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蝶看慕容禎說那些話時,就跟換了一個,甚至像慕容,溫柔的、痴情的。「公子,你就沒瞧出來什麼?」
「什麼?」雲羅淡淡地問,坐在案前,拿著一邊的稿紙,「慕容禎是硬的不行,再施懷柔計策。一定是這樣,否則沒道理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你可不要上了他的當。」
袁小蝶迷糊了,難不成真是慕容禎的策略。她怎麼覺得慕容禎好像是對雲羅動了心,可是認識這麼久,慕容禎以前可沒這樣子。
就如雲羅說的,許是他的懷柔計策,使的是軟法子。
雲羅拿起筆,「你再去外面轉轉,看這幾日京城都有些什麼趣事,哦,尤其是神寧府,還有百樂門那邊,你去瞧瞧官兵撤了沒有。」
袁小蝶應聲離去。
屋子里很靜,適合她專心做自己的事。
雲羅現在整理的是給慕容的《西北災後策略》,在現代這叫作《方案》但在這里,更適合用策略這個詞。
午後,雲羅實在太困了,又補了一覺。
袁小蝶回來,見她睡得香甜,替她掖了薄衾,轉身到偏廳的小榻歇下。
這一日,慕容禎很忙,與戶部撥災銀,又令王瑞明清點數目。
太醫院也匆匆準備著賑災的草藥,一部分從太醫院的大藥庫房里出,另有一部分需得臨時采買。
慕容禎忙得早上出門,直至夜里近三更也未回府。
慕容更忙,準備離京的事務,還得與戶部、吏部官員商議西北瑣事。
夜里,袁小蝶與雲羅稟報道︰「百樂門的官兵還在,沒有入店,也未曾影響到生意。」
慕容禎不撤人,讓他們站在門口,就是給她一個警示。雲羅道︰「還想他把人撤了。我就隨廣平王去西北呢。沒想這魔王還當了真,讓官兵把守在百樂門不肯退讓……」她若隨慕容去,只怕前腳走,後腳慕容禎就會下令抓人。
她信的。這魔王肯定能做到。
袁小蝶道︰「公子體弱,長途跋涉的確不適合你……」
「這麼幾年,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我的身體如何,你也很清楚。我能帶著你們幾個雲游天下,涉足過桂郡、黔郡甚至是閩郡之地,只要我不受刺激就不會有事。」
「怎會沒事。以前我們是雲游過,每去一個地方,就留下來住上十天半月,又都在船上。你想走了便走,你想停便停。能與去西北賑災一樣?能由得她累了就停下?你不急,廣平王能不急?隨行的官員能不急。」
雲羅原想忍忍就好,可此刻听袁小蝶一說,自己還真不能一起跟去。
袁小蝶繼續道︰「你隨廣平王。可跟我們以前游玩各地不同,那時候我們都听你的,你若去西北,幾百人的隊伍能听你的……」
她若去,只得給眾人添麻煩、扯後腿,甚至因為她延誤了大事。
「好了,別再長篇大論。我不去就是了。明兒一早,我們去城西郊外桃花亭與他送行,可好?」
袁小蝶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雲羅道︰「你幫我到書房那邊借兩本書來,《甘郡地域志》、《西北風土志》。」
她要查些資料,從書里了解一些慕容要去之處的情況。以備他所需。
這一夜,雲羅查了資料,揀了緊要的記錄下來,整理了一翻,歸納到所寫的《西北災後策略》里。直忙到三更時分,才算弄好。又叮囑了袁小蝶,次晨早些起來,好去城西郊外送行。
三月二十日,慕容禎起了大早,看了一下準備的東西,目光時不時張望著綠蘿苑,他要出門了,她就不能來看看,與他說兩句話也好。
因他要出門,慕容祉特意告假,出宮一個時辰給他送行。
五公子、六公子亦站在一邊,與慕容禎說著話。
五公子道︰「大哥去徽州,有什麼事,捎個口信回來。」
六公子笑道︰「難不成,你還能替大哥排憂解難了?」
五公子咽住,「我們幫不上,不是還有四哥麼。」
慕容禎只看著綠蘿苑方向,她為什麼沒出現,還有一會兒他就出京城了,因為人多,帶的東西多,也許會遲緩些,可他已經與官員們商量好了,自己帶上王府的隨身親衛快馬先行,而宮里的侍衛及官員們押送災銀、藥材隨後。
王瑞明走了過來,抱拳道︰「世子,我們得啟程了。」
夏候逸隨著慕容禎的視線,一次又一次地看著綠蘿苑出來的小徑,始終沒有看到雲羅的身影。
六公子似明白了過來,道︰「大哥,你等著,我去找雲五。」這是什麼幕僚,慕容禎待他夠好,明知道人家要走,所有的幕僚、下人、各處的管事都來送行,偏就她穩居泰山連面都不露。
慕容禎道︰「罷了!她身子不好,許是還沒起來。」
「大哥……」六公子想說什麼,慕容禎大喝一聲︰「啟程趕路!」他大踏步出了府門,翻身上了馬背,揚鞭而去,身後跟著二十名王府的侍衛,身材肥胖的王瑞明在馬背直拌得渾身的肥肉顫顫栗栗。
有人面露羨慕,能被世子帶去西北,這可是天大的賞識,多少人打破腦袋想一起去,這回世子竟看中了王瑞明。
慕容祉抬手示意,各處管事及賬房先生們各自散去,兄弟三人低聲說著話。
慕容祉道︰「大哥走的時候說了,百樂門如今投在豫王府,我們也是要關照一二的,賬房那邊也說好了,每月除了你們應得的月例,會給你們二人每人支一千兩的零使銀子。如今謀到了官職,這些應是足夠。」
六公子將眼笑眯成縫,每人一千兩額外的零使銀子,他家大哥就是出手闊綽。
按照豫王府的定例,他們未成家的庶子每人每月有二十兩銀子,成家的庶子則是每房人每月有五十兩銀子,就如二公子夫婦、三公子夫婦,至于小輩孩子也是算在這數目之類的。慕容禎的三個孩子,慕容浩每月月例也是十兩銀子。稍小的慕容漣、慕容漪兄妹倆是每人五兩銀子,過了十二歲就照每人每月二十兩銀子的例發放。
豫王妃是當家主母,每月沒有固定的月例。謝妃、何妃各自有嫁妝,是按每月五十兩銀子的定例。承儀每月二十兩、昭訓每月十五兩、奉侍每月則為十兩。
慕容禎的三房侍妾。呂淑媛每月三十兩,兩名奉應每月為十兩銀子。
二、三公子的侍妾姨娘,一概都是每月六兩銀子
大管家每月四兩銀子的例,各處管事為三兩銀子,王爺、王妃、世子跟前的上等丫頭、小廝、太監則是每月一兩銀子又五百錢的例,大丫頭為一兩銀子,小丫頭、粗使小廝為一吊錢。
五公子心下暗喜,道︰「四哥,那雲五怎麼回事?越發不成個樣子,大哥要走了。他也不出來話別,連人都沒瞧見。」
慕容祉笑道︰「許是知道你們討厭他是娘娘腔,特意避開來著。」
六公子低聲嘟囔道︰「我是討厭她,可她到底是大哥請來的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三人打趣了幾句。各自入宮去,坐班的坐班、當值的當值。
雲羅領了袁小蝶,拾掇了一翻,自後門而去,經過百樂門的時候,特意從茶樓里取了上好的糕點。台上的評書先生正說得精彩處,講的是《燕太宗傳》。正說燕太宗皇帝與孟公爭奪天下在徽郡淮南大戰的故事。
自從燕太宗一統天下後,就有人寫了本關于他的傳記,早前原只簡單的一萬余字,後來竟演變成三十多回的故事,還有的評書先生能說出一百二十回的故事,從燕太宗出生能講到他駕崩。而百樂門大茶樓的評書先生就能說一百二十回。
能入百樂門的高台講評書。那可是很光鮮的一件事,因為百樂門尤其是京城、洛陽、揚州、益州四處,雲集的都是最好的,評書、評彈、小曲兒……都是些有名氣的人才能登台表演,尋常的就只能去別處。
因時辰尚早來。來吃茶的人不多。說書人的聲音便回蕩在空中,神采飛揚,照著規矩每日最多說三個章回,其間穿插相聲、快板和小曲,也可以供貴客們點,對于許多人來說,這相聲、快板等都如同戲劇一樣都是新生的行當。
京城的權貴人家極多,藝人們也常去跑堂會。
雲羅包了一包糕點干糧,與袁小蝶出來。
正出來,便踫到一個面善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早前救過的溫黛黛,一見著他們連連襝衽行禮,她的身後還跟著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手里拿著快板。
袁小蝶面露異色。
溫黛黛已挽起了發,一副小婦人的裝扮,輕聲道︰「雲五公子,這是我家男人,在洛陽百樂門里結識的,如今我唱曲,他打快板,日子還過不錯。」
雲羅笑道︰「好好與他過日子。」
溫黛黛低著頭,一臉恭謹。
雲羅與袁小蝶上了外面的馬車,往城西方向而去。
男人好奇地道︰「你不是說雲五公子是你恩人麼?」
溫黛黛輕聲道︰「以前,我父親常說,君子磊落,雲五公子便是。我還想著攢足了銀錢,要還他呢。」
男人搖頭道︰「對于雲五公子來說,那些銀子也沒往心里去。如今我們成了親,在京城又算有個家,走吧,表演結束了,我們還要跑兩家堂會呢,你竟喜慶的曲子唱,咱們都多說幾句吉祥話,多賺些銀子,也攢些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