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田兮就爬起來,在院子里忙進忙出。
「咦,兮兮,這麼早?」水青荷開門出來,看到田兮精神抖擻,像個陀螺似的忙個不停,略微詫異。
「哦,睡不著,就起來了!」從回來她就盼著看戲,哪里能睡得著。
看到田兮眼下濃重的黑眼圈,水青荷心疼不已,上前輕撫田兮頭頂,疼惜道︰「早飯娘來做,你再回去睡會兒吧!」
她還等著看戲呢,怎麼能回去睡覺?田兮頭搖得像撥浪鼓︰「娘,我不困!」生怕水青荷不相信她似的,說著還後退了幾步。
「那你困了就和娘說一聲,娘先去看看你弟弟。」見田兮實在不肯,水青荷撂下一句轉身回屋。
田兮點頭,眼神瞟向外面。
「啊!你個舌忝起了,老娘要和你拼了!」忽然,一聲嘶吼隱隱從對面傳來。
好戲開場了,雙眸一亮,田兮急急跑出院子。
果然,田老大家的院子一陣混亂,三三兩兩的人跑過去,霎時就將院子圍了個嚴嚴實實。
「兮兮,怎麼了?」後面腳步聲響起,水青荷快步跑出了院子,伴隨著腳步聲急急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大伯家,你看,好多人圍在那里。」田兮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說著還用手指給水青荷看。
順著田兮的手指看去,果然,田老大家被看熱鬧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娘,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要不,我們去看看?」也不知道演員怎麼樣,她這個導演好想去看看,想著田兮雙目灼灼的看著水青荷。
水青荷雙目一亮,隨即黯淡,搖搖頭︰「不許去!」
雙眸的亮光瞬間消失,田兮嘟嘟嘴,小聲反駁︰「好多人去看了呢,怎麼就不讓我去!」
「你說什麼?」水青荷瞪眼,見田兮閉嘴,緩下聲接著道,「給我回屋,今天你哪里也不許去!」
「地里也不行嗎?」
「不行!」水青荷想都沒想,果斷拒絕,話落,拉了田兮進屋。
被水青荷拉著走,田兮一步三回頭的看向村子,撇撇嘴。
田老大家。
馮玉昨天和幾個孩子回了趟娘家,她娘好長時間不見她想得慌,就留了娘幾個住了一晚。馮玉實在擔心家里,天不亮就爬起來不顧她娘的挽留,帶了孩子匆匆趕回來,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走了這一路又餓又渴,現在又看到田老大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還不得氣瘋了!這不,嘶吼了一嗓子,就爬上炕去撕打那個女人。
女人啊,無論什麼時候都喜歡自欺欺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不想是不是丈夫的錯,矛頭首先對準的就是那個勾引丈夫的女人。多麼可悲可嘆,這不是信任,而是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丈夫會背叛她,下意識的就將一腔怒火發泄到較弱勢的那一方。
婦人正睡得香甜,被一聲大吼驚醒,這邊剛睜開眼楮還迷糊呢,那邊已經被馮玉揪住頭發一陣拉扯。
「啊!」婦人疼得慘叫連連,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滾個不停,光著身子就被馮玉扯下了炕,向門外拖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居然敢勾引我男人,老娘就讓你勾引個夠!你不是喜歡男人嗎,今天就讓全村的男人都看看你這副騷樣!」說話間,已經將婦人扯到了地上。
「媳婦,你做什麼?」田老大一睜開眼楮就看到馮玉像個潑婦似的撕打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只挨打,並不還手,田老大頓了一下,立即一骨碌爬起來開始穿衣服,嘴上問著。
這個女人他認識,是村里的那個名聲不好的小媳婦,身上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頭發披散像個瘋婆子,害怕馮玉打出人命,趕緊去拉她。
「怎麼,我打她你心疼了?」田老大畢竟是男人,一下子就將馮玉拉到了一邊,馮玉有氣沒地發,對著田老大又撕又咬,一邊尖叫著。
「說什麼呢你,我心疼什麼!」一句話問得田老大雲里霧里的,冷不妨被馮玉咬了一口,慘叫一聲甩開了馮玉,怒吼,「一大早的你發什麼瘋!」抬手一看鮮血直流,趕緊用另一手捂住傷口,狠狠瞪眼馮玉。
「呵呵,我發瘋?」馮玉狠狠一抹嘴角殘留的血跡,指向地上的婦人嘶聲尖叫,「我只不過就是回了趟娘家,你就和她……勾搭在一起,人都睡到你炕上了,你還來說我發瘋?」突然看到門口圍著那些人,想著鬧是鬧,怎麼也不能讓田老大在眾人面前太丟臉,更惡毒的字眼就咽了回去,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換成了勾搭倆字。
這就是馮玉,這麼混亂的情況下,都能想到給田老大留面子。
「我什麼時候和她勾搭在一起了!」田老大也發現了圍著的人,騰一下紅透了臉龐,聲音越來越小。
「不是嗎?那她是怎麼回事?」怒氣發泄得差不多了,這時候馮玉也稍稍冷靜了一些,說話平和了很多,不再像是個潑婦一樣。
「我怎麼知道。」宿罪醒來,頭疼得厲害,田老大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突然,婦人跪行至馮玉跟前,拉住她的褲腳求饒︰「田大嫂子,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打我,你罵我吧!不關田大哥的事,他只是喝醉了!」說著,「咚咚咚」對馮玉磕起了響頭,幾下下去,額頭立馬紅腫不堪,還滲出了絲絲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伴隨著一聲大吼,田老爹出現在屋內。
「公公,你要給我做主啊!」馮玉眼楮一亮,爬過去跪在田老爹跟前哭嚎。
田老爹掃眼屋內的情況,大致猜到了什麼,扶起馮玉溫聲道︰「媳婦兒啊,你先起來,有什麼事情咱好好說!你放心,有什麼委屈,我都會給你做主的!」說罷,對田老大使個眼神,示意他說些好話。
田老大上前攙扶馮玉,馮玉達到了目的,自然順勢起來,躲開田老大的手,在一邊抽泣,順便看事態的發展。
「田大叔,您別生氣,是我的錯,昨天我看田大哥倒在路邊,就好心送了他回來,沒想到他將我當成了嫂子。我們就是睡了一夜,其他什麼事都沒有,真的,大叔你要相信我呀!」婦人抽抽搭搭的,還是將「事情」講清楚了,這可是她一晚上沒睡,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應該不會被人識破吧!
田老大捶捶腦袋,頭疼得厲害,他就記得他睡在了哪里,後面的什麼都不知道了,好似是這麼回事,又好像不是。
這麼多人看著呢,他也不能太偏不是,目光一閃,田老爹看向田老大問道︰「老大,你昨天喝酒了?」沒說不相信婦人,可田老爹問這話,擺明了就是不相信人家啊。
看熱鬧的人也不發言,靜看事態發展,適當的時候再做做樣子就好。村里百年難得遇到這種事情,自然要看個夠本才行,哪里還會打斷。
「喝了。」田老大低低會話,從山上回來,他就和老光棍兒去喝酒了,難得馮玉不在沒人管,兩人一直喝到日落西山才算完。
田老爹一噎,啞聲道︰「你和誰喝的?」田老大一喝醉了酒,第二天起來就什麼都忘了,田老爹早就知道他這個毛病。
田老大偷偷覷眼老爹,見田老爹沉著臉,一副不說不行的樣子,糯糯道︰「和田三。」聲音低不可聞,不仔細听根本就听不見。
別人就看到田老大嘴巴動了動,田老爹離得近,可是听了個清清楚楚,只見田老爹面色一變,狠狠瞪眼田老大,深呼吸好幾次才能勉強壓制自己不要罵人。
田三,那是個什麼東西,就是個無賴啊,村子里的人見了他誰不是躲著走,這個傻兒子怎麼反而往上湊。田三和婦人是鄰居,再加上田三的為人,田老爹這下相信了婦人的說辭。
不光是田老爹,就是馮玉听到田三兩個字時面色都變了一下,只不過她掩飾的快,眾人沒有發現而已。
田老爹忍住心中的不適,看向婦人淡淡道︰「大佷女,你有什麼要求的嗎?我們家可是不允許納妾的!」
那人交代的她也完成了,婦人不再糾纏,很好說話的樣子道︰「田大叔,我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會當作沒發生過,不會和田大哥糾纏不清的,你放心好了。」
馮玉雙眸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隨即不屑的撇撇嘴。
田老爹這才面色好了些,語氣親切了幾分︰「大佷女,難得你這麼通情達理,大叔也不能太委屈你不是,你還有一個兒子要養,就讓老大給你一些錢算是補償,你覺得呢?」
婦人垂目,淡聲道︰「好。」
「老大,老大媳婦,你們听到了?」田老爹松了一口氣,這個婦人雖然名聲不好,可你要是欺負的太狠了,別人也看不過眼不是,要錢就好,這樣其他人也無話可說。
田老大怕了馮玉鬧騰,巴不得如此解決,答應一聲,看向馮玉。馮玉不甘不願的去拿錢,看到錢匣子的時候驚了一下,繼爾裝作無事的樣子拿了幾十文給婦人。
錢的事等人都走了她再問田老大,要緊的是先打發走這些外人。
婦人拿了錢,什麼都沒說痛快的走了。那些看熱鬧的人見主角都走了,沒什麼熱鬧可看也陸續離開。
最後是田老爹,無奈的輕嘆一聲,揉著鬢角回家去了。
丟了錢的事情不知道兩人是怎麼解決的,後來也沒听說馮玉和田老大打架了什麼的,估計是和平解決了。倒是從這件事以後听說馮玉守田老大守得很緊,幾乎寸步不離的,還要時不時放著別的女人,兩人沒時間算計水青荷,田兮也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田兮悠哉悠哉的,日子舒心快樂,卻不知因為她的山楂酒,京城掀起了一場風波。
通向京城的大路上,一人騎著馬疾馳,馬蹄過處,塵土飛揚,幾乎是眨眼間一人一騎就去了百米之外,可以看出趕路的人有多著急。
終于,在城門關閉前,一人一騎沖進了城。
「呼,終于進城了,可惜啊,還是遲了,沒趕上過年,要不然……」男子翻身下馬,赫然是醉仙居的掌櫃,懷里抱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壇子喃喃自語,說到這里停下來,然後苦笑一聲,向目的地走去。
二皇子府。
膳廳,冷皓辰優雅的吃著晚飯,丫鬟分散在周圍垂目斂眉,靜悄悄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整個膳廳只聞冷皓辰偶爾的碗筷踫撞聲。
「二殿下,這是先進的山楂酒,听說很好喝,您要不要嘗嘗?」管家覷眼冷皓辰的神色,見他心情似乎不錯,大著膽子上前。
「哦?」冷皓辰挑眉。
這就是表示主子感興趣了,管家壓制住心里的狂喜,拆開酒封,示意一邊的丫鬟。丫鬟上前將托盤上的白玉酒杯放下,管家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酒。
「二殿下,請!」管家放下酒壇子,將酒杯捧給冷皓辰。
冷皓辰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靜靜的看著。
艷紅似血的液體靜置白玉杯中,紅白交相輝映,美不勝收。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似有若無,酒香夾雜其間,聞之欲醉。
在管家以為自家主子不會接,額頭冷汗森森時,冷皓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好酒!醇厚香甜,色澤艷麗,果香酒香交融,是難得一見的佳釀!」酒入喉,冷皓辰舉起空酒杯,一雙幽深的眸子發亮。
天堂和地獄從來只有一線之隔,管家這會兒是真的體會到了,悄悄抹去額頭的汗珠,管家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殿下喜歡就好!」
冷皓辰意味深長的斜眼管家,眸子里閃過一絲興味,將空酒杯置于桌上︰「再來一杯。」喜歡就喝,卻一點都不想知道來歷,難得糊涂嘛!
「是,殿下!」管家一喜,又給冷皓辰倒了一杯,看著主子如此喜歡這酒,想著待會兒他要說的事主子可能會答應,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
冷皓辰這次沒有一口飲盡,端著酒杯欣賞一番,再淺嘗一口,滿足的閉上眼楮,神情愉悅。
「殿下,這酒是……」管家在心里琢磨了一邊又一遍,斟酌著開口,說了幾個字小心的覷眼主子的神色,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打斷。
冷皓辰猛地睜開眼楮,抬手制止管家說下去︰「不用說了!」
管家一窒,張著嘴愣住。
「你跟了我有十幾年之久,應該知道我的原則,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了,不該管的事也最好不要管。」冷皓辰淡淡開口,深深看眼管家,端起酒杯,卻再沒了品酒的心情。
「撤下去吧!」將酒杯用力墩在桌上,冷皓辰怒氣沖沖出了膳廳。
管家嚇出一身冷汗,慶幸主子沒有責罰他,長長舒出一口氣。氣剛松了一半,「啪,啪」一些細碎的破裂聲響起,管家轉頭看去,就見桌上的白玉酒杯慢慢裂開,「啪」一聲碎成了無數瓣,紅色酒液灑向桌子,「滴答,滴答」滴落地面,碎成一顆顆血珠。
「啪」管家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多少年主子都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了,以為過去這麼多年該放下了,沒想到主子還是這麼在意。
「來人。」管家驚慌的爬起來叫了一聲,一個小廝立馬進來,攙扶著管家出去。
大門前。
管家依靠在小廝身上,不敢看下面站著的人,盯著地面淡淡道︰「你走吧,走得遠遠的,以後都不要回來了。」
掌櫃眼里的一絲亮光褪去,苦澀一笑︰「我知道了。」轉身深深看眼二皇子府邸,上馬離開。
沒想到他如此在乎,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他,是他奢求了,罷了,回去吧。加快馬速,再沒絲毫留戀。
「管家,就這樣讓他走了?」遠去的背影孤寂蒼涼,小廝不忍再看,終究低低問了一句。
管家輕嘆一聲,低低道︰「主子的事情主子自有定論,輪不到我們多嘴!」轉身回府。
「呼,終于好了!」田兮放下鐮刀,攤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這東西,可真是累死個人了。
等休息夠了,田兮又爬起來,將砍來的那些尖刺條整理好,緊緊綁在一根粗棍子的一端,總共綁了兩根。
拿在手上試試,像那個狼牙棒似的,就是輕了很多,相信有了這個,那人不死也得殘吧!想到這里眸光一寒,教訓了馮玉兩口子,現在該輪到收拾你了。
自從知道田三的心思,田兮就放了好多心思在他身上,只要他出門,田兮就刻意的跟著他,或者和水青荷形影不離,不讓她落單。沒想到他賊心不死,相出這麼惡毒的主意,好,只要你敢來,我就讓你廢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本來田兮就無懼田三,這下做了準備,更踏實了許多,就等那不知死活的人渣上門。
母女倆商量一番,將田峰哄睡下,兩人就拿了「狼牙棒」等在大門口。
「踏,踏」細微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接近門口,田兮握著「狼牙棒」的手不由緊了緊,就等著一擊即中。
「 」門栓被挑開,木門緩緩打開,一個人影閃進來。
「娘,給我狠狠的打!」田兮一聲輕吼,手里的「狼牙棒」用力捶下去,一下接一下,毫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