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陽光明媚,御花園內繁花似錦,柳綠花紅,百花怒放,徐徐春風佛來,濃濃的花香撲鼻而來,讓人陶醉。
乾化帝一行人剛入得御花園,便听得絲竹聲從遠處若有若無的傳來,一眼望去,滿園奇花異草,花香怡人,心頭的郁悶散了幾分,乾化帝蹙著的眉頭微松。
曹德義見乾化帝心情舒暢,跟著松了口氣,腳下步子邁得更穩了,一群人穿花拂柳,來到緋紅一片的桃花深處。
八角攢尖亭掩映在桃花林間,美妙動听的琴聲正是從此處傳來,四周圍著的紗縵隨風飄起,隱約可見里面人影綽綽,自有一番熱鬧景象。
守在台階下的宮人見到御駕徐徐過來,立即紛紛跪下行禮,烏壓壓的跪了一地人,乾化帝隨手一揮,止住一群人通報的聲音,拾階而上,曹德義緊跟其後,待見到亭內情景,恨不得變成桃花,隨風而去。
我的天呀,這這,如此歡聲笑語的場面是怎麼一回事?曹德義瞪著一雙大眼楮,不敢置信眼前所見。
原本以為是後宮哪位妃嬪踏春賞花,在此彈奏,想偶遇聖駕,可不是美事一樁,哪里曾料到竟是這樣一幅其樂融融的場景。
何曾見過後宮妃嬪之間相處融洽,姐妹情深,相談甚歡,竟聚到一處休閑,听曲賞花,離的近了能听見里面傳來嬌笑聲。
皇後端坐上首,馮德妃、喬賢妃、南妃、付婕妤依次坐在兩側,身前各設一幾,幾上放著美酒時鮮果點,身後宮人執壺伺候,幾人正品酒听曲,言笑晏晏,很是熱鬧,端的是好一副美人醉酒鬧春圖。
可偏偏美好到令人拍手叫絕的場景,在乾化帝眼里是那樣的突兀扎眼。
他自是希望後宮妃嬪間能夠和平相處,平時對不涉及底線的小打小鬧及爭風吃醋行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妃嬪都是女子的前提下。
眼下這副正常而又不尋常的和諧美滿的畫面,此時看來卻是如此的諷刺,究其原因,不外乎男人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乾化帝掃了在座幾人一眼,心頭火冒起,目光停留在站起來的戚羽身上,眼神晦暗不明,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若不是朗朗晴天之下,他都要懷疑自己頭頂上那頂帽子是不是變了色,染了綠。
面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正談笑風生等人紛紛起身向皇上請安問好,樂聲也隨之戛然而止,熱鬧的氣氛一時透出點僵硬的詭異感。
伺候的宮人目不轉楮的盯著地面,大氣都不敢喘。
乾化帝縱然心中氣極,面上卻是不顯分毫,隨手讓眾人起身,戚羽恍若未覺,唇邊的一抹恰到好處雲淡風輕的笑意漾開,配上那張精致到無可挑剔的容貌,宛若從九天銀河翩翩下來的謫仙一般,風姿卓絕,芳華頓生,令觀著面紅心跳,只能呆呆的看著那少年。
乾化帝微微一愣後,緩過神來,咳嗽一聲,不動聲色掃視一圈,宮人立即低下頭,臉頰上已染紅暈,戚羽莞爾一笑,周皇後迎上前,乾化帝搭著皇後的手在上首坐下,皇後在他旁邊落座。
喬賢妃款款走了過來,步步生香,如雪的臉頰上染上紅霞,抱住乾化帝的胳膊撒嬌道︰「皇上,您怎麼過來了?倒嚇了人一跳。」露出欣喜又羞澀的笑容。
這位青梅竹馬的表妹,雖說性格張揚嬌俏了點,總是喜歡掐尖賣乖,倒也沒做過什麼隨意毆打侍婢,草菅人命的事,乾化帝神色緩和幾分,笑著拍了拍她手︰「這到底喝了幾杯酒,倒膽敢質問起朕的不是來了。」
喬賢妃微微嘟起嘴唇,嬌嗔的橫了他一眼,小聲抱怨道︰「本來就是,悄無聲息的來了,也不讓人通報一聲,攪了我們姐弟的閑情。」
說完還不忘扯了扯皇後的衣袖︰「皇後娘娘您說是吧?」
周皇後斜了她一眼,讓宮人扶著她下去做好,側過頭笑著向乾化帝解釋道︰「今兒春光剛好,桃花正艷,又逢南妃喜事,索性大家就湊到一起,命人取了桃花釀,在十里紅亭上置了酒席,閑來賞花听曲,正是應了這景兒。」
喜事自是昨兒南妃侍寢一事,其意不言而喻,周皇後笑著看了一眼神色自若,芝蘭玉樹的戚羽,心中暗嘆,真不愧是戚家子孫,這容貌當真是傾國傾城,言行舉止不失世家男兒風度,全不見紈褲風流之態,也無半點以色事他人的媚色,灑月兌明媚,一言一行,讓人如沐春風。暗暗覷了一眼身側冷峻如刀刻般的男人,只簡單隨意的坐在那里,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令人不敢直視其雙眸。
乾化帝性格同南妃相比簡直是南轅北轍,一尊貴冷峻,一風雅翩翩,一沉默寡然,一能說會道,單從女人的角度去選擇的話,自然是與善于言辭,談笑信手拈來的戚羽相處下來的愜意輕松,高高在上的皇帝是需要女人去哄的,入了後宮的南妃即使你刺他幾句,他亦坦然接受,反而會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般落落大方的捧著哄著在坐的幾位妃嬪,卻不會給人落亦諂媚討好小人行徑的感觀。
乾化帝听了心里有點煩亂,這都稱起姐妹一同取樂來了,如果自己再晚來一會,指不定這邊要醉倒一起去了,這合該是朕的後宮,還是你這個狐狸精的後宮呢?
銳利的眸子掃過一張張含羞帶怯的臉龐,心頭更加煩躁,面上笑容卻越來越多,抬手示意樂師繼續演奏,笑言︰「既然是家宴,大家都隨意些吧,若不飲個暢快,豈不是辜負這如畫景色。」側耳吩咐曹德義再添些佳肴美酒過來。
馮德妃和付婕妤大大松了口氣,生怕皇上怪罪她們白日喝了個醉醺醺,豈不是白白討了個沒趣,不過和南妃說話當真有趣,以她們身份接觸的人都是閨秀小姐一流的,何時見識過貌賽宋玉的儒雅少年,善解人意般不著痕跡的說著逗趣的話題,上到怪異雜談,中有話本新文,下有首飾脂粉,閑聊幾個時辰下來,不會讓人生出一點憎惡厭煩,反而興致勃勃參與其中,好不生快,姐姐弟弟彼此叫的很是親熱。
待重新上了酒席後,幾位妃嬪長長嘆了口氣,這氣氛與先前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皆小心翼翼的陪著君王談笑閑聊,賞花听曲,生怕說錯了話,舉止有失儀態,當真是身心俱疲。
乾化帝端著汝窯雕刻龍紋酒盞,看了幾眼過來敬酒奉承的妃嬪,狠狠灌了幾,心頭的語氣終算是去了幾分。
半眯著雙眸,手撐著扶手上,懶懶的橫了一眼神色倦怠,臉頰泛紅的戚羽,腦海里莫名出現句︰「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嗤笑一聲,不過是以色事他人爾爾。
戚羽打了個呵欠,看著亭外如許的春光,陣風吹過,緋紅色的桃花盡情落下,說不出的好看,遙遙對著乾化帝舉杯,一飲而盡,唇畔的笑彷如春花,似乎能勾人魂魄一般。
乾化帝瞪了他一眼,淺酌了一口,偏頭與皇後說了幾句,隨即站了起來,讓眾人繼續耍樂,緩緩走向亭外,路過戚羽的時候,一甩衣袖,漫不經心道︰「南妃跟朕出去走走,讓皇後和愛妃們自在些。」明明是一介男兒身,真不明白為何臉皮這般厚實,絲毫不介意以色侍君的名頭,反而和這些妃嬪稱起姐弟來,相談甚歡。
被點了名的戚羽起身,頷首和幾人道別,跟在乾化帝身後。
周皇後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神思恍然,撇去兩人同為男子的身份,恍若有種一雙璧人的感覺。周皇後哂笑,這詭異的感覺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喬賢妃咬了咬晶瑩的唇,眼里閃過抹嫉妒,自己執起酒壺倒了一杯,心里嘀咕︰「長的如此絕色,只可惜是個男兒身,皇帝表哥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哼,反正又生不出兒子,理他做甚,無聊了還可以找他過來解個悶。」
馮德妃和付婕妤心中略有些不自在,張了張嘴,卻發現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麼心思,從前在王府從未見他喜歡過男色,登基後更是不重欲念,鮮少來後宮,也從沒听說過皇帝轉了性,有龍陽之癖。
疑惑竇生,不過面對如此絕色容顏,別說身為女兒身看了都會臉紅心跳,暗生好感,萬一皇帝也把持不住,且不是多了個勁敵,心中暗暗打鼓,只恨打探不到昨兒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皇上是否真的臨幸了他,還是虛張聲勢,礙于同為戚家子孫的名義,去走了個過場罷了?
在座眾人一肚子疑問,沒了人從中調和,氣氛也冷了下來,覺得無趣,簡單寒暄幾句,沒一會功夫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