失聲痛哭,由于到了一定的年齡,有些都帶著滄桑般的暗啞。
她心突然又是狠狠一抽,難受的不得了。
她捂著心髒,忍住就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快步出去。
「太太,楚先生在那邊打電話。」
或許是知道孟獸獸要去找誰,要干什麼,留在房間門口的人對她恭恭敬敬地指著一個地方說。
孟獸獸點點頭,遠遠已經能看到不遠處那個熟悉又是自己需要的身影。
她一把抹去眼淚,緩著步子過去。
到楚修身後時,他並沒有發現自己。
「我不管用什麼方式和手段!一定要將今天來我家傷害我媽和搶走我女兒的人給揪出來0!我要將他們碎尸萬段!而且還要趕快將我女兒給救回來!」
他的語氣冰冷的不像話,幾乎可以將周圍一切事物都冰封,孟獸獸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大火兒,也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控過。
從到醫院來,就算是得知了莫老太的噩耗,但楚修一直沒有進去看莫老太一眼,而是在這里慌亂的處理這些剩下的事。
「修哥……」等楚修掛了電話後,孟獸獸才開口喃喃叫著,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的聲音,讓她自己都很難以接受。
楚修連電話都沒有來得及放,轉身就狠狠抱住孟獸獸,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修……」孟獸獸剛要叫住他。
卻被他慢慢回暖的語氣打斷「獸獸,不要說話,讓我抱你一會兒,我會處理好所有事情的,我們的囡囡也會回來的。」
他的聲音,如同在寒夜里說話,風中帶顫抖。
「去看看媽吧,她走了,我想如果有你陪著她,路上一定不寂寞。你不知道到冥界的路上有多冷,人類一般都很難承受的。」
她拍拍他後背,聲兒很溫柔很溫柔。
冥界的路有多麼難走,有那麼冷,會受多少罪,還會受多少苦,沒有人會比她更加清楚。
囡囡可以慢慢找,對于一個已死之人,還有什麼事情更加重要?
不,在楚修心中,還有活著的人更重要,更加值得珍惜。
楚修一直都是任何形色不露于面的人,所以就連孟獸獸都沒有見過他流眼淚,但是孟獸獸清楚,他內心一定是在滴血了。
听了孟獸獸一番說教之後,楚修跟著孟獸獸來到了房間,楚父這時還在床上痛苦,鼻涕眼淚都混合在一起,滴在潔白沒有任何污點的百布上。
孟獸獸想,他肯定已經哭的失去意識的了吧,想想啊,一個陪了他幾十年,一起走過那麼多風風雨雨,一起同甘共苦,一起白發齊眉,才剛剛享受到兒孫帶來的天倫之樂,就這樣沒了,而且以後永遠都見不到。
如果說一個人還活在世界上,但是見不到面,其實那樣也好,至少是還活著,至少是幸福的,也總比這樣說沒了就沒了好。
楚修過去按著楚父的肩,小聲安慰了他幾句,可楚父現在還是沒有絲毫減弱哭意的跡象,只是一個勁兒在那里自責,在那里打自己耳光,將所有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來,這個時候的楚父應該是什麼都听不進去了吧。
要是她,她也听不進去,哪天修哥要是就這樣沒了,她肯定會哭的昏天暗地,誰也打不醒她,誰也罵不醒她。
但想想,她比他們好多了,至少她可以和楚修一起走過很長很長的日子。
莫老太的葬禮是舉行在第二天,大家所有人都去了,包括界內很多知名人士。孟獸獸現在才知道,原來人類現在都是將死人火化在埋葬,這確實是和之前就卷張草席,或者修個木棺材就這樣葬了算了。
現在的葬禮自然是要繁瑣的很,今天看到了很多人來參加,包括連莫代和醒瑞也來,兩人看起來幸福的很,想想沒有了金妍來插腳,兩人現在的關系應該是很微妙的。
在給莫老太下葬的時候,趁大家都在為莫老太靈魂祈禱時,孟獸獸轉眼偷看了楚修一樣,他眼里隱隱有閃爍著的淚水,在稍微一眨眼,他滾燙的淚鏈滑出眼眶。
這是孟獸獸第一次見到楚修哭,在回頭之時,孟獸獸看到從莫老太的墳里飄出一個靈魂,孟獸獸目光鎖定住她。
莫老太在此刻得知孟獸獸消息後,先是一驚,隨後露出笑容,隨著孟獸獸抿著唇點頭,莫老太這才敢飄走。
孟獸獸看著她的靈魂消散在青光白日之下,心里那塊悶悶的地方,也消散了不少,她始終堅信莫老太一定會投個好胎。
舉行完葬禮,回到家後,楚修恢復一貫的神色。
他現在也知道,莫老太離開,不是一種結束,而是一個新生命的開始。
就當她去了遠方,自己知道她還在就行。
「修哥,我在墓地的時候,看到媽的靈魂了。」孟獸獸為了安慰他,將自己今天所看到的講出來。
這時窗外飄著雪,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真不是時候。
那年,孟獸獸剛來人界,下的第一場雪,讓她興奮到雪融化。
今年的第一場雪,雪還是一樣,人也一樣,就連物也一樣,就是心情不一樣了。
「她走的好嗎?」楚修看著窗外的雪看了一會兒,掀著緊抿的嘴唇問她。
她回想起莫老太走的時候的樣子,點點頭「嗯,很好,很安詳。」
「下雪了,不知道現在囡囡冷不冷,餓不餓。」想到囡囡,孟獸獸心中浮上一股濃濃的心酸。
楚修抱過孟獸獸,將她雙手慰在大衣里「放心吧,沒事的,他們暫時不會傷害她,因為沒有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孟獸獸抬頭急急問。
楚修眸中滑過一絲異色「是痴心妄想的目的!」
「那我們給他們好了,我怕囡囡出點什麼事兒,我該怎麼辦啊。」如果當時,她稍微在等一會兒,她就將囡囡一起帶出去。
然後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囡囡不會被外人搶,而莫老太也不會出事。
但想想後,這些剛剛萌生起的念頭又消散去了,她忘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事兒,也是她一直忽略的事兒。
那就是楚修來人界的本質,他的本質就是來歷劫的,而命運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了,還有莫老太,如果陽壽不盡,就算是發生這種意外,冥界也不敢給她判下死刑。
這些都不是她想防止就能防止的。
「獸獸,那個目的我們不能成全他們。不過,你放心,我會將囡囡毫發無損交給你。」楚修將孟獸獸摟的更緊一分。
這時躺在搖籃里的囝囝突然哇哇大哭,她心一痛,趕緊過去抱起他。
給他喝女乃女乃也不喝,尿布也沒有濕,就這麼哭的莫名其秒。
孟獸獸突然一酸,抱著囝囝跟著默默流淚,這孩子這兩天一直這樣,是從妹妹失蹤後開始,或許習慣了旁邊的有一個人,囝囝也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