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折騰了一天,就算是一切都順利,也算是辛苦了,沒等葉秀出來靜安就帶著小東西去休息了——等葉秀出來,月光照映下的小院里,只有石桌上靜安提前給她沏好放在那的花草茶孤零零的留在那里,看起來竟是有幾分清冷。
不過這樣的感覺也就在葉秀的心里轉了一下就被拋出去了,只笑了一下自己現在境界不成了,居然也會有這種悲春憫秋的想法,葉秀就披著衣服,坐在了石桌邊上,拿著茶杯看著月亮一時間,小院竟是和她出來之前一般寂靜。
不過葉秀的心里卻並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樣,若是真有人能看穿她在想什麼怕是要被嚇一跳的。種種推論,種種計劃,還有對過去種種恩仇的回憶,哪一個都說不上是能配得上這清風朗月的事情。
但是葉秀卻是坦然得緊,要說她葉秀也並不是沒有有過一顆清透玲瓏的心肝,只是後來的大難才讓她將那心肝全部染黑,再不見原來的干淨。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自己干干淨淨的死去無所謂,但是整個葉家卻不能為她那份清高孤傲殉葬。到了現在她孤身一人,最開始的時候以為自己可以終于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著,可是不久就發現那一切都是妄想,她早就在她能夠選擇之前就被卷入了各種糾葛和恩怨當中了。
過去的現在的,她自己的還有這具身體的,全都攙和在一起,讓人幾乎無處著手。只能嘆息一聲她這勞碌命,然後繼續黑心黑肺的一步步籌劃。找出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法。畢竟有些事情就算是她自己死了,也是不能妥協不能放棄,也不能被破壞的。
葉秀這樣想著,繼續盤算著明里暗里的人,眼楮里的神色漸漸的就比那月光還要清冷幾分。又開始琢磨今天的事情她是否有什麼漏算的地方。
雖然說今天她和靜安在靈陣里並沒有遇到麻煩。卻不等于靈陣就真的沒有被人動手腳。她和靜安兩個人走得太快也太順利,所以對方在靈陣里面設下的陷阱和機關沒有機會發揮作用,這種可能性反而高一些。或者說應該是她的靈陣里面沒有問題,而靜安的靈陣里面有問題。而這樣的事情出現,再加上上次她和靜安的靈陣出問題的事情,兩者結合在一起葉家就會進一步確定族內出了奸細。
于是君雯的存在就有了解釋,當時能殺了她最好,就算是沒殺了她。就君雯那三腳貓功夫,在葉家犯事,要不是君羨維護,早在之前闖禁地的時候就被逮起來了。而這也就是對方安排君雯的涌出所在,為的就是將懷疑的方向引向君羨身上。若不是今天是君羨去抓的君雯,若不君雯清醒了以後仍舊認為君羨對不起她,主動出聲誣陷君羨,逼得君羨一句偏袒她的話都沒能說出口。現在君羨的嫌疑可不是那麼好洗清的!
葉秀長嘆了口氣。她為了讓君羨避嫌,甚至都沒有讓君羨的飛劍載君雯,如今看來倒是多此一舉。可是在她來說實在是難以第一時間從君雯那個角度來考慮問題。對于同族她所能做到的最狠心的也不過是實事求是的懲罰罷了。哪里就能理解君雯這種自己不好過也要拉著同族下水,在他人面前誣陷自己族人的想法呢?
想著君雯對君羨的指控,葉秀不由得就輕笑了一下,都以為自己才是最吃虧最可憐的那個,卻不知道也不願意去看清楚別人為他付出了多少,人吶……呵呵人吶……
二妮兒從異志閣回來瞧見的就是這副場景。瘦弱的少女坐在院子里,隨意披著的衣衫和沒有被束起來的長發被輕風吹起,月光下少女笑得清冷,不知道為什麼,竟是讓人有一種悲涼無奈的感覺。二妮兒看得腳步頓了頓,然後才回過了神。
要說葉秀長相只是清秀,又瘦弱得和豆芽菜一般,本是最不惹人注意的類型,但是她卻在某些時候流露出來的氣質卻是總讓人很難忽略得了她。二妮兒雖然年紀小,但且不說她本來就不是這麼大年紀的小女孩所能比得了的,就說她經歷了滅門之禍,哪里還能如過去一般天真無邪。因此對于葉秀這與眾不同的氣質,雖然心中驚訝奇怪並且早就有猜測,但是面上卻並不顯露出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覺得沒什麼問題了,才邁步走進了小院里。
葉秀早就听見二妮兒回來的腳步聲,抬頭借著月光看著二妮兒,瞧她衣服上頭發上都狼狽地沾了不少灰塵,就笑著指了指廚房的方向,道︰「才回來?石先生又為難你了?廚房里給你留的熱水還有吃食,你吃點東西洗漱洗漱吧。」
二妮兒搖搖頭,她自從來到離山之後,每日都忙著各種事情,而葉秀則又是生病又是受傷又是忙著四季靈君的事情,二人倒是很久沒有這樣獨處過了。雖然說葉秀從來沒有少了她什麼東西,但是現在突然面對面接受葉秀如此關切,倒是有些讓她不怎麼適應,想了一下才道了聲謝,又想了想才又解釋了一句,道︰「石先生沒有為難我,只是我自己分內的事情沒做好罷了。」
葉秀倒是沒在意二妮兒話語間的遲疑與停頓,招招手就讓二妮兒過來,拍了拍她頭上身上的灰塵,笑著說︰「你就是心思重,這里有什麼分內不分內的事情,這差事本是我應下來的,本來都該是我去做,我不做,你們不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石先生性子冷,你去了她倒是沒有好話說你。我叫你每日本是想著你年紀小,這一年最好不要多修靈,若是浪費了時間也是可惜,倒不如多看看書。卻沒有想著讓你這麼累。」
二妮兒皺了皺眉頭,嘴角微微抿了抿,搖了搖頭,道︰「沒事的,我不覺得累。」
葉秀瞧著二妮兒的臉微微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卻是看著二妮兒低頭垂目的樣子沒有說出口,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去洗漱。
「你去吧,早些休息。」
「嗯。」二妮兒點點頭便轉身往里走。
「二妮兒。」葉秀最終還是喊了一聲,見二妮兒回頭疑惑的看著自己,笑了笑就囑咐了一句,道︰「你現在忙,每日給我準備茶水這種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本應照顧你,現在沒辦法照顧周全就算了,怎麼能讓你來為我操心。」
二妮兒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說︰「沒關系的,也不費事。」
葉秀也不爭論什麼,只是笑著看著二妮兒走進廚房,然後漸漸的淡去了臉上的笑容,輕輕的緩緩的嘆了口氣。二妮兒和她太像了,雖然是各有各的遭遇,但是年幼便經歷了喪失掉所有親人的痛苦,怕是沒有人比她更能了解二妮兒的痛楚了。
所以二妮兒想著什麼,又想要做什麼,她就算不去想也能猜出個幾分。她本想勸著二妮兒看開一些,但是想想自己,即便過了這麼百年的時間,她又哪里能夠真正的看開呢?所有的傷痛也只不過是隨著時間而變得麻木了起來,卻是從未曾又半分消退。
所以她開了口,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很多事情,就算是她看透了,了解了,卻也沒辦法阻止那些事情朝他們既定的未來發展過去。
誰讓她渡劫失敗了呢,葉秀自嘲的想著,她現在可不是神。
葉秀的確不是神,而即便是神,這世間的修靈者也從不信神明能影響這世間的什麼事情。普通人倒是罷了,修靈者靈術的根本卻是不拜神,不信鬼,不與妖魔為伍的。因為修靈者成了神便跳月兌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再不能管這個世界的事情了,而修靈者又以人無魂魄來與妖魔區分。
但是話雖然這麼說,可是事實上誰能真正的做到心中無鬼呢?起碼行真現在是不行的,他站在林邊隱秘的陰影里,左右看著焦急的等著什麼人,心中的焦急與恐慌簡直無法言表。
他竟然同一個擁有「迷障」的人做了交易!行真覺得幸好這世上無鬼,要不然真的不知道爍輪寺死在「迷障」手上的同門們會不會真的出來質問他為何要與不共戴天的仇家來往。
可是他也不想的!行真不由得在心中為自己辯解,他只不過是為了奪回本來就屬于爍輪寺的東西!要不是那個小丫頭片子,居然躲在了葉家,而葉家又一貫的仗勢欺人從來都看不起他們爍輪寺的人,他又何至于此,居然會同來歷不明的人合作,而他又怎麼知道這個人竟然會有失傳那麼久的「迷障」呢?要說錯,就怪那個叫葉秀的丫頭,都是她的錯誤,才讓他落到如此田地!
行真在心底對葉秀的怨憤更上了一層,而站在樹林里的黑衣少年則冷冷的看著樹林外不停擦拭著汗水的行真,他早就到了這里,但是卻一點不急著出去,他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麼,不過就算是他有「迷障」又如何?到最後這個人,糾結一會還是會決定繼續和他合作的!
少年閉上眼,冷冷的無聲的笑了一下,繼而再次隱沒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