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禎勾唇一笑,低聲道︰「在這之前,凌德愷已先一步上疏彈劾,卻沒有護國公鬧的動靜大。首發」他放低嗓門,神秘地道︰「慕容膽子不小,明明是護國公領首彈劾,卻敢把奏疏偷走,神鬼不知地換成了凌德愷的名諱。」
雲羅怔忡,頗不敢相信地看著慕容禎。
他肯定地點頭,「他將兩份奏疏悄悄拿走,然後割裱成了一份,凌德愷首當其沖,再是護國公等人,今兒朝堂上,皇上當朝大贊凌德愷,將奏疏砸在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臉上,氣得破口大斥,說都察院全是廢物,各地官商勾結如此嚴重,他們竟沒瞧出來。」
慕容禎、慕容同時皇上恩準,著六部行走,以他們現在的地位,是可以查看各部的文書,除了極為機密的只能供昌隆帝一人閱覽,其他的都能瞧見。
慕容去了神寧府兩次,現在凌雨裳也認命了,有了那一場被人算計的事後,反倒認準了謝疇,不吵不鬧,直等到吉日一到披上嫁衣做謝家的媳婦。
「凌德愷上疏,是不是與你有關?」
慕容禎勾唇一笑,「那日偶然遇到他,只恰到好處地點了那麼兩句。」
兩人偶然踫上,事實上是慕容禎一早就準備好的,他裝成很偶然,見到凌德愷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凌德愷問道︰「豫王世子這是怎了?」
慕容禎故作神秘,左右張望地道︰「近來皇上正為一件事犯愁,他認為這是一件大事,可整個朝堂的文武百官,竟沒一人發生,可我又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皇上直罵養了一群廢物,我還在思忖著到底是什麼事呢。」
「是什麼事?」
慕容禎想了一陣,「猜不出來,只看到這兩日廣平王常去找皇上。他一進去,我就退出大殿,實在猜不出啊……」
凌德愷憶起慕容去神寧府的事,隱約之間好像提過各地方官員與商賈勾結的事。「皇上就為這事煩惱?」
「只听皇上嘆息,說群臣里就沒有一個機警的,難道大家都沒發現。我還在想呢,等我想明白了,便第一個上遞奏疏,如此一定能討皇上歡心。」
凌德愷想著昌隆帝發現的問題,臣子沒發現,還等著臣子上奏疏了,當天晚上就寫了一紙奏疏遞上去。
可遞上去了卻沒有音信。
正等著呢,今晨就被昌隆帝在朝堂夸贊了幾句「凌德愷不愧是當朝駙馬都尉,盡職用心,堪為爾等楷模。」光這一句,就吸引了滿朝文武的目光,贊罷了凌德愷,昌隆帝便將都察院左、右都給痛罵了一頓,直斥爾等是吃閑飯的,枉為朝臣,順帶把戶部、吏部、刑部也一並給罵了。
凌德愷後來才知道,那份奏疏再不是自己最初寫的那份,後面還有九個聯名官員的名字,首當其沖的正是他的大名,他遞了奏疏不假,可沒找人聯名,認不是,不認不是。當昌隆帝一聲高呼「念!」那上面的內容又分明是自己的。
聯名上書的幾個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不是護國公請他們聯名的麼,這首當其沖怎就變成凌德愷了。
護國公更是一臉霧水。
反正那內容是差不多。
正納悶,昌隆帝道︰「近日來,只凌德愷與護國公及九位大人發現了這等朝廷大事,你們其他人,枉領朝廷俸祿,各地官商勾結如此厲害,竟無人與朕提起。若個個都跟凌駙馬一般,我大燕何愁不穩,何愁不昌?」
聯手的官員要麼是都察院官職不高的御史,要麼就是與護國公私交極好的,也都是保持中立的臣子。
昌隆帝訓罵了幾句,拂袖退朝,任誰都知他是龍顏大怒。
護國公犯著迷糊,明明他帶著大家聯名上書,怎的就變成凌德愷的名字,還被皇帝大肆稱贊,說成了忠臣。不想慕容就走了過來,抱了抱拳︰「護國公,請!」
到了隱秘處,慕容這才長嘆一聲,把這事簡要的說了一下,「還好這奏疏是被我瞧見了,如果你真是這第一個人,只怕李家要得罪不少權貴,光是這些人一口一個唾沫星子就能把你給淹死。」
護國公驚道︰「是你從中……」
「我也不想,要真是出了事,你要筠竹怎麼辦。你那一紙奏疏上去,還不得將天捅個大簍子,還好凌德愷在你之前也寫了一紙奏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護國公心頭雖不高興,可慕容到底是救了他全家一命,一家人的平安自然比這事要大,反正有人彈劾捅破了這層紙,他無所謂功勞不功勞的。
兩人小聲說話的時候,夏候逸、虎妞等人就遠遠地站著。
雲羅輕聲沉吟︰「風雨欲來風滿樓……」
慕容禎道︰「皇上已令各部院拿出主意,只怕明兒的早朝,朝堂上會更加熱鬧。」
雲羅勾唇道︰「凌德愷做了這只出頭鳥,後面的戲會越來越精彩。」
他身子微傾,嚇得雲羅連退兩步,卻被他伸手扶住雙肩,這樣的靜立讓兩個人看起來異常的古怪,他低低地道︰「待這事鬧大之後,再若有若無地透出凌德愷的秘密,那些被他得罪的權貴,一定會抓住他的把柄進行嚴厲的報復。」
雲羅輕聲道︰「多謝了!」
慕容禎有時候也覺得很奇怪,他從來不愛管別人的閑事,卻管定了她的事,只要她想做的,他願意幫一把。「宮外對你的流言頗多,以我之見,你還得說些什麼。」
「他們愛怎麼說,只管說去。」
「是呀,你可以不管,但你可以換一種方式,你的詩詞極好。」他仰頭大笑了起來,原不是好笑的事,他卻能笑得異常大笑,仿佛真遇上了什麼開心的事。
雲羅微蹙著眉頭,「魔王,你今兒是與我特意說話的呢,還是來翰林院的?」
魔王,她竟叫他魔王,那是她給他取的綽號。
慕容禎雖不喜,卻道︰「我叫你什麼好?羅羅?」
她翻了個白眼,領著虎妞與水仙往內院去。
見她進來,早有幾名學士整齊排列,抱拳高呼︰「拜見公主殿下。」
「各位大人辛苦了,《燕太祖大戰襄陽》這個戲本我改好了。」
一位學士向前,雙手接過。看了一眼,刪減了不少,又修改了一些措詞,甚至還有項羽的詩歌也被加入了進去,這也多了幾分帝王的豪情。抱拳道︰「謝公主殿下!」
一個年輕學士抱拳道︰「公主今兒來了,請留下一副墨寶。」
雲羅道︰「我的字真不如各位。」
慕容禎使了個眼色,立時有人附和起來,「請公主留下墨寶。」
有掌院大學士備了文房四寶,又移了桌案到院中,雲羅走近,道︰「我的字丑,你們可不許笑話。」握著筆,思忖片刻,寫道︰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怨。
寫了上厥,雲羅便停了下來,似在構思,又似有痛色,終于又寫出了下厥。
身邊的驚嘆之聲不絕于耳,雲羅道︰「讓各位見笑。」
有人驚羨,卻是她心下譏諷,抄襲終成習慣。
有人欣賞,卻是她難以細看的眼神。
雲羅有才是真,卻不是詩詞之上,她會寫小說,會恰到好處地運作詩詞,總能在恰到的時候讓小說增添幾分色彩。
掌院大學士又遞了一本新戲本,道︰「這是這兩日大家聯手作的,是寫燕世宗皇帝的故事,還請公主一看。」
雲羅接過粗略地翻了一遍,道︰「一部戲又太長太雜,若擱成三部戲,又顯得太過單薄,寫了燕世宗皇帝的三件功德,全戲需要一條故事脈絡,請重新修改,大家記住若為戲可,一部戲不可超過一萬五千字,交到我手上,全文最好不要越過一萬六千字,要是多了,就請各位斧正,拜托了。」她鄭重一拜,「以前大家寫的皆是傳說,像這樣的戲本尚不足經驗,權當雲羅放肆一回,今兒就與各位談談寫戲本的感觸,權當與大家共同分享其間喜怒。」
她微微點頭。
掌院大學士道︰「公主殿下請!」
她轉身移往翰林院大堂,坐在正中,與眾人談起如何寫戲,怎樣寫好戲的幾點經驗,不是突然起意,而是昨晚就準備好的,雖然有她早前的戲本為考察,可大家還是參差不齊,雖有掌院大學士、大學士等人把關,可還是要修改很多,要每本都讓她來改,她還不得累死,與其事事親為,倒不如與他們講講自己的經驗與看法。
她從小說的六要素,講到措辭,再講到戲本的人物形象,又以現在百姓們耳熟能詳的故事人物進行剖析。
早前只內院的六七人,後面不知說到外頭說了,外院的翰林院小吏們也陸續進來,或立在窗外,或圍在大堂外,靜默地听雲羅講授。
慕容禎原是來瞧瞧便走,這一會兒也听了起來,直听得連他似乎都會寫了。
有些只能意味,不能言傳出,雲羅便以現在的戲講授,「十個人寫花木蘭,就會有十個不同的花木蘭;十個人看花木蘭,也會有十個不同的花木蘭。這是因人的感悟不同、性格不同而各有不同。戲劇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所謂的生活是指得貼近百姓,也就是所謂的俗,高于生活便是雅,要做到雅俗共賞,才能被百姓更為接受……」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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