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說,那就說。」凱風的聲音洪亮,在水月宮的正殿里制造出回音,顯得更加悠遠。
「御史台,今非昔比,與官員相勾結,所奏之事,多是為了排除異己……」說到這里,一頓,不知道女皇陛下的意思是什麼,也不敢輕易說下去。
「繼續。」
周舟把心一橫,大不了得罪女皇,要命一套,調整呼吸,她想著如果這是她在人間最後要說的話,至少要做到擲地有聲,于是一字一句清楚又不卑不亢地說道︰「吏部尚書胡慈此人不堪大用,依仗自己是鳳後的母親,在朝野中有拉幫結派,有黨同伐異之嫌,如今更是跟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勾結,做了很多不能見光的事情。」
「比如……」
「比如冤假錯案,比如排除異己,比如栽贓嫁禍,還有很多……不勝枚舉。」周舟越說越激情澎湃,打開了話閘,大有收不住的意思。
「那為什麼朕什麼都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聖听,已經閉塞到這個地步了嗎?」凱風用拳頭一擊桌子,一聲響震得周舟一抖,「回陛下的話,她們沒有從中央入手,而是從地方上拉攏人,陛下遠在京城,就算有雁字回時的幫忙,地方上的事情也不可能是盡在掌握的。臣冒昧問一句,朝日有多少官員,每日上朝能呆在您的視線內的又有多少?」
凱風听她這麼說,閉上眼楮,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旋即問道︰「為什麼不早說?」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僭越比起失職更加不能容忍,她們的行為不能容忍,如果臣越制插手其他官員的事情,尤其是御史台的事情,那就不能容忍了。」
「朕問你一句話,如果朕讓你接手御史台,你覺得如何?」
「臣萬死不辭。」
「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御史大夫是正三品,可中書令是正二品,這是降職,你也甘之如飴嗎?」
「臣還是那句話,萬死不辭。」
凱風慢慢的一笑,仿佛這一個簡單的笑都可以分成各種細微的動作,手指輕輕地敲在一張空白的聖旨卷軸上,突然覺得這張聖旨分量太重,宮廷、朝堂、地方,這種爭斗還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休止呢?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凱風始終沒有讓周舟站起來,周舟也不敢動。凱風終于問道︰「如果朕讓你兼職呢?」
「陛下!」周舟一愣,立刻婉拒道︰「御史台責任重大,從沒听過,御史大夫還可以兼任的。」
「以前沒有,並不意味著以後也沒有。這個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沒有先例,就開一個先例吧。」
周舟面露為難,眼下這水月宮里只有自己一個臣子,連個幫忙勸誡的人都沒有,如果陛下要讓自己去御史台,自己絕無二話,可是偏偏要讓自己兼任,中書省的事情關系重大,御史台直接對皇帝負責更加馬虎不得,可憐她一個人,兼任兩個部門的頭領,只怕分身乏術,「臣請問陛下,陛下是心意已決嗎?」
「是。」
「臣希望陛下告訴臣原因。」
凱風忽的睜開眼楮,正對上周舟探索的眼神,後者根本沒想到女皇會在這時候睜眼,立刻收起眼神,低著頭,再也不抬頭看上位者一眼。凱風看了看她,說道︰「御史台,那里的頭領必須是朕可以完完全全相信並且依賴的人,周大人覺得這個理由夠嗎?」
「似有千斤重。」
「所以?」
「傾力而為,若蒙天恩,或許幸不辱命。」
凱風看著下面還在恭敬地跪著的人,朗聲說道︰「朕即國家,朕即天下,朕是天之驕女,有朕在,你自然馬到成功!」凱風說完好一會兒,水月宮的上方還回蕩著「成功」「成功」的聲音,這個聲音不僅在水月宮蕩漾開來,也在周舟的心理蕩漾開來,還沒開始,仿佛就已經預知了結果一定會成功。
「周大人,朕要下旨。」
「臣,謝恩。」
「不是你想的那道旨意,而是另外一道。」滿意地看到了周舟詫異的表情,「朕要立佳音公主芙煜為皇太女。」
周舟想不明白,一個要打擊胡家的人,為什麼突然又發了這道旨意,「臣愚鈍,請陛下賜教。」
「治國之道,朕小時候學的不少,有一條印象深刻,也用了好久了,叫做將焉取之,必先予之。」
「臣,受教了。」
凱風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空白詔書,說道︰「現在還沒到時候,朕只是要你留心他們的事情,還不打算直接換掉御史台的人,你要有自己的規劃,凡是都要上心,御史台里面哪些人能留,哪些人不能留,在你接手之前最好心里已經有了打算。朕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難,所以會從手下抽人給你,雖然不多,但是都是人才。」
「臣明白。」
「沒事兒了就去吧。」
「臣告退。」周舟說完叩首,就想起身,沒想到跪了這段時間,居然一下沒起來,也算是聖駕前失了禮數,剛想跪下請罪,就看見凱風擺了擺手,自己也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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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藻宮正殿。
「臣君(臣侍)給鳳後請安。」一行三人倒是一起來的。
胡恪之坐在正座上,微微抬了手,手心向上,有點不完整的蘭花指的感覺,「自家人,還這麼客氣,都免禮賜座吧。」左為尊,貴君坐在左一的位置,盧歌自然坐在右一,芸侍君坐在左二的位置。
盧歌听完他的話,輕輕一笑,「鳳後越來越有風範了呢!未知是否是昨夜的煙花太過絢爛,連人都變了模樣呢。」
「好端端的又來打趣我!在府里那些日子,你難道還沒模透我的性子?我的性子不是幾件華麗的衣裳,幾套精細的首飾,就掩藏的住的,如今處在高位,寢食難安的,有時候想想,還不如公主府里面自由。」
「好在有天家雨露,不但沒有看到你因為‘寢食難安’而消瘦,反而更加的嫵媚動人了呢!」
胡恪之嘖了一聲,嗔怪道︰「你就是仗著我們相識的早,我又素來跟你胡鬧慣了,才敢這般打趣我。」
盧歌輕輕撫了撫自己脖頸上的某處,又挑釁似的看的看胡恪之,問道︰「還不是天家雨露?」本來芸侍君跟貴君都沒有注意到,經他一提醒,兩個人都看向胡恪之的脖子,也就都發現了里面的貓膩。
芸侍君有些不自然,貴君倒是很鎮定自若,更沒看見一樣。
「你真是口無遮攔,我……」
「鳳後應該自稱本宮」,貴君的話從左側傳來,胡恪之無奈地嘆了口氣,「是啊,本宮,現在連稱一聲我都不行了。」
「也不是不行,只有在她面前可以,這是鳳後的特權。」
胡恪之看看一本正經的貴君,又看了看愛莫能助的淑君和芸侍君,認命的說道︰「本宮怎麼又忘了,本宮是‘本宮’啊!唉,算了,不說這個了,芸侍君在宮里呆了這幾天,可還習慣嗎?平日里吃穿用度,還缺什麼嗎?」
「臣侍很好,謝鳳後關心。」
「你缺什麼可以跟貴君說的。」
香薷眉頭輕蹙,雖然答應了皇帝後宮的事會幫忙,但是也不代表自己完全行駛鳳後的權限啊!「鳳後您這是打算徹底不管了嗎?」
「我?哦不,本宮,本宮不就是裝裝門面就可以了嗎?」
香薷瞪大眼楮驚愕看著這個史上最強悍的鳳後,裝門面就可以?古往今來,那個鳳後不是希望自己大權在握,就算皇帝死了,也希望自己是唯一的太後,而現在自己眼前的鳳後在說什麼?裝裝門面?真是難為他了,這麼想也就罷了,居然還敢這麼說出口!
「對了,本宮還要教導宮里的子嗣。」
「那麼後宮君侍的事情,鳳後就全部交給我了?」大權旁落,居然樂得自在?
「不然呢?本宮很多事情都不會。」胡恪之認真無比的眼楮看著香薷,不是說他可以幫忙管的嗎?自己不會都可以找他的。現在自己是什麼都不會,自然什麼都給他了。
香薷听了這話,咬牙切齒的說道︰「鳳後不認為,不會應該學的嗎?」
「有你在,還需要學?」一對大眼楮骨碌骨碌直轉,滿臉寫著想不通啊想不通,「本宮記得陛下曾經說過,處在高處的人,不可能精通所有的事情,她只需要知人善任就可以了,本宮現在就是知人善任啊!」
熟悉他個性的盧歌,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把另外兩個人驚得夠嗆,香薷一臉的黑線,心里怨念到極點,好你個朝日女帝,居然這樣算計我!本以為,幫你管著是教完了鳳後就可以撒手了,哪知道你居然這麼擺了我一道!人家根本就沒打算學!
「若是我不在了,鳳後要怎麼辦?」
胡恪之早就听說香薷彪悍的作風,在香薷面前自己各個方面都是弱勢,于是又可憐又無辜的說道︰「為什麼貴君要這樣詛咒自己呢?」
香薷听了這話,就想直接甩袖子走人了!無法溝通,無法溝通啊!這不是重點,不是重點好嗎?重點不應該是你要獨立起來,你要管家,你要擔起鳳後的責任嗎?為什麼重點是若是我不在了?!
胡恪之看了看抓狂的香薷,真心不明白貴君今天是怎麼了,不是說貴君最喜歡權力爭奪的嗎?為什麼又不要?為什麼還咒自己說不在了?唉,果然貴君是個有故事的人啊!太復雜,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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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不會想到現在是凌晨4點鐘,為了不斷更,我連夜趕出了三個3000字,只是為了多幾天的存稿,不想讓等待我的人白等。以後的日子,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也許為了考試,我也會偶爾斷更,也許會遲延發布,也許…
更新更得渾身都痛,希望讀者原諒我日更3000的節奏,也許大家看到這篇文的時候,我的現言已經斷更了,只剩古言還在苦苦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