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風依舊坐在原處,絲毫沒有站起來看看孩子的意思,也不讓那個小廝上前,一時所有人就呆愣在那里,凱風不說話,他們也不敢說,這個孩子當真如此不受歡迎嗎?為何陛下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喜悅之情?
盧歌是經歷過生產的,當時凱風是如何喜歡文彬,他是知道的,心里覺得很奇怪,又看了看谷悅,他也是迷惑的表情。
沉默良久,太後終于看不過去了,說道︰「抱上來給哀家看看吧?橫豎也是哀家的孫女。」小廝一听,趕緊抱著孩子上前,那個孩子因為早產,又是藥物催的,所以臉色很是不好看,嘴唇也發紫,看起來十分可憐。太後瞅了一眼,又抱怨似的跟凱風說道︰「皇帝,這總是你的孩子,就算貴君今日所作所為是錯的,你也不能這樣看都不看一眼。」
凱風諷刺的一笑,說道︰「父後又怎麼知道他心里的盤算?這孩子不是您說是您的孫女就是的,血脈上是了,人家說不定還要求著朕呢?」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這個孩子只怕要姓澹台了,既然不是跟朕姓,朕又為何要看她?」凱風胸有成竹的說道,這個澹台香薷一定是這麼想的。
又過了許久,掌事婢子來回報說是產房已經收拾停當了,問陛下跟太後要不要進去看看。凱風淺笑了一下,扶著扶手就站起來,說道︰「看看吧?看看我們的貴君還能有什麼花樣可以玩玩,朕還真的是期待的很呢。」
一行人進去的時候,看見產後的貴君面色蒼白的毫無一點血色,這除了生產時候的劇痛以外,跟他服用了違禁的藥物也有關系,听到腳步聲,他支撐著睜開眼,又看了看凱風跟太後,艱難的說道︰「臣君給陛下太後請安,身子不便,就不下去行禮了。」
太後說了句「無妨」,凱風倒是還沒什麼反應。
「你有什麼話要跟朕說?」凱風單刀直入地問道,如果這個貴君不曾用藥物催產,她多少還會對他有些憐惜,因為就算他心中對自己沒有情,還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為了這個孩子挨了一刀,可是如今,這點愧疚早就被他今日的所為弄得蕩然無存了。
「陛下,臣君該死,臣君知錯了。」澹台香薷艱難的說道,聲音也因為生產時候的叫喊變得有些沙啞,「但臣君卻有一件事情想求求陛下。」
「你要這個孩子跟你姓?」凱風問道。
澹台香薷一愣,沒有想到凱風竟然如此了解他的心思,又點了點頭,「請陛下成全。」
凱風又是憐憫的一笑,接著笑容就扭曲成了嘲諷的樣子,「貴君,澹台香薷,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催產,是後宮大忌,你所犯下的錯誤,說你大不敬都是可以的,但是朕可以念在你誕下皇女有功,既往不咎,你如果讓這個孩子跟了你的姓氏,那就意味著她不再是朕的女兒,朕也就沒有任何一個理由護著你,你就必須為你所犯下的錯誤付出沉重的代價。在宮中用禁藥,危害皇家子嗣,視為大不敬,你怎麼敢?」
「即便如此,臣君無悔。請陛下成全。」香薷又是一彎身,勉強行了個禮,來自刀口的疼痛,已經到了鑽心的地步,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
「好,朕可以成全你,希望貴君以後不要為了今日的事情後悔。來人,傳旨下去,貴君澹台氏,善用禁藥,危害皇嗣,此大不敬之罪斷不能輕饒,自今日起,降為侍君,幽閉怡和殿,任何人不得進入探望,其所誕皇女不得姓邵。」凱風憤恨的說完,又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補充說道︰「傳令內務府,其飲食用度,皆從侍君,任何人不得薄待其一分。」
凱風說完又看了看床上的澹台香薷,說道︰「這樣安排,你可還滿意?」
「臣侍謝陛下。」臣侍,呵呵,多麼快啊!從貴君降為侍君,這是降了多少級?若不是看在戀水國的面子上,就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哪里會只降為侍君呢?罷了,左右自己的心願達成,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你剛生產完,幽閉之事,就從你出了月子再開始,這一個月望你小心調養。」
「是。」
凱風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不過還是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父後,他還需要休息,我們就先一同回去吧?女兒先送您回宮,至于你們兩個,」凱風看了看盧歌跟谷悅,「應該還沒有去跟鳳後請安吧?趕緊去吧,要不然他怕是會起疑了。今日的事情,不能讓鳳後知道,只說是閃了腰,早產了就是。」
「臣君(侍)明白。」兩個人應了聲,就往鳳藻宮去了。
凱風送著太後回了仁壽宮,太後讓人上了茶,坐下來問道︰「風兒可是有什麼話要跟父後說的嗎?」
「倒也沒什麼,只是好久不曾听見父後吹簫了,也有些想念從前的日子,最近的事情太多,女兒也很久沒有陪父後說說話了,不知道父後有沒有怪女兒。」
太後慈愛的笑了笑,「哀家怎麼會怪你?橫豎哀家也是有人陪的,先皇留下來的幾個太侍君太貴侍什麼的,沒事兒都來仁壽宮陪哀家下棋說話,也不覺得日子過得怎麼難。不過昨個兒似乎听說了,風兒在鳳藻宮大發脾氣,還仗殺了幾個廚子?」
「的確,他們在鳳後的飲食里動了不該動的手腳,雖然說她們堅稱自己是無辜的,但是根據律例,即使是御膳誤犯食禁也是大不敬,到底就是個死罪,再加上鳳後現下有孕,朕自然格外氣憤,直接讓人仗殺了,不成想事情還會傳到父後的耳朵里。」凱風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太後的神色,她從趙月深那里知道了阿心留下的話,對自己的父後也不能說一點懷疑都沒有,只是她從情理上不願相信罷了。
太後拿起來茶杯,看起來神色沒什麼異常,「風兒常常,這是今年新進貢的頂級大紅袍,哀家喝著不錯。」
「父後喜歡就好,您是知道的,女兒不怎麼喜歡這種茶,趕明兒朕讓人多送來一些,放在朕那里,橫豎也是浪費了,再過些日子又成了陳年舊茶了。」凱風見太後神色沒什麼變化,想著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又說道︰「前日里還有個在梓潼面前嚼舌根的,被朕處置了。」
太後挑了眉問道︰「這是哀家也是听說了,只是那人熬過了慎刑司的嚴刑拷打,都死活不肯招供,莫不是其中有什麼誤會?哀家還听說,陛下又把人弄出來,好吃好喝的,還給他用了藥,難道陛下還有什麼別的打算不成?」
「能有什麼打算?只是覺得在宮中當差的侍衛們,也寂寞的很,偶爾消遣一下,也算是很好。」
太後的手一頓,慢慢的轉過頭看著凱風,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風兒要那樣處置他?那比讓他死,還難受!」
凱風無所謂的笑笑,反問道︰「父後如今怎麼這般心善了?當年朕怎麼爭皇位的,父後也是親眼所見,血流成河父後的眼楮都不眨一下,怎麼如今卻為了一個犯錯的宮人傷懷呢?他犯了錯,該受懲罰,殺雞儆猴的事情,朕做的多了,只有他的下場夠慘,宮里的其他的人才會知道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做的,想活命,就要看準了苗頭。」
太後的神色更加的不自然,「哀家也只是年紀大了,總是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有些虧心的事情還是少做一些好,不然只怕到了泉下也不能安寧。」
「說到心善,阿心最是心善,即使是當年二皇姊那樣對我們,朕用了火藥,還是刺痛了她」,凱風又是一頓,看著父後的臉又白了一分,「可是心善也是無用的,到底還是早亡了,這宮里從來都怎麼安靜,所以心善也沒什麼好處。別人權且不說,即使是父後您,捫心自問,只怕也不是那麼澄澈的吧?只是人啊,永遠都是命最重要,說別的都是假的,只有活著才有可能。」
「呵」,太後笑了笑,手不經意的顫抖,又勉強喝了一口茶,臉色緩和了一些才道︰「風兒今日出宮,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的嗎?」
「左右也沒什麼大事,父後不要多想,朕還是很欣賞孟書的作為的,有她在,京城這里還是一派祥和安寧。今兒個去了月深那里,看著展顏到底是嫁人了,也有些變化了,朕也跟他說了,父後在宮中寂寞一些,讓他沒事兒進宮來陪陪父後。」凱風笑著說道,笑中似有深意。
太後也柔和的笑了笑,「已經嫁人的孩子,到底不能三天兩頭往家里跑,逢年過節的回來看看就已經是很好了,展顏的性子也好,月深等著他多年,哀家還是盼著他們早點有個孩子什麼的,至于哀家這里,橫豎也就是這樣了。風兒你政務忙,也不用總是往仁壽宮跑。」
「既然父後沒什麼事兒了,女兒就告辭了。」凱風恭敬的說道,行了禮,除了仁壽宮,臉突然沉了下來,剛才父後的些許變化,絲毫沒有逃過她的眼楮,父後你當真有事瞞著我,你做了什麼,又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