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空間中,充滿後現代風格的銀色管線縱橫交錯,數台巨大的計算機整齊排列,各種指示燈按照各自的節奏不停閃爍。
寬大且超長的電腦工作台像是歌劇院的座位,按照弧形呈階梯狀層層延伸,這樣就能夠確保在電腦後的工作人員,抬頭的時候都能夠看到大廳最前方中心的巨型主顯示屏。
空間是基本封閉的,沒有明亮的大型落地窗,甚至連一扇小小的天窗都不曾有,有的只是風扇呼呼作響的通風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微微的濕潤,淡淡的霧氣在銀色管線的外壁偶爾可見。管道下方,地面之上,沿著巨大空間的邊緣,是一圈排列規則的指頭大小的孔洞,孔洞的後面是當今世界上最強悍的一台巨型空氣干燥機。
身著統一藍色連身工裝的內勤人員不停穿梭在工作台之間,動作簡單利落。各種紛繁復雜的數據和信息通過強大的網絡被傳送到巨型計算機的處理中心。
主屏前方有一排**的電腦工作台,每一台電腦都對應著一塊三十寸左右的大型顯示屏,在屏幕前工作的人員統一穿著綠色的連身工裝,與後方的藍色工裝人員區分開來。
這里,是整個空間的核心。
「這怎麼解釋?怎麼解釋?這是什麼原理?」一連串的問題來自一個坐著輪椅的青年。
青年擁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和屬于北歐人種的白皙膚色,臉頰上雀斑點點,但是卻無法遮掩黑色眼鏡後明亮的眼光。
他的右手帶著白手套,在空中來回揮動,仿佛要為自己的疑問增加力度。
「我們再來看一遍!」青年語氣急促,面朝圍攏過來的人群,左手迅速而準確得操作著面前的電腦,顯示器上出現了一段清晰的影像。
一名男子倒在草坪上,一只異種緩緩沉入他的體內,旁邊還有一位頭發花白,倒地不起的老人。
「到這里都沒有問題!」電腦顯示器前的金發青年看著周圍的同伴,「可是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金發青年滿眼不可思議盯著屏幕,即使這段視頻他已經重復看了四次。
影像中的各方仍在按照既定的軌跡運動,與異種降臨時,李和斯坦伯格教授在草坪上的經歷完全重合。
「看到了麼?他在發光!」金發青年右手攤開,停在身側,配合臉上荒謬的表情。
的確很荒謬,但是校園角落里的高清晰度攝像頭不會說謊。
「各位!這是什麼?神跡?」金發青年面部肌肉有些扭曲,顯然被視頻中李的變化刺激地不輕。
「丹尼,現在我們所要對抗的本來就是未知的存在!你要學會接受一切驚人甚至是驚悚的事物。」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聲音低沉平穩,「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非常驚訝,我從沒想過人類可以用你這種方式生存。」
「那不一樣!」丹尼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中年人的話,「我的生存方式屬于科學的範疇,但是他……」丹尼一指屏幕上的那個男子,說道︰「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是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名普通學生,但是他的表現我只能用超自然來形容!塞繆爾,這是超越我們理解的東西。」
「叫我約瑟!」中年男子頭上已經隱現白發,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眶構成了中年男子獨有的魅力。此刻他的雙眉緊蹙,有些惱火,塞繆爾,和撒旦的手下同名,他不喜歡。
「以後請你稱呼我的名字,可以麼?丹尼•沃爾先生?」
「好吧,抱歉!但是,塞……哦不,約瑟,我相信你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吧?」丹尼的眉心擰在一起,「我認為,也許他是一個我們可以打開的缺口,如果不是蒂卡去了哥倫比亞大學進行那件東西的測定,我就不會侵入大學的監控,但是,我現在需要見到這個男人,就是現在!」
盯著丹尼沉默了五秒鐘後,約瑟戴上一個精致的小耳機,對著唇邊的話筒說道︰「我是約瑟,幫我聯絡奎恩。」
耳機里的通訊信號強度並不穩定,听著另一邊的簡短匯報,約瑟的眉頭越皺越緊。
十分鐘之前,約瑟派遣了五名c級戰士進入受災最嚴重的紐約市區,去救援「光明之末」最年輕的科學家蒂卡,直到目前還沒有消息,蒂卡等人隨身攜帶的定位裝置不明原因,完全失效。
「奎因隊長,我馬上給你傳過一段影像,找到影像中的那個年輕人,把他和蒂卡一起帶回來,拜托!」
耳機那頭沉默了一會,傳出一個沙啞的男聲︰「是!」
「約瑟,謝謝你!我會給你一個交待。」金發青年丹尼表情無比誠懇,手下不停,將視頻截取的部分進行發送操作。
奎因是營救蒂卡的小隊的負責人,右眼眼球中被植入了掃描引擎。唯一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在所有聯絡方式失效的情況下,用簡單而原始的尋找方式就成為必須。
接著,丹尼的右手握成拳頭,用力揮動兩下,對周圍人說道︰「伙計們,來看看最新情況,我總覺得這只是一個開始,這麼宏大的開場,沒有後續劇情,怎麼可能?」
巨大的主屏幕被切割成了若干小塊兒,從遍布全球的未被摧毀的衛星基站傳回的畫面組成了一幅地球的全景畫。
平靜的南歐小城市錫耶納,一群孩子在一條車輛不多的干道上追逐打鬧。
珀斯海岸邊,無數人徜徉沙灘,巨大的海浪中,熱愛沖浪的人時隱時現。
衛星成像之下的伊斯坦布爾,一片汪洋,倒灌的海水肆虐在無數大街小巷,高大的建築物仿佛漂浮在水上的現代宮殿,而渺小的人類在衛星圖上根本無法顯示。
東京的實時畫面則呈現出一片令人心驚的死灰色,那是破碎建築的截面顏色。整個東京被強烈的地震撕裂,扯碎,電力基本中斷,無數民眾奔走哭號,無家可歸,還有更多的軀體被永遠掩埋在瓦礫之下。
正處于上午的大開羅上空籠罩著一層深沉的紅雲,尼羅河的流動極其緩慢,天空中的巨大囚籠的節點中不停向下噴吐黑色的圓蛋。圓蛋破裂,數量巨大的異種出現,到處捕食著脆弱的人類。
……
約瑟•塞繆爾在屏幕前停留了三十秒鐘,轉身向主控廳的大門走去,門外還有很多超級大人物需要應付。
萬幸的是,這次災難並未將全球完全籠罩,還有很多地方仍然平靜安寧。但是一想到那些受災嚴重的超大型城市,約瑟就覺得頭頂被一片陰霾籠罩,他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這次的敵人未免太會挑選地點了。
盡管身後的大廳中集中了全世界最優秀的智慧精英;盡管龐大的防御計劃在幾年前就開始實施;盡管現在他們已經擁有了數量龐大的超出普通人認知的武裝力量;盡管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證明了當年差點被當做笑話的計劃的正確性和前瞻性;但是,約瑟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們依然遠遠低估了事態的嚴重性。
走到門口,約瑟回頭看了一眼大廳中忙碌的人,其中一些人的家鄉在這次突如其來的災難中被摧毀,但是他們仍在努力著。
大廳中的每一個人都相信,他們的工作是拯救全人類,所以,無論是沖勁十足的年輕人,還是沉穩內斂的中年人,都把哀痛藏在心中,咬牙堅持。
主屏幕上的畫面不停的閃現,逝去,像是同一時刻,在這個星球上不停消失的生命。
在天災和神秘的未知生命的突然侵襲之下,人類仿佛是寄居在地球肌體上細菌群落,正在被大片大片的定點清除。
不過,也有例外!約瑟想起了讓首席科學家丹尼•沃爾無比看中的那個男子,在未知生物的包圍下,竟然產生了無法解釋的變化。
當視頻中的年輕人全身發光的時候,約瑟以為自己的眼花了。
腦海深處的某些片段像是陳年的落葉,被記憶翻鏟到眼前。
在數年前,他也曾親眼目睹了這樣詭異的一幕,那一對讓人無法理解的夫妻的點點滴滴又仿佛在眼前活了過來。
「丹尼,那樣的情形,其實我見過。」約瑟的嘴里輕聲咕噥。
搖搖頭,約瑟整理了思緒。具體的目標已經出現,當務之急是組織有效的防御,在盡可能的情況下,捕獲更多的異種**,進行攻關。
主屏幕上的鏡頭再度切換,滿目瘡痍的畫面讓約瑟心底升起一股悲涼。即使災難現在就停止,人類社會也要倒退幾十年。
五角大樓已經整體坍塌,白宮沿著圓頂被一分為二。
另一個畫面中,自由女神不再高傲,它正在緩緩滑入無盡的海洋。
約瑟的心如自由女神像一般慢慢下沉……
同一時間,一架被命名為「蘇美爾號」的武裝直升機,向著哥倫比亞大學的中心區域快速飛行。
機上共有五名戰士,同屬一個行動小隊。
隊長是一名掛著上尉軍餃的中年人——奎恩。
他們是「光明之末」派出接應蒂卡的援兵,是蒂卡的最後希望。
也許,也是李的最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