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喜歡嗎?」田嫂笑得眉眼彎彎,眼角的魚尾紋擠成了扇形。
田峰呆呆點頭,慢慢走了進去。
「田嫂,你費心了」這麼短的時間將田宅里田峰喜歡的東西全部復制過來,其中所費的心里可想而知,對田嫂的用心,田兮心里充滿了感激。
田嫂搖頭︰「姑娘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只要小少爺高興就好!」看著田峰從一點點長到這麼大,田嫂早就將田峰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那種感情早已超越了主僕之情。
田兮沒再多說,和田嫂他們一起進了院子。
田峰很喜歡這個院子,很快就跑了回來。
「姐姐,這個院子很漂亮,我很喜歡!」田峰拉住田兮的手,仰頭望著她,小臉上盡是滿足,一雙黑眸晶亮晶亮。
田兮笑看著田峰,上手揉了一把弟弟的腦袋,聲音里都帶著愉悅︰「你喜歡就好!」
田峰嘻嘻笑,腦袋窩在田兮手下親昵地蹭了蹭。
計算著竹樓的人應該快要到了,田兮偏頭看明宣,語帶懇求︰「你幫我看著小峰好嗎?」田峰一個人亂跑,她不放心。
「好!」明宣很高興他能幫上田兮的忙,眼底破碎出點點亮光,伸出手去牽了田峰。
「姐姐有事要忙,你跟他去參觀院子好不好?」田兮笑問。
田峰記得明宣,對他不是那麼排斥,看了明宣一眼,點頭︰「好!」
「那你們去吧!」田兮放開田峰,將他交給明宣。
明宣看向田兮,用眼神向她保證之後,牽著田峰走開。
收回目光,田兮回身問田嫂︰「田嫂,竹樓的人都來了嗎?」
「都來了,在後院呢,姑娘你看,他們要安排在什麼地方?」三進的宅子,住這麼些人綽綽有余,依她看,每個人都要安排事情才好,省得閑人太多不好管理。
田兮沉吟片刻,道︰「走,我們去看看!」說完,抬步向外走。
田嫂見此,走在前面帶路,三人出了田峰的院子,去了後院。
遠遠的,就看到一大堆人站在院子里,杜康站在門口,正東張西望著。
「杜康,你怎麼在這兒呢?」田嫂探頭向院子里看了一眼,偏頭回來問了一句。
杜康看到了田兮,表情一松,笑道︰「嗨,還不是在等你們,這這麼多人等著安排,我害怕他們問我,就找了個借口躲出來了!走,進去吧!」
田兮抬手阻止,笑問︰「一共多少人啊?」
「總共五十六個。」出來的時候剛數過,男子三十一,女子二十五個,一小半還是孩子。
「那這樣吧,」田兮略一沉吟,看向田嫂,道,「田嫂,你看著安排,只要將男女分開了就行,這是五十六個人,這個院子應該能住得下吧?」
田嫂點頭︰「能!」田兮和杜康說話的時候她已經算過來,一個院子就能安排得下。
「那就好,另外紫藤她們四個人就和我住在一起。你們一家住一個院子,給杜康和明宣個安排一個院子。」想了想田兮加了一句,杜康和明宣不是下人,就按客人招待好了。
「嗯,我知道了!」田嫂點頭,「姑娘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田兮搖頭,田嫂和杜康就進院子去安排了,田兮站著看了一會兒,和紫藤離開,招了田一他們商量事情。
「姑娘!」八大護衛休息了半天,各個神采奕奕的,見了田兮齊齊行禮。
田兮擺手,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紫藤倒了杯茶端給田兮,田兮接過來淺呷一口,緩緩開口︰「田一,不用外人,宅子的護衛夠嗎?」
田兮問得隱晦,她相信田一能明白她的意思。果然,田一怔了一瞬,隨即沉思,然後肯定點頭︰「夠了!」
「那就好,你們是我的人,宅子的護衛隨你們安排。」對于八大護衛,田兮是全心的信任,話落看向八大護衛,片刻之後,又加了一句,「但是,我要求宅子守護得滴水不漏,不說是銅牆鐵壁吧,最起碼要做到一般人不敢來打我們的主意。」
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田兮定定看了會兒八大護衛,輕啟雙唇︰「你們,能做到嗎?」
主子這是將整個宅子的安全都交到了他們的手上啊!信任,這是絕對的信任啊!八大護衛齊齊一震,不約而同地看向田兮,沉聲應諾︰「姑娘放心吧!我們絕不辜負姑娘的期望,誓死也要將宅子護衛周全!」姑娘的意思,這是真的將這座宅子當成了家啊!他們怎麼能不上心,不震撼!
田兮喝茶的動作一頓,蓋子和杯沿踫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將茶杯放于一邊的桌上,眸底滿是贊賞︰「好!那宅子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宅子里的護衛也交由你們來分配!」八大護衛向來以田一馬首是瞻,她不用擔心什麼爭權的問題。
「是,姑娘!」
「你們下去吧!」田兮擺手,站起來往外走。八大護衛緊隨其後,在院口和田兮她們分道揚鑣,調派護衛去了。
「姑娘,剛才青蘿差人來過,問姑娘中午想吃什麼!」走在路上,紫藤看田兮沒事了,順口問了一句。
七年沒見,人長大了,口味也是會改變的,青蘿這樣小心也是應該,紫藤暗暗嘆口氣,心里有些復雜。
田兮停下來,定定看著紫藤,不說話。
紫藤被田兮看得無措,一時尷尬無比,「唰」的通紅了臉龐,目光有些躲閃,聲音也不自覺地帶了些慌亂︰「姑娘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害我怪不好意思的!」
田兮暗嘆,眸子里黯然一閃而過,感嘆似的問了一句︰「紫藤,你說是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過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人,分開一段日子,有些東西已經悄悄變了,再如何努力也回不去了!」就像她們,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青蘿紫藤對她的感覺!難道時間,身份,真的不可跨越嗎?
「姑娘!我……」
「算了,是我鑽牛角尖了!」紫藤低喃,想要說些什麼,田兮抬手打斷。
再向前走,無論怎麼看,紫藤都覺得田兮的背影是那麼的蒼涼,孤寂,幾次想要追上去說些什麼,都因為想起青蘿的話而作罷。
回程的路上,田兮故意走得很慢,就是在等紫藤,盼望著她能說些什麼,可惜,一路上她什麼都沒有說。到了院門口,田兮眼神一黯,眸底有著淡淡的失望之色,邁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藍衣在一邊等著,手里拿著一張紙條。見田兮進來,連忙行禮。
田兮抬手阻止,藍衣也沒有堅持,順勢站了起來。將手里的紙條遞給田兮,藍衣看眼紫藤,心中立即一番思量,之後,低低道︰「姑娘,太子殿下已經到了驛站,我們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
這是第一次收到蒼梧的傳書,當初說好的,一到了驛站,他就要給她報個平安的。
展開紙條,快速瀏覽過了紙條上的內容,田兮低低笑起來。
「姑娘?」太子殿下到底寫了什麼,居然能讓姑娘笑出來,她也開始好奇了。
田兮收斂了笑意,將紙條翻過來背面朝上,提筆寫了幾個字,將紙條交給藍衣︰「這是回信,發出去吧!」說完,眼神瞟向窗台上悠閑啄食的信鴿,神色柔和了一些。
藍衣將紙條封好,捆綁在鴿子的腿上,鴿子看了眼藍衣,繼續低頭啄食,對藍衣的指示不予理會。
「呵呵!」好聰明的鴿子,紫藤看得低低笑起來。
藍衣見了,覺得這只鴿子實在是丟人,輕拍了下它的腦袋。
鴿子看眼藍衣,「咕咕」兩聲,自顧埋頭苦吃。
田兮看得有趣,微微彎唇,走上前去,伸出右手食指戳戳鴿子的腦袋。
「咕咕!」
鴿子埋頭連啄了兩下,「撲稜稜」,展翅飛走了。
田兮挑眉,望著鴿子遠去的方向,眸底溢出笑意。
「姑娘,這鴿子太可愛了!」紫藤想想就覺得好笑。
田兮深以為然,點頭︰「是呀,改天我們也來養幾只玩!」這小東西,還挺有靈性的,可愛又好玩,田峰一定會喜歡的。
紫藤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神秘兮兮的問田兮︰「姑娘,那個蒼瀾國的太子殿下寫了什麼啊,看你笑得很開心?」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八卦。
「有嗎?」田兮模模自己的臉頰,答非所問,「我怎麼不覺得?」
紫藤嘴角狠狠抽了幾下,深深覺得青蘿說的不對,姑娘還是以前的姑娘,調皮,好玩,哪里有她說的「城府」嘛!
不行,回去一定要好好問問她才行!
田兮沒有管紫藤的心思,在一邊坐下來,問藍衣︰「青衣呢?」
「她呀,又在院子里轉悠!」一說起青衣的這個習慣,藍衣就哭笑不得,這個青衣,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麼多點子,突然想到要在院子里裝些簡易的機關。這不,剛搬進來就跑出去忙活了。
田兮望了眼屋外,笑著搖頭,看向藍衣,認真道︰「你想不想去京城玩?」
藍衣忽的抬頭,看向田兮的眸子不滿不可置信︰「姑娘,你要去京城?」藍衣很聰明,為了方便,見到青蘿她們以後,就學著她們的樣子,稱呼田兮姑娘了。
「怎麼,你不想去嗎?」田兮挑眉,不答反問。
藍衣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她心里,田兮是主子,這一輩子只要听命于田兮就行了,別的,她不需要想,也不能想。郡主要去,她們跟著就是,郡主要是不想去,她們就是想去也枉然,所以,田兮的問題,還真是難倒了她!
再見面,青蘿小心翼翼不說,連帶著紫藤也受了她的影響,和她相處起來沒有過去的那種隨意。藍衣,青衣,從小接受的就是奴化式的教育,對她更是恭敬有余,親昵不足。突然,田兮覺得懨懨的,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田兮沒有說話的興致,藍衣不知道該說什麼,紫藤不想說話。一時間,三人大眼瞪小眼,卻是一室沉默。
直到午飯時,看到快樂的田峰,田兮心情才好了起來,和他笑鬧一陣,回了自己的院子。
下午,田嫂來說了後院的事情,田兮簡單交代了幾句,田嫂就退下去忙活了。緊接著田峰跑了進來,明宣在後面跟著。田峰說是想要明宣和他一起住,田兮問為什麼,他也說不出來,吱吱唔唔的。
最後,田兮問明宣,才明了事情的始末。
听了明宣的話,田兮沉吟一會兒,緩緩道︰「本來想著你是客人,要以禮相待,不想你不願意,倒是我想岔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小峰,我,都是一個人住那麼大的院子,有點孤單。兩個人住在一起,省得勞師動眾的,費時費力。而且,我們住在一起,可以相互做個伴,也不至于那麼孤單!」明宣搖頭,聲音清清淡淡的,卻如一記重錘敲在田兮心上。
相互做個伴,不至于那麼孤單。
不至于那麼孤單!
田兮相信,這句話才是明宣最想對她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總覺得明宣說這句話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一直以來,她都只是想著要給弟弟最好的物質生活,卻原來,這並不是他最想要的。她的弟弟,是這麼孤單!
這一刻,田兮心里無比的愧疚,再看明宣,眼里就多了些敬重,感激。
「田兮,田兮!」想著心事,思緒已經飛走了,明宣叫了好幾聲,田兮才回神。
收拾情緒,田兮垂眸遮去眼底的情緒,強打起精神︰「怎麼了?」心里亂糟糟的,無法平靜,甚至在想要是她和明宣一起,會不會過得很幸福。她不是小姑娘,能感覺到他的真心,可轉念間又迅速放棄了。
有愛情的婚姻都未必長久,更何況,她只是不討厭明宣而已。
「你沒事吧?」明宣緊了緊雙拳,勉力保持平靜。
「沒事啊!」田兮搖頭,疑惑的看向明宣,用眼神詢問。
「就是看你出神,以為你生病了!」一句話,解釋了所有,話落,明宣心里又酸又澀,沉甸甸的壓得他難受。
張了張嘴,田兮卻突然發現她無話可說,最終又閉上了嘴巴。
田峰很喜歡那個院子,心里想著要和明宣接著去參觀,早就已經坐不住了,一雙眼楮時不時瞟向窗外,**下面就像安了釘子似的,扭來扭去的。
「姐姐,我們可以走了嗎?」田峰看看田兮,再看看明宣,仰頭看田兮,黑漆漆的眼眸盛滿期盼。
田兮失笑,低落的情緒突然好起來,模模弟弟的腦袋,柔聲道︰「這麼喜歡田嫂給你準備的院子啊!」停頓了一會兒,促俠的看向田峰,對上田峰不好意思的小眼神,才呵呵一笑,接著道,「行啊,回去吧!」
「姐姐,那我們走了!」田峰眼楮一亮,拉了明宣離開。
臨走時,明宣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被田峰拉著走了。
明宣和田峰牽著手,一大一小,一沉穩,一活潑,田兮望著兩個人,久久無法回神。
當晚,萬賴俱寂,正是好眠時。
驛站,蒼梧的房間卻是燈火通明,窗戶大開,一點沒有睡覺的樣子。
「咕咕!咕咕!」窗台上落下一只白鴿。
蒼梧緩步走過來,單手抓起鴿子將綁在鴿腿上的紙條解下來。展開紙條看了眼,一怔,眸光微閃,將紙條翻過來,看到上面寫著的幾個字,眉目舒展,嘴角微勾,無聲而笑。
「咕咕!咕咕!」
蒼梧一怔,瞥眼白鴿,模模它的頭︰「乖!等會兒啊!」完了將紙條折起來,收好,撒下一把糧食在窗台上。
「咕咕!」蒼梧手一松,白鴿落在窗台上,埋頭啄食。
「辛苦了!」蒼梧拍拍白鴿的小腦袋,面色柔和,回到了書桌後。
拉開抽屜拿出一張早就裁好的小紙條,提筆唰唰唰幾下,幾行小字已經書寫完畢。起身走到窗台邊,將紙條綁在了白鴿腿上。
白鴿不滿蒼梧的打擾,「咕咕」叫了幾聲躲開。
「呵呵!」蒼梧低笑,拍拍白鴿,「小家伙,難為你了,今天就讓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吧!」說完,「 」地關上窗戶,走回床邊上床。
片刻之後,房間一片黑暗,安靜下來。
剛搬了家,瑣碎的事情很多,大到安排每個院子,房間的用途,小到每個房間的妝飾,田兮忙得腳不沾地。
轉眼間,三天已過,到了和水青荷他們約定的日子。
「紫藤,準備好了嗎?」洗漱干淨,吃過早飯之後,田兮出了屋子,順口又問了一句。
紫藤笑著點頭︰「姑娘放心吧,都準備好了!」
「那我們走吧!」說完,田兮率先出了院子,登上馬車。
青蘿紫藤和田兮坐在車里,田一和田二騎馬跟在外邊,田雲另外趕了一輛馬車跟在最後。
一上車,田兮就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青蘿紫藤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這次到田家坳去,是要和水青荷做一個了斷,田兮想著肯定會有一番鬧騰,不想田峰再次受到傷害,就沒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