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在說謊,葉容雪十分肯定。即便葉秀的表情動作還有聲音看不出一點破綻,但是葉容雪卻知道葉秀剛才對她和爍輪寺之間恩怨的那些解釋,就算並不是完全編造,也一定隱瞞了不少事情。
如若不是如此,那麼葉秀身上的這些變化根本沒有辦法解釋,她對靈術各方面的了解,還有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靈符的應用,還有對馴靈術的掌握,甚至還有教導靜安御劍術等等這些事情全部都沒有辦法解釋清楚。
所以葉秀一定是在撒謊,或者說是對自己瞞了許多至關重要的事情!他並不介意葉秀騙他,但是他害怕爍輪寺真正要對付葉秀的並不是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已。
果然一針見血!靜安听到葉容雪如此直接而肯定的質疑葉秀,簡直就要伸出手指給葉容雪點贊了。心里不住的感慨,果然是最像葉秀的葉家後輩啊,他期待了多久有人能直言不諱的戳穿葉秀謊言的場景,終于在葉容雪身上實現了啊!被葉秀欺壓得半點兒頭都抬不起來的靜安,這回甚至夸張得有點大仇得報的爽快感覺。
靜安這面精神了,葉秀卻是一點都沒有被人戳穿了的尷尬和慌亂,仍舊還是笑著,微微的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啊。」
居然死不承認!靜安對葉秀的厚臉皮簡直算的上是欽佩了。分明自己說謊了,卻比說真話還要淡定,葉秀你這樣會教壞小孩子的!
葉容雪也是沒有想到葉秀會這麼干脆這麼毫不猶豫的不承認,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他竟然是被葉秀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憋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也的確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來證明葉秀說謊。可是雙方都明白,是在說謊,有必要還這樣嗎?
葉秀瞧著葉容雪無語的樣子笑了笑,雙方都知道自己在說謊又怎麼樣。她的原則是說謊就要死扛到底,絕不反悔。就算是假的也要變成真的。再說了讓她怎麼和葉容雪解釋現在自己的情況?就算是真的將自己這些天的經歷都貨真價實的說出來,葉容雪也還是會覺得自己隱瞞了吧?甚至會牽扯出更多的問題。她總不能和葉容雪坦白說我是你師祖女乃女乃吧!
葉秀想著就有點無奈的嘆了口氣,淪落到被小輩質疑自己。她還真是可憐呢!心里嘀咕著,葉秀到底還是給了葉容雪一個不是解釋的解釋,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以後也是事實。沒有人能反駁的事實。」
沒有人能反駁的事實?葉容雪因為葉秀這話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再次哭笑不得起來,這分明就是說,她就是在說謊,但是這謊話說多了就會成為事實。而且就算是所有人都懷疑她說謊,也沒有任何人有證據反駁她的話不是嗎?
看著葉秀從頭到尾都沒有一點兒變化的臉。葉容雪有點不甘心的又去看了一眼在一旁的靜安。卻只看到靜安在那里對葉秀擠眉弄眼的……真是討厭啊!葉秀怎麼就這麼相信這個人呢!
葉容雪一看靜安的表情就知道這人肯定知道葉秀全部的事情。想著葉秀竟然對這麼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這麼信任。心里就滿心的不舒服,總有一種自己家的孩子被別人騙走了的憤怒感覺。
這樣的感覺讓葉容雪放棄了想要從靜安這里下手詢問出想要知道的事情的想法。那樣做的話,會讓他覺得他好像真的敗給了這麼一個認識葉秀並沒有多久。死皮賴臉賴在葉秀身邊的臭小子。
但是即便葉容雪看靜安再不順眼,卻也要承認。即便靜安並沒有認識葉秀多久,卻也要比自己和葉秀相處的時間多。而即便是在謊言中,這個叫靜安的少年也陪著葉秀從生死的邊緣逃離過,這樣的感情……他一個將葉秀冷處理了這麼多年的所謂的親人,是根本比不上的。
不過照著葉秀的態度來看,且不說這佛緣葉秀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弄到手里的,只說爍輪寺真正想要找她麻煩的原因,怕也真的就只是因為這個爍輪寺的傳世之寶了。
這倒是讓葉容雪微微舒了一口氣,爍輪寺找葉秀並不是像他想的那樣知道了什麼秘密。這樣的話,不管爍輪寺多麼麻煩不好解決,相比于他心目中最壞的情況卻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想著自己最開始擔憂的那個問題,再低頭瞧著葉秀微笑的臉,葉容雪突然有些說不上來的心酸。這孩子現在看起來溫和順從乖巧,但是那雙琥珀色的眼楮卻透著絕對的自信和從容,是沒有人能動搖的堅定。葉容雪想起之前葉崇安跟他描述的那個乖巧听話又有些膽怯自卑的小姑娘,葉容雪不由得有點感慨,道︰「你和以前不一樣了,長大了……」
葉容雪這樣過分親近的態度對于葉秀來說其實是非常突兀的,雖然葉秀懷疑葉容雪和自己這具身體之間有什麼關系,但是實際上,在葉秀這次回到葉家之前,以前那個葉秀是從來也沒有見過葉容雪的。葉容雪這樣一副好像看著她長大一般的感慨的模樣,若是原來的那個葉秀看見了怕是會誠惶誠恐,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入了葉容雪的法眼。
但是葉秀看著葉容雪卻是心中有數,葉容雪可不像是他爹葉澤潛,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靜安在一旁那副表情她也看得透,無非是說葉容雪真的很像他,的確,葉容雪也的確像她。所以她很清楚葉容雪突然對她好不掩飾的流露出這種親近的神色是什麼意思。
無非是在試探她對這具身體的身世到底了解多少罷了,若是一點沒有懷疑過,那怕是就會非常疑惑,而若是猜測到了什麼,現在就應該委屈的說什麼經歷了風雨總是要長大的。
但是葉秀哪種都沒有選,她的身體和她的靈魂並不是同一個人,她也並不認同與葉容雪現在血緣上的關系,葉容雪在她看來永遠是當年那個小不點兒的女圭女圭。她更不可能像是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一般渴望葉容雪給予她什麼親情溫暖,或者憤怒對方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不見自己。
她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現在正好是個好機會,于是她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問道︰「你到底是我什麼人。」
葉容雪又是一愣,然後苦笑了一下。在講葉秀放置在葉家邊緣地帶的這麼多年里,他也曾經不甘心而充滿希翼的想過將來有一天如何與葉秀相認,到時候葉秀又會是如何的表現。卻唯獨沒有想到過葉秀如此冷靜而直接的樣子。就好像……就好像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都並不重要了,她只是要知道一個與她有關的事實,然後就可以安心的繼續過她自己的日子一般。
葉秀是真的對他們沒有期待了嗎?葉容雪突然有些傷心,即便這樣的結果是他或者說他們一手造成的,或者說就是因為這種結果是他自己造成的,葉容雪的心里一陣陣的難過。雖然之前有很多的理由讓他不能說,也不能阻止他在此刻去後悔沒有關心過葉秀,而即便現在仍舊有理由讓他沉默將這個秘密保持下去,葉容雪卻不想理會了。
哪里就有那麼多的顧慮,哪里就有那麼多的責任。憑什麼一切都要由葉秀來承擔呢,憑什麼要將沒有發生的事情的責任背負在葉秀身上呢?葉容雪看著葉秀只覺得自己若是現在不說,怕是葉秀以後便再也不會在意她到底出生如何了。若是那樣的話……葉容雪想起自己那個性格倔強的妹妹,想起她為自己這個孩子所付出的一切,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葉容雪下定了決心,心中卻突兀的冒出了一些緊張。這是他成年以後很少有的情緒,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葉容雪定了定神,開口對葉秀說道︰「你一直都以為你自己是孤兒吧?」
葉秀想著當初自己醒來時看到的那些原本這個小姑娘,隨手寫的文字,那其中對父母的渴望和孤寂自卑,微微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反問道︰「難道我不是嗎?」
葉容雪看著葉秀,想著十幾年前他的妹妹葉明雪掙扎著遞到自己懷里來的那個一身是血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楮看著自己的孩子。當初那個孩子如今已經長到這麼大了。自己從來沒有給過她應有的關懷。當初妹妹的囑托,他也未能完成。雖然說他有前般理由,萬種解釋。但是他虧欠葉秀的卻是貨真價實的親情。他對得起自己身上的責任,對得起家族賦予的使命,但是他對不起自己失去的妹妹,還有妹妹留下的唯一的血脈。
這樣的愧疚讓葉容雪接下來的話,說得格外艱難,他面對一切都能保持著沉穩平靜的態度,但是現在面對葉秀,他卻是滿懷愧疚,又充滿了擔憂,他緩緩的開口道︰「葉秀,雖然你的母親的確已經在十二年前去世了,當你並不是孤兒,你有親人。我……我就是你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