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褚青不知道她在搞什麼……
「小初姐姐,你想吃什麼?」
範小爺抱著菜譜,挨著張婧初坐,一手翻頁,一手搭在她胳膊上。
「什麼都行。」張婧初在里面,靠牆,被她貼得緊緊實實,好像堵住了所有出口。
褚青自己坐在對面,默默的給她們涮好杯碟,又倒上茶水。這場面,就像一姑娘勉為其難答應了某個追求者的邀請,順便還捎上了自己的閨蜜,其實,跟他一點都不熟。
「那我就點了啊,這家黃瓜拉皮挺好吃的。」她扭頭對服務員道︰「來一個!」
「嗯,拆骨肉、苦瓜煎蛋、溜肉段、大盤雞……」丫頭就跟念菜譜似的,從嘴里吐溜出一串,而且還要往下念。
張婧初忙拽住她,道︰「吃不了這麼多,大盤雞不用了。」
「啊,那不要了。」她擺擺手,又翻了幾頁,都沒太中意,隨手合上,道︰「再來三瓶啤酒。」
張婧初又拽住她,道︰「我不會喝酒。」
範小爺卻瞅瞅褚青,他正看著她點菜呢,見目光掃過來,奇道︰「你看我干嘛?」
「沒事!」她轉過頭,道︰「那算了!就這些。」
「好 !」服務員利索的記好,忽然羞澀起來,道︰「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丫頭笑道︰「行啊,簽哪兒?」
服務員想都沒想,擼起袖子,露出截胳膊……褚青馬上推過來一張餐巾紙,道︰「簽這兒。」
範小爺扯了扯嘴角,拿過他的筆,在上面寫了專門找人設計的藝術簽名。
服務員有點不滿意的收好餐巾紙,扭扭細腰去遞單。
張婧初抿抿嘴,忽地輕咳一聲。拿起杯子,水剛浸到上唇,沒忍住,又咳了一下。「噗!」她緊捂住嘴,悶悶的發出不舒服的聲音,一手忙去抽餐巾紙。
褚青已經起身,迅速的擦好桌子,看了她一眼。
「嗓子有點發炎,不好意思。」她喘勻氣,輕聲道。
「多喝……」
「多喝點水。多睡覺,注意休息!」範小爺扒著她胳膊,道︰「甭理他,他跟誰都這麼說。」
張婧初的位置斜對著褚青,但身子坐得很正,被她欺過來,只覺得自己的空間好小,挪又挪不動。
這店有包房,可惜都滿了。一樓充斥著中戲學生們的熱熱鬧鬧,談論的也多是《靈魂拒葬》的精彩。他們的座位較偏,褚青背後是株碩大的盆栽,只能稍彎著腰。不然就會踫到那厚厚的葉子。
拆骨肉最先端上來,範小爺夾了一塊放到張婧初的碟子里,她湊到嘴邊,小小咬了一口。
丫頭也塞進去一大塊肉。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道︰「哎小初姐姐,你那本書看完了麼?」
她微微抬頭。似想往斜對面看過去,卻停住,垂下眼楮,道︰「嗯,看完了。」
「哦。」丫頭點點頭,咽下食物,對男朋友笑道︰「那你看完了麼?」
「我還沒看呢,都想不起來這茬了。」他實話實說。
「你得學學人家,還報英語班,比你強多了!」丫頭嘲諷了下,又嘆道︰「我現連24個英文字母都忘了。」
褚青好容易抓住她小辮子,馬上回擊︰「哪來的24個,23個。」
「哎!不服咱背背!」丫頭不信那邪,掰著手指頭開始小聲唱︰「abcdefg……」
張婧初坐在旁邊,不禁又咳了咳,覺得嗓子更難受,連茶水都不喝了。////
別的菜也依次上桌,範小爺唱完字母表,跟男朋友很默契的瞬間清除記憶,沒事人一樣給她夾菜。這姑娘還是小口小口的吃,吃完碟子里的就不再伸筷子,只偶爾挑幾根黃瓜絲。
褚青見了,喊過服務員,就是要簽名的那貨,問︰「有果盤沒?」
那哥們生硬道︰「得現買。」
「買幾個梨吧,塊切小點。」他道。
範小爺看著他,舌忝了下嘴唇,隨即也笑道︰「再買個西瓜,切幾塊就行,剩下的你們就吃吧,辛苦了啊!」
那哥們大概是純粉,臉上菊花都樂開了,道︰「沒事沒事,我這就買去。」
「快著點啊!」
她叮囑了一句,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初姐,我不知道你嗓子疼。」
張婧初開始還以為他們倆想吃水果,听了忙道︰「我,不用,哎,謝謝。」
「謝什麼,好容易一起吃頓飯……」
丫頭正說著,就被一陣刺耳的鈴聲打斷,不爽道︰「你那破手機鈴再不換,我就給你摔了!」
褚青沖她撇撇嘴,接道︰「喂?啊,吃著呢,你們擱哪呢?」
「……我問問啊。」
他拿下電話,道︰「劉曄他們一會唱歌去,老師都走了,問咱們去不?」
自開張那天後,範小爺對同學們的印象就大大提升,她愛熱鬧,一下來了興致,道︰「去去!」
「去,地址你給我發過來吧。」
他揣好手機,道︰「行了,快點吃。」
「那果盤咋辦啊?」丫頭問,那服務生還沒回來。
「拎那邊去吧。」
「人讓你帶麼?」她鄙視道,挽住張婧初,笑問︰「你愛唱什麼歌?一會咱倆合唱啊。」
「我不去了,我,我還有事兒。」這姑娘笑了笑。
「哎呀你老說有事兒!去唄去唄!」
褚青插話道︰「人不愛去就不去了,咱倆去。」
範小爺立即住嘴,眼楮偏出一個特詭異的角度,看著森人。
…………
果盤終究是沒成功,那哥們估計失蹤了,直到結賬的時候也沒回來,不過還是多給了份水果錢。
張婧初沒回學校,拐進一條胡同里,許是又租了個房子。褚青和範小爺打車到了一家ktv,門口停著不少車,亮堂堂的燈光透過大門。白衫黑褲的服務生在里面走來走去。
這種地方,他以前也就過年聚會才來一回,每次進去都顯得陌生和局促。
上了二樓,還沒進屋,就听劉曄那嗓子在嚎︰「夢里依稀,依稀有淚光……」
褚青掏掏耳朵,推開門。
黨浩瞬間撲上來,大笑道︰「青子你總算來了,哥哥想死你了!」
褚青一把推開,扇了扇犯沖的酒氣。道︰「你丫喝多少啊?」
「這貨今兒瘋了,一人干了半箱,到這還喝!」田政嚼著爆米花,臉色平淡。
劉曄拿著麥,站在場中很騷氣的對他笑了下,眼神都飄了,正拽著秦海路給自己伴舞。
「來來坐這,有人正念叨你呢。」
胡婧讓開一個身位,還拍了拍沙發。邊上的元泉特無語。
範小爺湊過去,一**坐下,笑道︰「元元姐,你說他什麼壞話啦?」
胡婧夸張道︰「她還能說壞話?她都把你男朋友當她男朋友……」
「哎!」元泉伸手捏住她的圓臉。胡婧急忙扒拉著,笑道︰「青子哥現在可是她偶像,心疼著呢!」
「喲!他那德行還能當偶像呢。」範小爺笑道,狀態跟在飯店時完全不一樣。輕松了許多。
姑娘們的玩笑話,她壓根沒在意。褚青在朋友圈中的交際關系,一般都會告訴她。丫頭心里也有數,他處得好的,自己對人家也會熱情些,像劉曄和元泉。特別是元泉,褚青很明白的跟她說過,沒有頻繁往來,可就是有種好朋友的感覺。
範小爺接受這個理由,一是相信男朋友,二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在她看來,元泉對他欣賞有加,可要說到什麼愛慕之情,那是扯蛋。
剛才那位就不一樣了,她著實的感到很不安。
「哎兵兵,我一直都想問你來著。」元泉拔開胡婧,移了個位置,道︰「就你倆拜堂那場戲,怎麼拍出來的?」
「啊?」丫頭扭了扭腰肢,郁悶道︰「姐姐,咱能不說工作的事兒麼?」
元泉也喝了點酒,微醺,狀態剛剛好,意識清醒,又變得很健談,完全無視她的話,繼續道︰「你們不是拜了三下麼,最後那下,那感覺,嘖,太對了!」
她張開手指,胡亂比劃著,眼楮里都閃著光,範小爺有點害怕。
「還能怎麼拍啊,人家本來就兩口子,拜個堂算什麼,洞房都沒問題!」胡婧從後邊抱住元泉,嘻嘻哈哈道。
「嗯,這話對。」隔著兩個人坐的曾梨隨口補刀。
女生們在這邊聊著,劉曄那貨終于吼完了一首,滿頭的汗,秦海路比他還累,一坐下就干了杯酒。
「青子,來一首!」黨浩欠欠的把麥克風塞過去,道︰「從來沒听過你唱歌,來來!」
「我,我待會的,待會的,你們先唱。」褚青結結巴巴道。
出來玩就得放的開,自黑才能有嗨點,扭扭捏捏的端著,很討人厭,所以他再不想上去唱,也沒直接拒絕。
「瞅青哥得醞釀會兒,青嫂你來一個。」黨浩笑道。
範小爺倒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先跟負責點歌的田政耳語一番,田政看她的表情特古怪。
隨即,一陣酒廊小夜曲風格的前奏響起,一個穿著大花裙戴草帽的姑娘出現在屏幕上,然後歌名才翻了出來。
「噗!」
所有人都噴了。
褚青眼皮一抖,從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就覺著丫頭不對勁,這歌一出來,啥都明白了。
個敗家媳婦兒!
「是否每一位你身邊的女子,最後都成為你的妹妹……」
範小爺背對著屏幕,倆大眼楮直直的盯著他,褚青手都不知道往哪擱了,只得環抱胳膊,硬挺著跟她對眼。
氣氛一下就變得很矜持,這幫人已經集體憋出內傷。
老黨劉曄抱在一起倒在沙發上,顫顫巍巍的,像倆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胡婧捂著肚子,死攥著曾梨的手,額頭抵在茶幾上,不停抽搐。元泉就要平和一點,咬著指尖。似乎在奇怪這倆人與眾不同的調*情方式。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為何每個妹妹都那麼憔悴……」
丫頭身子晃來晃去,很投入,音準也可以。唯一不協調的,她嘴里唱著淒淒婉婉的歌,眼里卻霸道的宣示著自己對這個男人的主權︰你就是我的!
褚青死撐了一會,實在不行了,一巴掌捂在臉上,無顏見人。
「啊我的哥哥你心里頭愛的是誰,猜不透模不著你。我也只是妹妹。」
最後一句唱完,如此難熬的幾分鐘總算過去,他搓了搓臉,招招手。範小爺乖乖坐到他身邊,仰著頭,小臉在迷彩的燈下顯出繽紛的顏色,眸中也不似方才的堅定,竟有些惶惶。
褚青原本感覺很無奈,丟人。可見她這樣子,那點情緒煙消雲散。他伸出手,想捏捏她鼻子,丫頭一張嘴。咬住了手指,隨即松口,留下兩個淺淺的牙印。
「還誰沒唱了?」
黨浩爬起來,揉揉笑抽了的腮幫子。繼續熱場。他掃視一圈,直接忽略掉秦浩、牛慶峰、李鑫雨這幾位慫咖,道︰「元泉。該你了!」
元泉起身接過麥克風,又坐下,田政提醒道︰「你可別唱戲啊,咱們听得夠夠的了。」
她敲了敲額頭,比劃著,道︰「那個什麼,哦,《不再讓你孤單》。」
田政一愣,這麼冷門?
要說這里面,夠得上專業素質的還要屬元泉,她第一句出來,就hold住全場。
「讓我輕輕的吻著你的臉,擦干你傷心的眼淚……」
她唱歌的聲音和說話時完全不一樣,要更為清澈,偏偏每個字還帶著啞啞的尾音,就像摔碎在窗子上的雨珠,細細流淌著痕跡。
「路遙遠,我們一起走,我要飛翔在你每個彩色的夢中,對你說,我愛你。」
這首歌,居然還真唱出了點滄桑感。
同學們都安靜下來,最鬧騰的黨浩也消停了。褚青靠在沙發上,看著最親近的那個女孩子,忽動了動嘴唇,極為小聲的說了三個字。
丫頭皺了皺鼻子,也小聲說了仨字︰「不要臉。」
晚上十一點鐘,今天所有活動才散了場。
他們明天還得接著演出,由于觀眾反應很火爆,老師表示要連演十五場。這是他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屬于自己的舞台,每人又醉又累,卻感不到消沉和退縮,希望滿滿,東倒西歪的互相攙扶上車遠去。
褚青把車讓給同學們,跟範小爺往回走了一段。
夜色不漂亮,沒有月亮,黑黑的如團抹布遮在頭頂。他握著女朋友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感受那涼涼的掌心慢慢變得溫熱。
拐過條小街,車更少,好容易看著輛出租,上面還有人。
倆人走著走著,丫頭忽然哼起歌來,一開始听不清,後來越來越大聲︰「我不再讓你孤單,我的風霜,你的單純。我不再讓你孤單,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你還記下來了?」褚青訝然。
「就記住這幾句。」丫頭笑道︰「我覺著這歌挺好听的,我一定要學會。」
「行啊,學會了給我唱。」
「美得你!」範小爺撇撇嘴,見前面道上有顆碎石子,快走幾步一腳踢得老遠,得意的笑了聲。
又過了一段路,天空愈加黯淡,前後左右都看不清遠處,只有倆人所在的方寸地才亮著光。
她輕輕搖晃著手,問︰「你什麼時候走?」
褚青道︰「還沒信呢,估計快了。」
她低著頭,道︰「我媽說沒給我接到什麼戲,還要帶著我去走穴。」笑了笑,又道︰「咱倆以後一定要一起拍部電影,你是男主角,我是女主角。然後,然後我就在里面唱這歌給你听。」
「呵……」褚青看著裹進她眸子里的夜色,純粹的讓人痴迷。
「你別笑啊!好不好?好不好?」她不滿。
「好啊!咱倆以後一定要一起拍部電影,我是男主角,你是女主角,然後你就在里面唱歌給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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