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閨中秀 第43章 拉攏

作者 ︰ 宋曇

第四十二章

日升月落,接連幾日都十分規律,今日卻又有了意外,惹得宮城內的眾人都有些心緒不寧。宦娘去羽林衛處交了牌子,那羽林衛這幾日都日升而出,日落而息,今日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日出,睡過了頭不說,身子還分外疲乏。

收了宦娘的名牌,那羽林衛草草記了幾筆,隨即強打精神說道︰「沈女郎今日的任務是去繁園,令那些因缺水等原因而枯死的作物復蘇,若是能催生些米糧出來,自然更好。」

在外出勤的好處是不必費太多氣力,壞處是有定量的指標,要求必須找來一定數額的物資,此外危險難測,有時甚至會受到百姓的攻擊——因羽林軍及異能者常從百姓處搜刮物資,所以他們名聲極差,平頭百姓對他們恨之入骨。朝廷只顧自保,百姓們便自己組成了隊伍保衛住處,與怪物抗爭的同時也攻擊羽林軍及異能者,已有數名異能者因此而受傷。

在宮內執勤,與在外出勤恰恰相反,好處是安全,壞處則是費的力氣極大。如宦娘這幾日,天天料理花草及作物,著實費了不少氣力,比之出勤還要疲憊許多,回了屋子洗洗涮涮之後便是蓋被睡覺。

繁園,乃是先帝為了警醒後世「農耕」之重要,而在宮中特設的一塊耕作之地。先帝閑暇時候常常換上便裝,親自耕種,然而及至此代,皇上很少親自勞作,多半都是交給奴僕代為耕種,而皇上只管享用這塊地里種出的糧米及蔬果,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為此寫詩作文。

災變之後,在石碧的命令下,繁園擴大了面積,且還會不時地從眷屬司中抽調些有體力抑或有農耕經驗的平民來此地耕種。作為酬勞,這些耕種的平民可以多得些干糧和水,有時水糧十分緊張,他們得來的便是衣物等。

宦娘穿的依舊是那身黑底紅邊的制服,下邊著的是褲子,行動很是方便。她甫一進了繁園,便見有個有數名羽林衛圍在一位身著勁裝的女子身後,顯然是以她為首。宦娘定楮一看,但見那女子發髻高盤,妝容精致,雍容華艷而又英姿颯爽,正是石碧無誤,而她身邊的羽林衛無一例外都是女扮男裝。

繁園本就歸石碧所屬,她來此地,也不算奇怪。宦娘這般想著,連忙上前行禮,石碧卻揚著下巴,止住了她,但說道︰「女子之間,不必拘束于這些繁文縟節。我今日來此,只是對你那操縱草木的本領有些好奇,想要親眼一看。」

宦娘連忙應承了下來,邊演示給石碧看,邊溫聲說道︰「我的本領有限,並不能一下子令整片草木都重煥生機,非得一株一株得來才行。不但如此,還必須在心里與草木暗暗說話,同時撫過這株草木的每個部分。若是想讓它們開花的話,費的時間要久上許多,同時手放在它們那會長出花骨朵的地方的時間也要長些。」

石碧傲然地點了點頭,說出的話卻很是謙遜,「若那日是我在皇陵中得了木之異能,肯定做的不如你好。」

宦娘偏偏是那種听了贊譽便會警惕的人,當即收斂心思,佯笑道︰「我從前對草木懂得也不多,可任是誰在那般境地里待上兩年多,都會對這些草木生出感情來,將它們當做活人來對待。」

石碧雖不顯露在臉上,可對宦娘的話到底還是受用,沉默片刻後,忽地開言說道︰「我對你很是賞識,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石碧有謀權之心,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宦娘早已料到她的來意,卻仍是裝作愣住的模樣,隨即試探著問道︰「卻不知公主是何意?」

石碧沉聲道︰「父皇垂危在榻,統共熬不過十日。如今韋後掌權,太子代父皇執政,不出意外的話,必是太子登上皇位。」說到這里,她冷笑一聲,續道,「可太子他昏聵無能,行事溫吞,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能有什麼本事?天下男兒,大抵污穢不堪,空享其位。若是我能榮登大極,必定令天下女子翻身為主,壓制男子。我知自己想法怪僻,也不苛求你認同。你若是看不慣,我也只會對你恨鐵不成鋼罷了,必不會似那太子石祁、韋少雍等人懷恨在心。」

亂世,是禍端,也是契機。

然而天下人眾望所歸的統率者,是一個能救他們于水火之中的穩妥的人,而非一個希圖構建一種完全顛覆的制度的人。在這種境況下,石碧不是沒有成事的可能,然而這種可能,在宦娘看來,實在太小。

她是個太過謹慎的人,所慮甚多,有時候甚至因此有些束手束腳。

略略一想後,宦娘笑笑,平聲道︰「我身為女子,又何嘗不希望這世間能夠男女平等,抑或女尊男卑?只是我到底膽小,總覺得在這般災年時分,還是穩妥些的好。」

石碧的目光稍稍有些失望,表情卻依舊高傲如昔,不見一點挫敗,「你這樣想,也是正常。日後若是有了什麼別的想法,再來找我,也不算遲。」說到這里,她竟少見地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些許說不清的意味,「但希望那個時候,你能活的好好的,我也安在。」

宦娘一愣,隨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說了些日常,忽地听見自遠而近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石碧稍稍偏頭一看,便平聲道︰「是那些眷屬司的人來耕作了。」說罷,她起身道,「人多眼雜,我便不在此多待了,說不定便要給你添了麻煩。你那位屋里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說不高興,便讓全天下人都見不著太陽,你可得小心伺候他。」

得,說什麼不會記恨,到底還是有些介懷,言語之間也開始隱隱帶上刺兒了。宦娘暗自無奈,卻也覺得有些可笑,連忙向她行禮,將她好生送走,隨即定楮看著與自己交錯而過的一眾異能者的家眷。

天色陰沉,唯有一輪明月懸在西邊,然而宦娘目力驚人,一眼便看出行伍中有兩個人很不對勁,一直避著看向她,多半是熟人。宦娘眯了眯眼,隨即喚來羽林衛,指了指那兩人,推說要找兩個幫手。

羽林衛自然有求必應,當即將那兩人喊了出來。二人來到宦娘跟前,摘了斗笠,露出兩張熟悉的面容來,令宦娘哭笑不得。

一個是她的娘親沈晚,一個是跟著弟弟代瑯入了宮城的她的坊間好友代玉兒。災變之前,沈晚便很喜歡代玉兒,直說她年輕的時候便是個如代玉兒一般,喜歡傷春悲秋,吟風弄月的小姑娘。

「娘,我不是給你送了衣物和吃食嗎,你來這里上趕著遭罪又算怎麼回事?」宦娘無奈至極,心里卻也明白沈晚的想法。

果然,沈晚抿了抿唇,道︰「我才三十來歲,雖沒有下地干過活,可也是有力氣的。我不喜歡白吃白用,總要做點什麼才算安心。」

「你老老實實享福的話,我最安心。」宦娘嘆了口氣,笑著說道。

代玉兒怯怯地說道︰「你別怨晚姨,晚姨都是為了我。代瑯他年齡最小,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和珠兒不好意思從他那里多拿東西,便想著要靠做別的活計來供養自己。晚姨踫巧在眷屬司里遇見了我們,便將你給她的衣物和吃食分給了我們許多,今日珠兒受傷,晚姨還特地代替她來。」

宦娘听了,連忙道︰「你們姐妹都是嬌養的女郎,哪里能吃這下地干活的苦?若是缺衣少食,直管找我便是……罷了,讓你們主動找我,你們多半不情願。我會時不時親自去給你們送的。盡管放心,宮城里強者為尊,我這樣厲害,得的份例自然多些。」

唯獨住的地方總是不能如願。

代玉兒與她自小時便十分要好,也不客氣,當即甜甜地笑了,拉著宦娘的胳膊,說道︰「我就知道阿宦最好了。只是辛苦了你,我們怎能當成是理所當然?以後你的衣服若是破了,便交由我們來縫補,若是一直不破,我們便給你的衣物繡花,繡成天下第一好看……」說到這里,她竟然驟然感懷,傷心落淚,「說起繡花,我又想起我娘親了。她一個人帶著那些家僕在外頭過日子,也不知道現如今狀況如何,真是令人憂心。」

沈晚很是心疼地寬慰道︰「玉兒不要哭,哭的晚姨也難受得不行。你且放下心來,吉人自有天相,鳳大娘不會遭遇禍端,便是遇著了,也會是最先逢凶化吉的那一個。」

兩人說是宦娘的幫手,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了許久之後,繁園門口傳來了搖鈴之聲,卻原來是有人送淨化過的水來了。耕作的眷屬一人可得一小盞,宦娘身為異能者,則可多得兩盞。

沈晚不渴,而代玉兒因哭過之故,嗓子干澀,她便將自己的小盞讓給了代玉兒。那杯盞真的極小,尋常人要飲三四盞才能堪堪解渴,代玉兒渴的厲害,直喝了整整四盞。

宦娘也有些疲乏,便拿著小盞走到樹下稍作休息。然而她剛喝了一口,便察覺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杯盞中的清水竟隱隱泛著幾不可察的藍光!

「誰都不許喝這水!」宦娘當即起身,厲聲喝道。

一眾眷屬已然疲憊至極,面色麻木地看向宦娘,有的停住了動作,但大多數人仍舊渴的沒法,貪婪地將杯中清水一飲而盡。

「這水很有可能沒有被淨化!沒有飲水的人都站到一邊去,不然你們一會兒都性命不保!」宦娘高聲說罷,又將自己的懷疑說給守衛繁園的羽林衛。羽林衛不敢輕視,連忙派人稟告統領,同時將一眾眷屬圍困成一個圓圈,手執兵器,虎視眈眈地看著眼前這些面黃肌瘦的平民。

飲下未曾被淨化的水,要麼會死,要麼會變成怪物,當然,也有很小的幾率會成為異能者。水未曾被淨化,顯然不是疏忽或遺漏,必然是有人刻意為之。始作俑者,很有可能就是被韋少雍當做棄子的金盤!

沈晚驚魂未定,小心地待在樹下,而代玉兒卻已經顫抖著哭泣起來。宦娘看著自幼一同長成的姐妹如此境況,忍著不流出淚來,啞著嗓子道︰「你們若有什麼說要交待,盡管說出來,我定會替你們轉達你們的親人。」

一旁的羽林衛听了,立時會意,連忙將手中的名冊翻到空白頁,隨即手執毫筆,與那些被隔離的眷屬拉開了些距離,一個一個記下他們的「遺願」。這些願望,各有各的不同,卻也十分相似。

——臨死關頭,盼的不過是活著的人能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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