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離身體一寸處,田兮伸手探向領頭人的肩膀,同時下半身猛地朝後上揚,身子呈趴伏狀懸于半空。指間觸上領頭人右肩時一個借力,翻向領頭人身後,隨即一掌擊向領頭人。
領頭人大駭,想要反擊已經來不及,只能用力將身體沉下去,才堪堪躲過田兮那掌。
田兮一擊不成,第二掌已經隨後襲來。
領頭人剛翻過身子,見田兮動作一個翻滾向旁邊滾出去,猛地向上躍起,才狼狽的躲過田兮第二掌。
田兮見領頭人動作,手掌站在原地,抬頭看向半空的領頭人,勾唇淺笑。
不知道為什麼,領頭人見田兮停下來,卻沒有松一口氣,反而一股恐懼從心底升起。恍惚間,已經執劍附沖向田兮。
田兮閉眼,感受到耳邊的空氣流動,衣袖微動,一個拳頭大小的火球凝于掌心,同時微側身,一掌揮向上方。
寶劍遇到火球,被高溫炙烤,瞬間化成一灘鐵水,只剩下劍柄在領頭人手里牢牢的握著。領頭人呆呆的望眼手里的殘留物,雙眸閃過死寂之光。
「怎麼,認輸嗎?」伴隨著清悅的聲音響起,田兮已經抱著一棵大樹站在半空,正笑盈盈的俯視著領頭人。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一股別有意味。
領頭人是組織里的頂尖殺手,自從出道以來就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十招,十招都不到就被對方攻擊得沒有還手之力,只能狼狽保命。這對一個驕傲的殺手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領頭人接受不了。
不,他怎麼能敗在一個小姑娘手里,還是沒有什麼對敵經驗的人!這樣的結果,他回去怎麼交代?不!絕對不能這樣!要麼贏,要麼死,這是他出來時立下的軍令狀,現在敗了,他有什麼臉回去?
對,就是這樣,不能回去,哪怕是死!突然,領頭人豁然開朗了,眸光逐漸凝聚出一抹堅定。猛地扔掉寶劍,雙臂下垂,兩手成爪凝力,突然用力一抖,身子「啪」的一聲爆裂開來。
都沒想到領頭人會選擇這樣,驚愣了一秒。
寧可殺,不可辱,瞬間,田兮腦海里閃過這幾個字,看眼領頭人剛剛所站的位置,雙眸閃過意思敬佩。是的,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用這種方法成全自己忠心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剩下的黑衣人死寂的眸光閃過敬仰,然後不約而同的扔掉手上的長劍,和領頭人一樣選擇了自爆。一時間,樹林和草地接壤處,「啪,啪,啪」的自爆聲不絕于耳,直到十幾聲過後才安靜下來。
「姑娘!」紫藤掠過來看到的就是塵土四起,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驚叫一聲從半空跌落地上。隨後田一他們過來,也是嚇得一個趔趄,瞪大了眼楮。
倒是田兮,這時候才回神,木然的搖搖頭,道︰「將他們好好安葬!」走向紫藤他們。
這些人雖然是來要她的命,田兮卻恨不起來,心里有敬佩,有惋惜,有贊嘆,總之,很復雜!
這時候,危險解除,隱藏的幾個人也可以動了,听了田兮的命令,閃身下來,默默的去將那些尸體拖到一起。挖坑,掩埋,每個動作都帶了虔誠。是的,虔誠,不管什麼時候,忠心,重承諾的人都值得人敬佩,從心底里認可。
田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是遵照田兮的吩咐,幫著田五他們立了幾個墳冢。小小的土堆,前面豎起了簡易的墓碑。
「姑娘,好了。」田一恭敬的上前,低低提醒田兮。
田兮被拉回思緒,走向那個最大的小土包,站定,沉聲道︰「下輩子,別做殺手了,好好投胎做個平凡人吧!」完了,閉閉眼楮走開。
「帶了田四,我們回去吧。」田四已經昏迷很久,再睡下去對身體不好,還是要早點將他弄醒的好。
「是,姑娘。」田一背了田四,其他幾又隱了起來。
回到原來的地方時,青蘿正焦急的翹首以盼,看到幾人走來,立馬奔上前,擔憂的用眼神將田兮檢查一番︰「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田兮搖頭,掃眼兩口大鍋里的食物,心下滿意,回頭轉向田一,「將田四弄醒,你行嗎?」
田一將田四放下來,靠坐在樹上,伸指探了會兒他的脈搏,點頭︰「可以!」雖然封住穴道的方法古怪,費一番功夫他還是能解開的。
雖然要是田兮來做,肯定會簡單許多,可他還是想要親手來做。他們是護衛,遇上田兮本來就夠沒用的了,再事事依靠主子,那他們就實在是丟臉了。
這一次,說什麼,也要自己動手,哪怕耗費的精力時間要比田兮長的多。
說完,沒有給田兮機會說話,田一將田四扶起來,盤退坐在他身後,開始運功。
田兮目光微凝,看向青蘿︰「青蘿,你去準備吃的吧,讓他們都來吃飯。」她總有一種預感,這次刺殺僅僅是開始,更加凶險的戰斗還在後面。
盡管時間不合宜,還是要吃飯才行,否則,遇到更加強大的敵人,他們沒有體力,豈不是只有挨揍的份?等著挨揍,不是她田兮的風格,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補充體力,哪怕是根本就吃不下去。
「是,姑娘。」青蘿應一聲退下去,匆匆忙忙的去準備吃的。
半個時辰以後,田一收功,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站起來,虛弱的搖晃了幾下,手扶著樹桿對田兮露出一抹笑容︰「姑娘,好了。」臉色蒼白,笑容淺淺淡淡,卻是比任何時候都燦爛,那笑容,就是從心底由內至外散發出來的。
田兮笑笑︰「去吃飯吧。」轉而吩咐田二,「你將田四帶到上馬車上。」田四身體沒大礙,卻因為昏迷時間過長身體僵硬,不能駕車,更不能隱身,只適合坐馬車。
田二答應一聲,扶了田四到後面的馬車前,將他搬了上去。
田一草草吃完飯,一行人將灶火撲滅,收拾干淨現場,繼續出發了。
因為有了這個小插曲,沒人說話,就連一向嘰嘰喳喳的紫藤也緊閉著嘴巴,默默的警惕著。無形中,車廂里被一股沉悶的氣氛籠罩。
青山城。
「什麼?田姑娘他們遇襲了?」香府,香老爺得了消息,震驚的跳了起來。
倒是香敏宇,抿抿唇,眸光深了些許,沉下臉色看向報信的人,沉聲道︰「在什麼地方,你是怎麼得知的?」
「屬下在醉仙樓喝酒,恰好听到了寧老爺的談話。」說來也是巧了,他要的雅間恰好在寧老爺的隔壁,那薄薄的一層牆,隔音不好,他就听了個清清楚楚。
他們一直有派人監視寧府,要是寧老爺出動護衛,他的人就會知道,怎麼會不報告?派出去的人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要說倒戈,他不太相信。這件事怎麼想都不對勁,香老爺擰眉,眸光冷下來,直直刺向回報消息的人︰「你確定?」要是膽敢說謊,他絕對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香老爺目光冷凝,突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顫聲道︰「確……確定。」他知道田姑娘和香府的關系,田姑娘出事了香府也好不了,現在主子對香府有多看重長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就憑主子的性格,要是香府不好了,他們能好?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謊啊!
「宇兒,你說呢?」見這人不像是說謊,香老爺收回目光,轉向香敏宇。這個兒子,向來聰慧,眼光獨到,他相信他的判斷。
香敏宇沒有馬上回答,想了一下,道︰「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將計劃提前吧!」
計劃提前,肯定就達不到預期的效果,這也是香老爺下不了決心的原因。私心里,他希望田兮他們能多撐幾天,這邊的計劃一啟動,就能將寧家一舉殲滅。「這樣的話,恐怕會留下後患的!」這麼多年了,寧家還是有些實力的,要是背後沒有人,就憑寧家,他敢對他們香家出手嗎?想也知道不可能,他們遲遲不動手,不是害怕寧家,而是擔心寧家背後的人突然橫插一杠子!要是那樣的話,說不定最後敗的是他們。
香敏宇蹙眉,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可,田姑娘對他們家有恩,他們不能只顧自己報仇,將恩人置于危險而不顧。經過一番天人交戰,香敏宇握了握拳頭,沉聲道︰「爹,計劃提前吧!」忘恩負義不是他的風格。
「好。」香老爺見兒子同意了,也不再多說,點頭應允。掃眼屋子中央戰戰兢兢的人,「你回去覆命吧,就說我們知道了!」這人是端木公子派來的,他看出來了。
「是,奴才告退!」那人悄悄松了一口氣,忙不疊點著頭退了下去。
「爹,這人?」那人一離開,香敏宇就疑惑的看向他爹,希望香老爺能為他解惑。
香老爺眸中有什麼閃過,半晌,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他應該是端木公子的人。」
「哦!」香敏宇恍然大悟,挑眉,拖著長長的尾音,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眸中流光溢彩,暗暗為妹妹高興。
端木公子這樣做,無非是不想香家敗落,要給他妹妹一個配得上他的身份,說白點就是在討好香雪,對她勢在必得。
一座宅子里,听了手下人的回報,端木公子神色未變,右手折扇不停敲擊著左手掌心,也不說話,就那樣動作著。
好半晌,直到回報消息的人以為他不會說話,冷汗森森時,他才慢悠悠的開口︰「他們就沒說什麼?」同時,目光就像是x光似的,粘在那人身上,好像要將他穿透。
「沒有。」搖搖頭,快速的回了一句,垂眼不敢看自家主子那吃人的目光。他能感覺得到,在他說出沒有時,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冷了好幾度。
「下去吧。」良久,端木公子揮揮手,那人立馬腳底抹油,溜出了屋子,直到走得夠了才抹抹額頭的汗珠,跌坐在地上,小聲咕噥起來,「主子太可怕了!」
「沒有嗎?」端木公子眸光幽深,沉思著,突然又笑了起來,「不要緊,三年呢,時間足夠了。」眸底亮光閃閃,又重先燃起了斗志。
他們在煩惱的時候,寧老爺也不好受,此時正在焦頭爛額的想著彌補的方法。花了巨額的銀兩,還是沒有殺了田兮,他害怕了,怕那個人!那人的手段沒人比他更清楚,絕對會讓人生不如死啊!想想就膽寒。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真的要犧牲采玉嗎?」那就是個惡魔啊,要是被他得知結果,恐怕那個後果不是他能承擔得了的!
上一次他就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可是,他還是搞砸了,現在再想請殺手彌補錯誤已經來不及了。怎麼辦?怎麼辦啊!越想越焦心,寧老爺突的跳起來,在屋子里來回的踱步。
「事情怎麼樣了!」突然,伴隨著問話,屋子里出現一個人。還是上次那個人,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除了一雙眼楮,全部都包裹在黑暗里。
雖然是問話,用的卻是陳述句。那語氣,無比的肯定,好像已經斷定寧老爺失敗了似的。
寧老爺一抖,額頭的冷汗突然滾落下來,抖著身子轉身,結結巴巴道︰「事情……事情……」連說了兩個事情,卻說不出來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黑衣人眸子里突然射出邪光,似笑非笑的替寧老爺回答了︰「又失敗了!」
寧老爺眸子里閃過不可置信,迅速抬頭覷了眼黑衣人,又低下頭去,緩緩點了下頭。
黑衣人似乎很愉悅,連同聲音都暖了幾分︰「上次我說的很清楚了,你呢?」他想要寧采玉,迫切的想要,想到寧采玉那眉眼,那玲瓏有致的身軀,渾身的血液突然往一處沖去,身子繃得緊緊的。
「主子……我……我……」寧老爺冷汗森森,聲音逗得不成樣子,話都說不完整,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老淚縱橫,「主子,我就這一個女兒,已經對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對不起她!請主子饒命啊!」額頭磕在地上,踫踫作響。
黑衣人豁的冷下臉,寒聲道︰「怎麼,你不願意?」尾調揚得高高的,威脅意味明顯。
「我……」對上黑衣人陰寒冷厲的目光,寧老爺突然說不出來拒絕的話,蔫蔫的垂下頭去,想到什麼又突然抬起頭來,「主子,換個人行不行?我可以讓三姨娘服侍您,三姨娘年輕妖嬈,您肯定會滿意的,我……」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寧老爺眼楮逐漸亮起來。
「怎麼,在你眼里我配不上你的女兒,就只配得到一個殘花敗柳?」黑衣人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打斷了寧老爺的滔滔不絕,雙目冰寒的斜睨著寧老爺。
「不是……」反應過來黑衣人的意思,寧老爺趕緊搖頭。
「不是就好。」
黑衣人這才稍稍滿意,眸底寒光逐漸褪去,淡淡的揮揮手。「既然你也同意,就下去準備吧!」一句話決定了寧采玉的命運,半點不給寧老爺拒絕的機會。
「是。」寧老爺嘴唇張張合合,想要說什麼終究是沒有出口,喉嚨眼憋出一個字,踉蹌著出了屋子,眼角流下一滴悔恨,絕望的淚水。
這字輕得不能再輕,寧老爺以為他說出來了,實際上這字是他意識里說的,嘴唇抖動得根本就沒辦法說話。
是的,寧老爺陰狠,可那是對別人。就算是對妻子,小妾,他也能狠下心來,可是對自己的兒女不行,那是他生命的延續,豈是那些暖床的人可以相比的?
可惜,形勢比人強,除了答應,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老爺,你怎麼了?」賈三提了宵夜回來,在花園里踫到寧老爺,見他面色蒼白,走路搖搖晃晃的,放下食盒,上前扶住他,關心的詢問。
寧老爺將身子整個依靠在賈三身上,緩慢的搖頭︰「我沒事,就是走得急了!」那人的話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了,否則,他的臉面要往哪里放?
這是他的老毛病,拿這個當借口,沒人會懷疑的。
果然,賈三一邊將寧老爺扶坐在石登上,一邊叮囑上了︰「老爺,您這是舊疾,一定要小心才行,要不然,身體怎麼能受得了呢!」賈三一早就跟著寧老爺,對他的關心是真心的。
寧老爺歇了一會兒,緩過勁來了擺擺手,讓賈三先回去。賈三雖然不放心,可是寧老爺堅持,他只能叮囑一番離開。待他走遠了,寧老爺才站起來,往寧采玉的院子走去。
「采玉,睡了嗎?」歇了這會兒,寧老爺緩過來了,到了寧采玉的院子已經看不出來異常,除了面色蒼白一點,語氣也還算是正常。
寧采玉正打算洗澡,因為上次的事情不想搭理她爹,就揚聲道︰「爹,有事明天再說吧,我已經睡下了。」對這個爹,她再沒了過去的親昵,心里始終膈應著。
「是嗎?那你好好睡吧,爹就先回去了!」睡了好啊,這樣他就可以拒絕了,寧老爺暗自松了一口氣,語氣都輕快了很多。可惜,下一秒,他就從天堂落入了地獄。
「啊!」屋里突然傳來寧采玉的一聲尖叫,寧老爺面色一變,幾步跑向門口。「采玉!采玉!你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