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譯文對杜俊進行了非結構式診斷訪談的精神評估方式,而後將杜俊交由精神科醫生診斷。
精神科醫生的診斷與駱譯文的診斷結果相同,杜俊患有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並伴有抑郁癥狀,但可以排除社交恐怖癥的可能。
駱譯文給杜俊開了一些選擇性5-羥色胺再攝取抑制劑,這可以幫助杜俊緩解抑郁癥狀,改善伴隨PTSD出現的焦慮和驚恐發作的癥狀。
近期,杜俊正在接受駱譯文制定的一系列暴露療法。
在秦晴看來駱譯文的心里治療起到了效果,但肖紅卻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
因為黃一覺否定了刑事立案的可能性,肖紅堅信瀚藍律師事務所與收了馬成凱的好處,與馬成凱是一路之丘,連帶著她對黃一覺介紹給杜俊的心理治療師駱譯文也毫不信任。
最終在肖紅的強烈要求下,杜俊被迫停止了治療。
「這包包真好看。」
身後有人抻秦晴的背包袖子,她回頭一看,一個打扮夸張的小太妹正湊近她的包細瞧。
這是這次案件的委托人,錢露露。
此次秦晴依舊是作為黃一覺的助理,和黃一覺一起來調查案件的。
這是一起**案,但被害人並沒有當即報警,而是找來了律師,她想先知道自己能獲得多少賠償。
「露露,」黃一覺的臉上少有的陰沉。
錢露露癟癟嘴,「表哥,我是受害者,我收到了心理創傷耶,你還凶我?」
她耳朵上帶著的圓環搖擺,在她張嘴時,秦晴看見她的舌頭上釘著一個骷顱頭形狀的金屬舌釘。
錢露露一靠近就有種劣質化妝品味道,她的煙燻妝畫的太濃。
「表哥,你說我能要到多少精神損失費?」
看著錢露露,秦晴完全想象不出她剛剛在昨晚經歷了那樣的事情。
黃一覺在面對錢露露時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什麼好修養都沒了,「你現在需要盡快報警!然後做法醫鑒定!」
精/液在一兩天後就會消失,但瞧錢露露的態度,她似乎並不著急。
「慌什麼?讓我衡量一下,」那男的說自己只是酒後亂性,並提出了賠償,正是這讓錢露露有些猶豫,「我能得到多少錢?」
「錢露露!」
桌上的水杯因為黃一覺的大力拍桌,轉了幾圈險些潑出來。
秦晴扶正了水杯,代替黃一覺回答了錢露露的問題,「我們可以向嫌疑人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要求嫌疑人賠償治療費用。」
「那精神損失費呢?」錢露露追問。
秦晴遲疑了一下,「法律規定,在刑事案件中遭受的精神損失不得提起附帶民事訴訟,也不得單獨提起民事訴訟。」
頓了頓,秦晴接著道︰「也就是說,對刑事被害人的精神損失將不予賠償,但」
「那就是說我一毛錢也得不到!」錢露露怒吼。
「不,這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雖然最高人民法院曾對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涉及精神損害的問題作了排除性規定,但在這之前也有獲得賠償的先例,例如」
「多少?」秦晴的話被錢露露強勢地打斷,「五十萬有沒有?」
秦晴嘴巴張合,她並不能夸下海口說可以達到這個數額
最後,秦晴和黃一覺還是被錢露露趕出了屋子。
黃一覺冷著臉頭也不回地下樓了。
回到律師事務所,黃一覺摔門進了自己的辦公間。
「又是錢露露?」
秦晴回頭,王沁站在她身後抱著一摞剛復印好的文件,「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鬧強/奸了。」
不是第一次?
秦晴疑惑自己怎麼一無所知。
「你當時跟著你師父,別提有多忙,當然不知道這事了。」王沁邊走邊將文件分別發到了幾個需要的律師的手中,干完活兒,她才扭頭正視秦晴。
「前兩次錢露露都沒動真格,訴訟立案什麼的壓根都沒想,所以問也沒問過,她的目的只是脅迫對方拿出一筆費用了結這事而已。」
王沁湊近秦晴,神秘兮兮道︰「我听說,前兩次事實上發生那事時兩人根本就是你情我願,錢露露想反咬一口但證據不足。」
王沁走近茶水間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回頭看向秦晴,「怎麼,她這次真的打算報警了?」
「她原本是有這念頭的,」秦晴輕嘆,「但听說要求精神索賠困難,且不一定能達到五十萬後,就打消了心思。」
秦晴被錢露露趕出家門後,她沒有立刻離開,沒一會兒,她就听見門板內傳出了聲音,是錢露露在和手機里面的人講價。
王沁搖首感嘆,「一個想要刑事立案無法可依,另一個完全有條件將惡人依法懲治卻只想用錢私了。」
秦晴不說話,她知道王沁指的是誰。
「喂,杜俊那案子听說已經有結果了。」王沁找椅子坐下,「肖紅另找的律師依舊打的是民事訴訟。最後判決馬成凱侵犯了杜俊的身體權和人格權,依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的相關規定,馬成凱將行政拘留十五天,賠償醫療費用兩千元。」
秦晴在早上判決結果出來時就接到了拜托過的熟人的電話通知,听再次提及,她只是沉默。
王沁憤憤,「這能彌補得了什麼?」
她將不滿發泄為猜測,「那位孟大律師一定是給了媒體一些好處,不然就以馬成凱父親馬長軍的身份,在審判前報紙上就該登些什麼出來了。如果掌控了輿論風向,說不定還能多幫那孩子一點呢。也不會就這樣便宜那禽獸。」
在肖紅徹底不信任黃一覺之前,黃一覺他們就已經考慮過操控輿論這方法,但一家家媒體都拒絕參與,如果說沒人在中攪和,那實在是有些令人難以相信。
秦晴從小李那接過一摞東西,結束了這個話題。
——
艷陽高照。
錢露露的事終究還是不了了之,但杜俊的案件卻在僅僅幾日的時間內發生了驚人的反轉。
肖紅在鬧市區,眾目睽睽之下,拿刀襲擊了馬成凱。
襲擊過程恰恰被當地電台的一檔人氣綜藝節目偶然直播。
這件事情引起了轟動,被登上了報紙頭條。連帶著背後的事情也被逐漸披露出來。
杜俊案件反而在在審判結束後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馬成凱惱羞成怒,要告肖紅故意殺人,但諷刺的是,他的驗傷結果卻只是輕微傷。
未構成輕傷,此案只歸類為治安案件,而肖紅所要面對的最重的處罰也只是拘留十五天,及醫療費和誤工費等費用的賠償,還有部分罰款。
黃一覺本以為秦晴會為此感到高興,但秦晴的反應卻出乎了他的預料。
「輕微傷?」秦晴蹙眉。
如果真的想置人于死地,馬成凱怎麼會只是輕微傷呢?
「是呀,」黃一覺點頭,「幸好,被人攔下了,才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
秦晴沒有說話,黃一覺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這次案子馬成凱的代理律師不再是孟,他卻依舊要求了一筆對杜俊一家來說相當高額的賠款。
肖紅卻不用再因此而煩惱,經由媒體報道,無數好心人士捐款籌資,全權承擔起了這比賠償。
肖紅所作所為無疑是行走在法律的邊緣線上,並且經過這次曝光,杜俊不想被人知道的過往也被一覽無余的披露出來,這將對杜俊形成二次創傷。
「我先出去了。」秦晴走出辦公間,關上了門。
她反對肖紅的行為,她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圓滿的結局,但她同樣也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眼下最好的結局。
這樣被迫妥協的感覺,讓秦晴莫名氣惱,她想要用正正當當的法律手段將那些披著人皮的禽獸繩之以法,但結果卻是事與願違。
近日,
馬成凱成為被討伐的對象,他丑陋陰暗的內心與他大學老師的身份形成了強烈反差,人們也因此愈發苛責他了。
他的人生,墜入了無底深淵。
——
雨水似乎格外偏愛這片土地。
入夜,一陣輕柔的風夾著雨霧拂過臉頰。
辦公桌上的已經手機震動了許久。
駱譯文看著遠處路燈下飄渺的細雨,好心情的笑了。
在手機第三次響起時,他才按下了接听鍵。
「喂,您好。」
「你怎麼不接電話!你說過會沒事!但現在一切都完了!」
男人的怒喝聲里摻雜著火車壓過鐵軌的震動聲,還有濤濤水聲。
「馬先生,請冷靜。」駱譯文的聲音里傳遞著安撫的信息。
電話那頭的人突然失聲痛哭,「救救我,救救我,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是深愛我的妻子的,我還有那麼可愛的女兒,我愛她們,我只是控制不住呀!」
他乞求著,像在溺水時看見浮萍的人,他懷抱著渺小的希望,或者說是自我欺騙似的以為抓住浮萍就可以抓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駱譯文聲音輕柔,仿佛有種鎮定心緒的功效,「想想你的妻子,還有女兒,他們是愛你的。」
男人痴痴地說︰「她們是愛我的」
「是的,」駱譯文笑了,「她們不會離開你。」
「不會離開我」
手機掉進水里發出噗通聲,男的聲音被風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