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孫公公一聲高喊,冷睿便站了起來。
「皇上,不好了!」金殿門口一聲呼喊阻止了冷睿離開的腳步,重先坐回龍椅上。
冷睿還沒開口,孫公公睨眼跌跌撞撞踉蹌著奔進大殿的人影,冷斥︰「金殿之上,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還不跪下!」
來人驚恐,趕緊跪下請罪︰「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啊!臣一時著急,並不是故意的!」
「哦?」冷睿冷睿面無表情,耷拉下眼皮,淡淡詢問,「到底是何事如此慌張,你如實說來。」完了又加了一句︰「朕恕你無罪。」
「謝皇上開恩!」來人磕頭謝恩,低著頭稟報,「今天一大早,臣接到平城來的奏報,說是秦丞相一到平城就被亂民圍攻,丞相不敵,以身殉國了!」聲落,雙手捧著奏折,高舉過頭頂。
「你說什麼?」冷睿猛地站起來,瞪大眼楮一臉驚駭的看向來人,「秦丞相……以身殉國了?」
「回皇上,是!」來人頭埋得更低,額頭汗津津的,後背被汗水洇濕一大片。
「消息確實可靠嗎?」戶部尚書上前,緊盯著跪著的人向他求證。
「是,這是八百里加急!」來人依舊是那句話,將手里的奏折舉得更高。
戶部尚書劈手將來人高舉著的奏折奪過來,粗粗瀏覽一眼轉身面對冷睿︰「皇上,秦丞相確實……」後半句雖然沒說出來,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已經猜到了。
「呈上來!」突然,冷睿大吼,孫公公幾個大步跑下來,將奏折捧了遞給冷睿。
冷睿奪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看了一眼就跌坐在龍椅上,手里的奏折「啪」一聲摔落在地,紅了眼眶。
「皇上,秦丞相恐怕也不願意見皇上為他傷心,請皇上保重龍體,以江山社稷為重!」戶部尚書率先跪下來,頭抵在地面上。
「皇上節哀啊!」
「懇請皇上保重龍體啊!」
……
有一就有二,繼戶部尚書之後,大殿之上的眾臣紛紛跪下來附和,一時間,大殿之上求冷睿保重龍體之聲不絕于耳。
「皇上,秦丞相是為解決旱情而捐軀的,相信秦丞相地下有知也希望皇上保重龍體,早日緩解旱情,以慰秦丞相在天之靈!」孫公公跪在冷睿一側,一番話說得亂七八糟,前後矛盾,卻說到了冷睿的心坎上。
冷睿掃眼跪著的眾臣,微微挑了下眉稍,隨即大掌狠狠抹了把臉,沉痛道︰「諸位愛卿說得對,秦愛卿或者憂國憂民,堪為百官之表率,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粹,死而後已。朕,和眾位愛卿應該以秦愛卿為榜樣,竭盡全力緩解旱情,讓災區的人早一點過上安樂的日子!」
「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地,喊聲震耳欲聾,久久回蕩在金殿上空。
冷睿常常舒出一口氣,高聲宣旨︰「二皇子,五皇子接旨。」
「兒臣在!」
「兒臣在!」冷皓辰和冷皓宇兄弟出列,拱手彎腰,異口同聲高呼。
「朕命你們為這次抗擊旱情的正負欽差大臣,即刻出發去平城,幫助平城的百姓緩解旱情,直到旱情緩解方可回京!」冷睿坐正身子,沉聲宣布。
「兒臣接旨!」「兒臣接旨!」冷皓辰和冷皓宇領旨謝恩,退出大殿,回府準備出發事宜。
「諸位愛卿,你們各部要全力配合二皇子和五皇子,不得有誤!」冷皓辰和冷皓宇離開之後,冷睿緊接著下了第二道聖旨。
「臣遵旨!」眾臣高呼,要是別人說不定他們不會痛痛快快的配合,反而會想盡方法刁難,可那二位不行啊,人家是皇子,皇上又下了死命令,要是還有人不知死活的往上撞,那就是自找的了!
出了皇宮,冷皓辰和冷皓宇兄弟在宮門口分手,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
「快!快!」突然,一道焦急的催促聲響起,一輛馬車擦著冷皓辰馬車的車廂,急速向宮里駛去。
女人?冷皓辰蹙眉,一根手指挑起車簾看過去,就見一輛華麗的馬車穿過宮門,策馬狂奔。
冷皓辰眸色深了深,看向同樣疑惑的冷皓宇,用眼神詢問。見冷皓宇搖頭,放下車簾,敲敲車廂,馬車緩緩動起來。冷皓辰背靠車壁,陷入沉思。
「諸位愛卿,沒什麼要事的話就退朝吧,朕累了!」冷睿疲憊的揉揉眉心,不再出聲。
眾大臣正要離開金殿,突然從殿外沖進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一路哭喊著。後面跟著一眾侍衛,顯然是沒攔住她。
「皇上!皇上!臣婦听說我家老爺……是不是真的?」女子一進來就跪下哭訴,一眾大臣都沒看清她的面容,听了她的話面面相覷。
「她是?」冷睿蹙眉,身子向前傾了傾,看向孫公公。
孫公公低眉垂眼,恭敬提醒︰「皇上,她是秦丞相的夫人!」孫公公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好夠大殿之上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哦,原來是她啊!」不僅是冷睿,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想起來這是秦封的夫人唐飛燕。
「是,秦丞相去了解旱情,不幸……為國捐軀了!」說起秦封,冷睿悲痛萬分,又紅了眼眶,不忍看向下方跪著的唐飛燕。
唐飛燕一怔,隨即跌坐在大殿上,好像被人抽去了骨頭,悲痛欲絕,放聲慟哭︰「老爺,你就這樣去了,讓我和逸兒……可怎麼活啊!」眼淚「吧噠吧噠」直掉,早已將大家閨秀的體面丟到了不知道哪里。
從來沒人敢殿前失儀,眾大臣沒人敢出聲,都戰戰兢兢的偷覷著高坐上的冷睿,等待著接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等了半天不見皇上出聲,有那膽子大的就偷偷覷向高坐,這一看不要緊,更加恐懼了。就見冷睿眉頭皺得緊緊的,單手扶額面有不忍,心不由高高提起來。
半晌,冷睿出聲了︰「秦夫人,秦丞相身死是意外,朕失去股肱之臣,心里同樣悲痛。這是第一次,朕念你痛失夫君,難以自抑,就不治你殿前失儀之罪了,下不為例!」
「謝皇上!」唐飛燕一怔,趕緊叩頭謝恩。
眾大臣悄悄抹去額頭的汗水,為唐飛燕慶幸,也慶幸自己沒有被殃及。
「秦夫人,各位愛卿,秦丞相是為朕而死,為江山社稷而死,為了感念秦丞相心懷天下,朕決定將秦丞相之子秦逸收為義子,待遇等同一眾皇子,為表朕心意,特賜名冷皓雲,順為七皇子。」冷睿下了一連串旨意,完了見眾大臣都驚呆了,又加了一句,「你們有何意見?」
「皇上,不可啊!天家血脈,豈容混淆?請皇上三思啊!」吏部尚書楊承軒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阻止。
「請皇上三思啊!」依靠楊家的眾臣趕緊附和,他們的前程富貴全系在大皇子一人身上。照這樣看來,秦逸肯定很得寵,萬一將來有一天壓過大皇子,他們怎麼辦,必須趁現在還沒有定下來扼殺在搖籃里。
「皇上,這與禮不合啊!」禮部尚書李箴寧一愣,趕緊出言附和。
「請皇上三思啊!」「嘩啦啦」又跪下一眾大臣。
這時候,不管是誰的人,平時如何的唇槍舌劍,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暫時站到了同一陣線上。
大殿上一時間跪下了三分之二大臣,剩下的那幾個都是皇上的心月復,絕對和冷睿站在一條陣線上,唯冷睿之命是從。
唐飛燕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突如其來的消將她震暈了,呆呆的坐在地上忘記了哭泣。
冷睿老眼眯了眯,嘴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舒展體,淡聲道︰「你們幾個,怎麼說?」說完,耷拉下眼皮。
「皇上,秦丞相為固捐軀,理應給他的家眷一些照顧!」
「皇上仁慈,胸懷天下,能做到不獨子其子,是臣子之福,百姓之福,我們做臣子的理應支持!」
「皇上能善待秦丞相之子,將來必定能善待臣等之子,老臣支持!」
冷睿不愧坐了這麼多年龍椅,這皇上還真不是白做的,他的人一出口,就站在了天下蒼生的立場,讓那些反對的人無法反駁。
楊承軒額頭冷汗滴落,硬著頭皮反對︰「皇上,您是天子,天子之家無小事,事事有關江山社稷,請皇上三思啊!」
「皇上,祖宗禮發不可廢,從開國就沒有認皇子的啊!」禮部尚書李箴寧搬出祖宗法典,希望能阻止皇上。
「哦?是這樣嗎?」冷睿懶懶的動動身子,淡淡瞟了眼楊承軒,漫不經心道,「國丈,朕知道你是怕影響到天兒,放心吧,就是認了七皇子,也沒有人能越得過天兒去,他的生母是皇後,身份尊貴無比,沒人比得上!」
心里的算盤被當中戳穿,楊承軒老臉一陣難堪,要是再反對還不定被說成什麼樣,索性就坡下驢︰「皇上,老臣不敢這樣想!」
「既然不怕,你還擔心什麼呢?起來吧,朕意已決!」冷睿的話輕飄飄的,卻隱隱透著一股威脅之意,讓人不敢反駁。
「謝皇上!」楊承軒灰溜溜的站起來,退到一邊抹抹額頭的冷汗,心有余悸。
「禮部尚書,你說禮法不可廢,朕記得朕的祖父曾經認過一個公主,公主和皇子,只是性別不同,其它的沒什麼不一樣,到了朕這里怎麼就不行了?」說完,沒有給李箴寧反駁的機會,緊接著道,「還有,要是按照禮法規定,你現在還能是尚書嗎?放在你身上可以,怎麼到了別人那里就不行了?你告訴朕,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就是皇上的一句話!李箴寧心里明白冷睿是鐵了心要認皇子,沒人可以阻擋,只得認栽︰「皇上,臣惶恐!」
「既然惶恐,認七皇子的典禮就交給你了,你給朕親手操辦,就算是將功恕罪了!」冷睿瞥眼李箴寧,將頭轉向一邊。
「你們還有何話說?」
「臣等無話可說,一切謹遵聖意!」首腦都蔫了,他們這些跑龍套的還能蹦得得起來嗎?只能乖乖閉嘴了,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好,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最後,冷睿總結一句,宣告了這一局他完勝。
「不可,皇上!」大臣沒人反對了,唐飛燕又跳了出來。
「有何不可?」冷睿問,聲音平淡,听不出絲毫情緒。
唐飛燕眼里閃過一絲得意,快得來不及捕捉,膝行至玉階下跪求︰「皇上對臣婦母子的大恩,臣婦永感在心,可臣婦和先夫唯有這一個兒子,先父亡故,臣婦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這兒子,他要是進了宮,臣婦怎麼辦?臣婦實在不舍和兒子分離,請皇上收回成命吧,臣婦感激不盡!」話落,「咚咚咚」磕起了響頭,瞬間,鮮血染紅了地面。
冷睿眸光一閃,皺起了眉頭︰「朕是天子,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話豈能收回來!」
「請皇上收回成命!」唐飛燕好似听不見冷睿說了什麼,一個勁的磕頭哀求。
眾大臣也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面面相覷,不知所謂。
「皇上,臣有主意。」突然,禮部的一個小官員出列,拱手彎腰,朗聲開口。
「什麼主意?」冷睿身子微微前傾,表示對他的主意很感興趣。
「秦逸既然封為七皇子,那就是天家的人,天家的人豈能認命婦為母?臣懇請皇上加封秦夫人,使其能配得上七皇子的身份!」
這人的話擲地有聲,霎時將一眾人轟了個外焦里女敕。
「那,各位愛卿以為應該怎樣封秦夫人呢?」
唐飛燕雙眸閃過喜色,緊張的等著接下來的答案。
「秦夫人是秦丞相遺孀,不能和後宮眾人住在一處,無論封什麼都應該和各位太妃們住在一處,以避嫌!」楊承軒避嫌兩個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冷睿,唐飛燕是秦封的夫人。
「老臣認為不可,七皇子是皇上的義子,秦夫人和太妃們在一處,這不是亂套了嗎?」剛才說話的人立馬反駁。
楊承軒氣得咬牙,面上卻不得不裝作無事,沉聲道︰「那張大人以為該怎麼樣,總不會是建議皇上把秦夫人納入後宮,成為後宮一員吧?」
楊承軒話落,唐飛燕一喜,將耳朵豎得尖尖的。
「不錯,老臣正有此意!」張大人生怕眾大臣沒有被他嚇到似的,點頭肯定。
這下,不僅是楊承軒,就是別的大臣也被他嚇到了,有那膽小的已經跌坐在了地上。
冷睿雙眸閃過一絲笑意,看向張大人道︰「張愛卿,說說你的想法!」
「是,皇上。」張大人對冷睿行了個禮,道,「秦丞相功在社稷,這背後少不了秦夫人的賢惠,大才。如今秦丞相身死,秦家由七皇子來繼承,以秦夫人之才,相信七皇子要是交由她來教導,肯定是國之棟梁。七皇子進宮,秦夫人跟隨教導名正言順,」說到這里,張大人停了下來。
「接著說。」冷睿對張大人的話很感興趣,十分期待他會說出什麼有趣的主意來。
張大人掃眼眾大臣,接著道︰「秦夫人進宮,皇上封她一個貴妃之位也不為過。」
「什麼?」楊承軒驚叫,一時忘記他身在金殿,等醒過神來心驚不已,悄悄看向冷睿見他神色無異才稍稍放下心來,定了定神,緩下聲音,「張大人,要是封了秦夫人貴妃,你將皇上置于何地,這可是會背上搶奪臣子之妻的罪名的啊!」
張大人睨眼楊承軒,不屑的撇撇嘴︰「楊大人,我說的是給秦夫人一個貴妃的名頭,好讓她教導七皇子,沒說是皇上的貴妃。只有名,沒有實,楊大人,懂了嗎?」
「那也不可,天下臣民,誰知道是假的,沒準他們以為是皇上搶奪臣妻!」實在沒辦法,也顧不得別的了,楊承軒只能拿天下臣民來壓,希望皇上不要同意。
禮部尚書等一眾年輕的朝臣,畢竟沒見過什麼齷齪的事情,徹底被張大人的主意嚇傻了。
張大人不再搭理楊承軒,直接諫言︰「皇上,這是最好的辦法,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啊!」「嘩啦啦」一群大臣又跪了下來,所有人都說的是同樣的一句話,意思卻是相反的。
看眼跪了一地的大臣,冷睿眸光微閃,唇角染上一抹笑意,朗聲道︰「張大人言之有理,朕覺得可行。」
這下,楊承軒明白過來了,這哪里是張大人的諫言,分明就是皇上的意思,只不過是借張大人的嘴說了出來。這,分明就是不顧倫常,搶奪臣妻啊!頓時,楊承軒心如死灰,額頭冷汗森森。
「秦氏夫人听封,朕念七皇子年幼,不忍他們母子分離,特冊封七皇子生母唐氏為貴妃,即日搬如宮廷內苑,悉心教導七皇子。」看他們耍了這麼久的猴戲,冷睿不耐煩了,直接下旨冊封,堵了所有人的嘴。
「退朝!」說完,冷睿一拂衣袖,離開大殿。
「退朝!」孫公公尖著嗓子念完,趕緊去追冷睿。
眾大臣面面相覷一眼,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出了大殿,各自去傳遞消息。
霎時,大殿之上只剩下唐飛燕一個人,她慢慢站起來,環視大殿一圈,嘴角帶笑,抬步優雅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