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讓阿公引我到了偏殿,我依舊跪著,不敢抬頭,余光里看到他安靜地坐在主位上,小廝上了茶,他聞了聞,終究沒有喝。許久,才開了口,不知是不是對我說話,他說︰「這夏日里取得露珠沏茶總比不得冬日里的雪啊!」
當年賢君趙氏升了位份之後,父君就承了賢君的位置,去後也依例追封為貴君,父君姓南,南瑾荷,現在大家都稱他為南貴君。回想起剛剛謄寫的詩,大致也猜到鳳後的名字與梅相關,因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幾個字,也不好做猜測,他的侍從斷無直接告訴我鳳後名諱的道理,我也只好暗自心驚,「梅」字,要避諱實在太難,要找其他詞代替更難,我從未听過母皇說過要用什麼字代替,如此我只要觸犯了這一點就是錯,現在只是失禮,如果直接找字代了,就是逾矩,罰的更重。他現在表面說的是茶,夏露多是取自荷葉之上,冬天則多取自梅花,事實上也不過是說父君不如他,可是我總不明白他來時父君已逝,他從未見過父君,為何和一個死人這般計較?我不知道,也只好以不變應萬變,可是他這句話,我怎麼回都是錯,既不能說父君不如他,那是不孝,更不能說他不如父君,那是不敬,只好假裝這句話不是在問我,不作答。偏生他又不放過我,又問「采簫以為如何?」
他稱我為采簫就是一種疏遠的表現,長輩若待小輩親厚,就會直接叫名字或是排行,母皇常叫我小五或是棘心,貴君稱我阿心,父君姚氏叫我心兒等等,可他叫我封號。
現下我是沒得選擇,必須得回,「冬日里風霜高潔只此一株,所承者,天恩雨露,夏日露水也好,只是時不我待,日出而亡,總是不得長久啊。」
「不得長久,才會時刻思念,采簫可懂?」
我心里一驚,听說母皇常宿書房,難道鳳後去探望的時候,看到了母皇在懷念父君嗎?或是畫像,詩詞什麼的,落在他的手里,對我總不是什麼好事,和活人斗法也就罷了,死人也不放過嗎?只好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話題扯回茶的問題。
「采簫尚小,體弱多病,不宜飲茶,因而茶藝茶道皆不同,所道者,一家之言,恐貽笑大方了吧。」
「你很聰明,再聰明今日也還是失禮了,不是嗎?」
「蒙您謬贊,今日之事,采簫領罰,絕無怨言。采簫尚小,多得是需要您提點教導的地方,還望鳳後不要嫌棄采簫愚鈍才好。」字字句句,如履薄冰,今兒我算是體會到了,只希望他看在我小的份上不要罰的太狠,宮里多得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這一刻我想到了容嬤嬤,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針扎,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縴縴十指。
「那今晚就宿在鳳藻宮吧,本宮會盡心竭力的教導你的。」
「是。」我只覺得此時的鳳後十分可怕,卻也知道不能反駁,此時更是不可能找到人給我送信出鳳藻宮,鳳後留我,除了母皇,誰也不敢攔。
「隨我來吧。」我跟著他的腳步,到了一個叫斂房的地方,我從不知道古代還有這個屋子,也不知道是干什麼的,但直覺是凡是叫什麼房的就是和下人月兌不了關系的,主子如果處罰奴才是不會在自己的殿里的,正殿偏殿都不可以,會污了自己的地方,必須要到下人的住處,可他們又不會自降身份,進下人的院子,于是就是院門外看著下人受罰,這是指一般的杖刑,夾指什麼的,也有些是要在屋內罰的,主子就會派身邊信得過的下人去監視,自己個兒只听消息。這就像很多後宮的人會去害冷宮的人,但是絕不願意親自去打落水狗一樣,因為兆頭不好而且自降身份。
他在院子外停下,讓阿公獨自因我進去,我頓覺害怕,這必然是要去個黑暗的小屋子的,我卻听見他笑了笑,說︰「你且放心隨阿公去,我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我應了聲,隨他去了,走了幾步卻听見他說話,又忙跪下听著,心里雖知道他不會這麼算了,但也有些小期盼在。他說︰「有件事是女子成人禮之前要做的,卻是男子成親那日早上要做的,采簫可知嗎?」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沒成人。見我沒有回答,他又說︰「左右不會是提前到今日,只是換個地方尚是可以的。」
腦子里頓時都是一些限制思想,我心里怕極了,這副身子才7歲,總不至于這麼玩我吧。事實是卻是是我想多了,不,或許是我想少了。
阿公帶我進了個屋子,我看屋子里有一個女的,看樣子算是宮里的老人了,阿公沒有留在這里,守在門外,我倒奇怪,雖說是男女大防,也不月兌衣服也不干嘛的,我又這麼小,干嘛還躲出去。
然後那女子說︰「婢子名喚紫幽,紫幽請公主寬衣。」
「寬衣!你要做什麼?」
她卻不答話「請公主寬衣。」
我自知是躲不過了,便隨了她去,差不多被她月兌得上面只剩肚兜了,也不知道她要干什麼,看著她擺了一些線,卻是不明白,這線要怎麼罰人。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答案是開臉。」「什麼?」「鳳後問您的問題,答案是開臉。」
「你們不會這麼早就給我開臉吧?」下意識的模模自己的臉。
「公主說笑了,鳳後怎麼會逾矩呢?」我剛松了口氣,卻又听得她說,「臉自是不行的,其他地方嘛,卻是沒有過什麼講究的。」她要給我像開臉一樣開了整個身體!好恐怖,開臉並不是完全不疼的,何況是身上。
「公主要記得,開臉的好處很多呢,人會變得白又漂亮,開了其他地方也一樣的,公主雖然可愛,但鳳後愛惜公主,希望您更加漂亮得寵,公主總不要辜負了鳳後的美意啊!」惡魔,真的是惡魔,怎麼可以這樣整我!「請躺下吧,公主。對了,還有一件事,臉自然是要比身上細女敕很多的,所以用的線也是不同的。」這線里必然有文章,可是我來不及想了,她已經開始下手了。無論我怎麼忍,還是很疼,終是大聲叫了出來,汗卻出越多,全身都在抖,我听到門口傳來的低笑聲,接著是腳步越來越遠,接著是更遠處鳳後的笑聲,他笑得那麼肆虐,那麼張揚。
這方法真是狠毒,用針扎,仔細看來還是有痕跡可循的,可是這樣根本不會有什麼痕跡,就算感染了發炎了,也可以說是對別的東西不耐,也就是過敏,我疼得昏了過去,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鳳後真的是個變態。
這一天,她只弄了後背的一半,一方面因為我暈過去了,另一方面也說是鳳後「極為善良」的體貼我,怕弄得太多,夜晚無法安臥,于是我只能趴著睡覺,而且背部極疼,雖說我準備了些藥膏,但是後背之處很難自己上全,又不能驚動他宮里的人,要是被他知道我早有準備,一定會被虐死。阿姊一定十分擔心我,還有父君和貴君,他們一定很放心不下。我猜想鳳後留我必然不敢驚動母皇,所以不會太久,最多三天,我一定可以回去,可是只怕我連三天都撐不過去,當晚我就發了燒。
據說還是鳳後絕對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弱,但是我發了燒會驚動太醫,這事就藏不住,她總不肯那樣,于是找了個婢子來照看我,婢子想幫我料理傷口,卻發現很多地方我涂了藥,也明顯看出是自己涂得。她老老實實的回了鳳後,還是被他知道我一早就防備了他,他因此更加惱恨,拿走了我所有的藥膏,偏巧我第二天一早就退了燒,他便更加發了狠,讓紫幽死命的折磨我。
我有些受不了了,三天我根本堅持不了,于是我想了個辦法,假意反抗,婢子必然拉扯我,我借了個巧勁再次把左臂弄月兌臼了,還好阿姊之前教過我怎麼能月兌臼,她說我甚是奇怪,不學正骨學月兌臼,于是我在各種疼痛作用下又昏了過去,我知道有人向我潑了冷水,又灌了很多冷水,但我醒不過來。
再有意識的時候還是在鳳後宮里,不過實在一個偏殿里面,時間似乎過去不久,我听見鳳後問阿公,「怎麼辦?她還不醒,這次闖禍了,若是在我宮里出了事,一定沒辦法交代,她怎麼這麼弱,以前我整過的那些人明明都會堅持好久的,她燒成這樣,什麼辦法都用了,還是沒用,左臂好像也和上次一樣。」我趕緊裝昏,繼續听下去,阿公說「皇子殿下不必慌,我們現在必須要請太醫過來,只是這里的太醫都不能用,必須派人去宮外請伴嫁的那兩個太醫,惟有他們才會護著您,不至于將此事捅出來,待這小蹄子燒退了,養她兩天就送回去,照樣什麼都查不出來,告咱們也需要證據啊!畢竟您是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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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五張切換一個視角吧,關于阿姊的故事,下章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