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市三醫院晚上沒有兒科急診,郭睿不得已繞了路,去了德海最大的濟人醫院,把昏過去的小男孩送進了急診科,因為抱著著孩子走了一路,賀佑欽出了些汗,孩子一送進去,他就月兌了外套,只剩下貼身的薄衫,對于初秋的天氣來說,這樣的穿著有些單薄,好在醫院里暖和,兩個人都不覺得冷,只是天氣這種事,大人可以適應,小孩兒卻不行。
「這種天氣小孩只穿件t恤,怪不得要發燒。」郭睿嘆了口氣,他們幾個沒成家的大男人,誰都不會對小孩子細心到哪兒去,一開始根本沒注意到小孩的衣著,再加上elegant里的服務生都是襯衣長褲的打扮,他們也沒覺得孩子的穿著有什麼不妥當,直到進了醫院,護士看不過眼指責了兩句才發現男孩穿的實在太少了,一件夏季的t恤,加上一條沾了泥的褲子,雖然料子看起來不差,但實在太薄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人虐待了,我剛跟著進去,那孩子身上有不少傷口,有些隱蔽的地方居然還有煙頭燙傷的痕跡,也不知道誰這麼狠心,下這麼毒的手,這孩子才四五歲吧,別不是被虐待久了,從家里逃出來了?」郭睿也沒想到去會所聚個會也能踫上虐.待小孩的事情。
「醫生怎麼說?」
「身上舊傷不少,燙的割的,但是都在不明顯的位置,要不是護士幫他換衣服恐怕還看不到,按照規矩這種情況應該報警的,我暫時壓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個小男孩是怎麼混進elegant的,但既然知道elegant,看樣子還認識袁竟惟,這小孩跟厲容銳恐怕有些關系,涉及到這個人,郭睿自然多想了一層。
「厲容銳雖然是個人渣,倒不像是會虐待小孩的,不知道這孩子跟他什麼關系。」保安為了找這孩子的父母,調出了門口的監視錄像,發現孩子是跟著人進去的,等找到包廂的客人一問,才知道對方根本不認識那小孩,無奈之下都準備把孩子送去警察局了,誰知道男孩竟然發了高燒被郭睿他們帶到了醫院。
「你要是不嫌麻煩就打個電話給姚真,讓他來處理。」賀佑欽揉了揉眉心,「這里交給你了,我先走一步。」
「啥?你要我一個人留在這兒。」郭睿不滿地嚷嚷,「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那孩子還發著燒呢,你就這麼走了?」
「這里有醫生有護士,再不濟,還有你這個‘好心’的叔叔。」賀佑欽的黑色皮夾克半搭在手臂上。「我留在這里也沒用。」
郭睿看他臉色有些疲憊,也沒想再攔他,「你剛才喝了酒又不能開車,干脆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車就是。」
「你趕著回去干嘛?」連等他一會兒的功夫都沒有?
賀佑欽揉了揉額頭,「睡覺。」
「……」
郭睿本以為與厲容銳有關的事情賀佑欽都會上心,這種念頭差不多在他腦子里形成定式了,如今反應過來才發現他們的擔心好像有些多余了,自從上次從醫院出來,賀佑欽就不一樣了,看了眼對方的背影,郭睿放松地笑了。
賀佑欽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每逢下雨的時候,他的心情就不太好,而且不容易入睡,就算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雨水的味道仍然會從細微的地方透出來,潮氣,濕潤,陰郁。
本來醞釀好的睡意也因為這場雨消失的一干二淨。
回到家把外套扔到一邊,他直接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之後又泡了杯茶,最後捧著茶杯進了臥室。
他住的這棟別墅是有書房的,但是書房常年鎖著,是別墅里賀佑欽唯一沒有鑰匙進不去的地方。
忽然就想起最初的時候他為什麼對這個地方有陌生感了。
這並不是他常年住的臨海區,而是厲容銳在東山的房產,他們結婚之後,這地方基本就成了他的窩,而厲容銳長期不會踏足這里,至于那間上鎖的書房,賀佑欽並不覺得里面會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那把鎖只是一個態度,意在表明,有些東西是不能踫觸的。
賀佑欽已經開始打算什麼時候搬出這里,他在德海市中心還有套面積適中的公寓,剛好夠他住,至于將來的臨海區虹灣別墅……賀佑欽略微思索了一陣,貌似那地方還沒開發。
他打開電腦,把這一點記錄下來。看著屏幕上列舉的一條又一條排的密密麻麻的訊息,低頭喝了口熱茶,熱茶向上蕩出的熱氣弄得他臉上有些潮,暖洋洋的又有些舒服。
賀佑欽的視線又回到了屏幕上,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信息是他這些日子一點點回憶起來的東西,有過去的,也有將來的。
雨一直沒停,賀佑欽的心情也好不起來,把電腦上的資料整理好重新上鎖,他關了臥室的門。半山的別墅很大,每一樣家具都是精心挑選的,豪華且富有質感,但因為常年只有賀佑欽一個人居住,房子越大反而越沒什麼人氣,即使家具擺的不少,客廳還是顯得空蕩蕩的。
elegant的經理特意讓人給他送過來的黑色盒子就擺在沙發旁邊。
賀佑欽坐到沙發上,手緩緩地撫到上面,剛想打開盒子,電話就很不是時候的響了起來。
賀佑欽側頭看了眼時鐘。
兩點半。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淡定地接起電話,聲音懶洋洋的卻很清醒,「姚真?」
「賀先生,能請您來一趟濟人醫院嗎?」姚真沒有跟他客氣,直接道出了重點。
「現在?」賀佑欽又看了眼時鐘。
「是的,現在,厲先生突然病危,恐怕隨時都會……」
「關我什麼事?」
姚真的聲音猛地停頓了一下。
賀佑欽的語氣並沒有賭氣的成分,只是用尋常的口吻重復了一遍,「這事和我有關?」
「賀先生。」有幾秒的時間,電話那頭只剩下呼吸聲,姚真整理了一下情緒,半晌,才平靜道,「厲先生的遺囑里有您的名字。」
「那就等他死了再說吧。」賀佑欽搖搖頭,掛上了電話。
他也不想表現得這麼絕情。
奈何厲容銳……一個他連臉都不記得的男人,如今還佔著他伴侶的名分。
真讓人為難。
第二天,賀佑欽出現在德海新聞上。
厲容銳的事情再也瞞不住了,之前新聞只報道了他入院,現在傷重不醒生命垂危的消息傳出來,厲豐的股票一夜之間大跌,連帶著和厲豐關系緊密在這幾年幾乎一榮俱榮一損皆損的鼎泰也跟著出現了問題,除了最明顯的股價的波動,鼎泰最新打算引入的幾條通訊線也被對方卡主了,原本談好的合約幾乎立刻被擱置起來。
佑欽接到了賀文武的電話。
哪怕是在上一次賀家宴會上,賀佑欽也沒有直接對上賀文武,賀文武也像是有心避開,以至于在那場他們父子應該和諧共處甚至聯袂出席的宴會,兩個人都沒說過一句話。
比陌生人還不如。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要你穩住鼎泰的股價,當初要不是你肆意妄為沖動行事,鼎泰和厲豐的聯系怎麼可能這麼深,這些事情都是你給我惹出來的,不要因為你做的那些丟人現眼的事情連累賀家,收拾好你的爛攤子。」
「丟人現眼?」賀佑欽輕哂,他以為現在同.性婚姻已經合法甚至普及,雖然放在他身上讓人錯愕。
「難道不是?為了個男人鬧得滿城風雨,我賀文武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響亮,且中氣十足。
對這句話賀佑欽一點都不陌生,他甚至在想,賀文武這輩子要是再遭遇一次被身邊女人背叛搞得公司幾乎破產,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樣撐過去?
「您想讓我怎麼樣?」賀佑欽靠在沙發上,看著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房間。
「厲容銳現在生死不知,外面傳的亂七八糟,我不管你是闢謠還是用其他什麼方法,在鼎泰和厲豐徹底劃清關系之前,不能讓厲豐影響到鼎泰,還有,南極星那件案子你不用操心了,之前進度一直卡在那里,每天都在浪費公司資源,我已經把他交給蘆輝了,你找時間回來交接。」
「南極星的事情您是認真的?」賀佑欽聲調微揚。
听出賀佑欽話里的不情願,賀文武心想果然如此,為了收購南極星,賀佑欽前期做了非常多的準備,費了不少周折才有如今的局面,讓他把成果讓出來他不願意也是正常的,但越是這時候越不能放任他胡來,「南極星的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厲豐的事情你最好也盡快解決,我等你的消息。」賀文武說完,也不等賀佑欽回答就掛上了電話。
余下窩在沙發上的賀佑欽,對著越來越耀眼的陽光,微微勾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