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 第七十八章 生死無常

作者 ︰ 明希明澈

「別回頭,一直向前走,你一定要活下去。」她的父親按著她的肩膀像要將這句話刻在她骨頭里一般一個字一個字的對她說著,父親的目光中露出一種讓她恐慌的決絕。她想說我不走,她想搖頭拒絕,她想留下來不放棄一個人哪怕需要面對死亡,但是她不能,她肩負著的是整個家族的重任和未來,所以她不能猶豫,不能停下,不能軟弱,她只能用盡全力向前奔跑,不能回頭看哪怕一眼,但是身後那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道卻在她身後一直追著她,將她纏繞其中,侵入骨髓中,永遠也沒有辦法擺月兌。

葉秀站在楊家村村口看著死氣沉沉的村子,臉色蒼白嘴唇緊緊的抿起。空氣中滿是血腥氣混雜著尸體的腐氣混雜在一起的讓人作嘔的味道,天空中大群的烏鴉在嘶啞淒厲的哇哇叫著,原本平靜安寧的村子此刻卻像是張開嘴的噬人巨獸,讓人望而卻步。

「昨天晚上有路人想進村討口水,卻發現整座村子的人已經全部都被人殺害了,路人受了刺激今天才清醒跑到縣衙將這件事情說了。」秋水亭站在葉秀身後臉色也非常難看,整個陽化縣在他的治下民風淳樸,治安清明,一年到頭連一起傷人的案件都難得發生。可是如今竟然整個村的人在一夜之間都被人殺光了!這讓他真的難以接受,低頭看著葉秀的目光就帶上了銳利的探究還有幾分隱隱的指責「村子里各家各戶雖然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但是財物卻沒有被拿走,村民的死相也並不像是被普通的利刃所傷。你該清楚吧,這並不是什麼土匪強盜做下的。」

「你想說什麼。」葉秀轉回身臉色雖然仍舊有些蒼白但是神情卻已經變得非常平靜了,剛剛那慘烈的景象在她的眼中沒有留下一分痕跡,沒有半分恐懼也沒有半分悲傷,她目光清冷語氣漠然的問著秋水亭「你覺得這里發生的事情和我有關。」

「你能說他們的死與你半分關系都沒有嗎?」秋水亭死死的盯著葉秀,抬手指著不斷被清理出來的一具一具尸體「你能說他們真的不是受了你的連累所以才會招此災禍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葉秀低頭一邊沿著擺成一長趟的尸體走著,一邊淡淡的問著。

「你們修靈者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總是有人能管得了你們。」秋水亭冷冷的看著葉秀,抬手向山一指「這陽華山爍輪寺上的靈者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定然不會饒過做出這種事情的罪魁禍首。至于你,我不管這件事與你有關無關,今晚請你離開陽化縣縣城。」

秋水亭冷冷的說完就轉身離開,留下葉秀一個人站在原地繼續低頭看著地上一具一具尸體,琥珀色的眸子里蘊著清冷的光芒,半晌才抬起頭閉上眼楮緩緩的嘆了一口氣。

「靜安。」葉秀閉著眼楮慢慢的叫著靜安的名字,又慢慢的睜開了眼楮看向遠遠站著愣愣的不知道在看什麼的靜安「不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我?」靜安僵硬的轉過頭看向葉秀,眼神空洞聲音嘶啞「不是因為我嗎?」

「不是因為你。」葉秀伸出手拉過靜安,將他環入自己的懷中。感受著靜安在自己懷中慢慢開始顫抖,眸色微暗。她之前警告過太多次靜安若是不小心會照成怎樣嚴重的後果,靜安表面上雖然說是不以為然,對自己的高壓政策抱怨連連,但是實際上他終究還是上了心,當了真的,不然他不會寧願和自己呆地牢也要將木澤的麻煩解決,不會在面對袁榮樺他們的時候努力假裝不存在,也不會每日每日嚴格遵守自己制定的修煉計劃默默的修靈。可是如今發生的一切,讓她之前警告靜安的話如同預言一般變成了現實。所以靜安現在應該有些嚇到了,認為就像是她說的那樣是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才會連累了整個楊家村的人。

「我那天還送陳老爹出鎮子,他還說讓你安心養病,房子他會幫著照看的。我帶你去鎮里的時候張郎中嘲笑你連自己的病都看不好,居然還敢給別人開藥方。你昏迷的時候鐵寶他們也去過鎮子看你,想問你什麼時候能夠清醒養好傷回來給他們上課。咱家後院你說要空著,可是楊二嬸說可惜了,前一陣背著你偷著幫我給後院撒了菜籽,現在都已經發芽了……」靜安喃喃的說著,越說聲音越發顫抖,最終哽咽落淚,回抱著葉秀的雙臂收緊,頭埋在葉秀的頸窩里「真的不是我做錯了事情害了他們嗎?真的不是嗎?」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葉秀拍著靜安的後背,滾燙的淚水滴在她的脖頸處暈濕了她的衣衫。抬起頭看著陰沉的天空葉秀想起百年前,那時身為天之驕子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痛徹心扉,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無能為力,她痛苦得不能自已,那時候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族人為了自己犧牲性命被人屠殺卻只能逃跑,她躲在山洞里以最卑微的姿態苟且偷生,只有那個少年陪著自己將自己手上的鮮血洗淨一遍一遍的對著自己說這不是她的錯,這不是她的錯。而現在……葉秀沒有去看那些遺容淒慘的尸體,這里面有人她熟悉有人她沒有打過幾次照面,同樣血腥同樣的死亡,她卻心情淡漠早沒有了當年的疼痛……葉秀苦笑一下,即便換了一具身體,她也變不成真正的純真少女,她實在看過了太多的生死,經歷過那種至親至愛之人在面前死去而束手無策的痛苦之後,別人的性命再難激起她心中的波瀾。那時候她是用仇恨和責任將一切掩蓋,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了,如今她自然不想靜安也走上那條路。

「這真的不是你的錯,靜安。」葉秀嘆了口氣,拉開靜安,讓他重新面對楊家村人的遺體「二妮兒並不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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