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葉問濤奔到下一個驛站時,又累死了一匹馬,丟下錢換了匹,急忙又策馬出去。
驛站馬夫看著馬臨死前口吐白沫絲質抽搐,雖然賠了錢,也不由心疼起來,看著葉問濤趕路的方向,啐了口,就是投胎也不帶這麼急的。大家都從洛陽撤,他這麼拼趕過去不是送死是干嘛,兵荒馬亂的。
如果是投胎,葉問濤肯定不會這麼急,而現在,他不得不急。
「無炎自請任務,隨洛陽軍部刺探敵情。」
葉問濤收到傳書後,硬生生震碎了紙條,轉身就策馬奔走。
說好的等我呢?刺探敵情,如今狼牙軍的強大和前線的不支形成鮮明對比,就像拿難民的胳膊和狼牙軍的大腿比粗細。現在去刺探敵情,開什麼玩笑,還自請!
對,雖然自己也經常往危險里闖,說來也有點對不起無炎,換個角度思考,自己是沒有資格怪無炎的。他也有他的自豪,有他的驕傲,即使愛他,也不能絆住,也不該絆住他,可是……
葉問濤揚鞭一揮,馬昂首嘶鳴,又加快了飛馳速度。
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知道對錯,也有不能阻擋的心思。
地牢深處,一個身影微微顫動,好看的眼楮慢慢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冰冷黑暗。
唐無炎的眼楮很快適應環境,微微動動手指,自嘲的笑了笑,努力保持意識清醒,也還是睡著了。也好,補充點體力。
今天是第幾天了?他不知道,這里無論白天黑夜,陽光都照射不到,偶爾點燃昏黃的燈盞,照亮的都是明晃晃刑具,各種沾滿黑色血污的刑具,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唐無炎的四肢被鐵銬銬住,整個人吊起來,釘在牆上,固定的,不僅是鐵銬,還有從琵琶骨穿透而出的兩個彎鉤,唐無炎無法動彈,也不會動彈,因為一動必定是被穿透的骨頭傳來的陣陣幾乎令人昏死的痛楚,所以他明智的選擇不動身子。
面具和易容的面皮都已經被拿掉,唐無炎身前的衣服已經破爛,和被打的翻滾的血肉混在一起,雜亂不分,近來他們使的最多的就是浸了鹽水的皮鞭,胸膛早就打的皮開肉綻,肩膀處有兩塊漆黑的印記,那里的皮肉已經焦了,被赤紅的鐵烙烙的,鐵烙下來的時候,唐無炎聞到了焦肉的味道,如果不是自己的痛楚,他真以為哪里在烤肉。
唐無炎動動手指,很好,還有知覺。都說狼牙軍手段殘忍,唐無炎勾勾嘴角,還是女敕了,如果是自己,絕對不會留下手筋腳筋,只要自己的手還能動,總能做點什麼。
唐無炎還沒有任命,他也不想就這麼死掉。如果是從前,他會覺得無所謂,可現在,有人在等他。
問濤如果知道自己這麼干,肯定氣的跳腳,黑暗的地牢里,唐無炎想到葉問濤,竟然浮出一絲真正的微笑。
不過表情很快恢復面癱,他垂下頭裝暈,即使被慘無人道折磨至此,他也能保持警惕,唐門的鍛煉,那是深入骨髓的,雖然殘忍苛刻,的確實用。
幾個狼牙士兵大大咧咧走進來,扯著嗓子對話。
「還沒醒?」
「今早才打了五十鞭,嗨我都說了,注意點別打死了,上頭交代一定要撬出點什麼。」
「晦氣,每天對這個半死不活死鴨子嘴硬的沒意思,還不如隔壁的,一打至少嚎叫,這唐門居然真到昏死都一聲不吭。」
「幾位哥要是覺得沒意思,就交給小弟我吧,你們去喝酒。」
「這麼好?你可別……」
「嘿嘿,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小弟當差不久還的讓大哥們照顧啊,還望以後再頭面前都美言幾句……」
「哈哈小子機靈,行,少不了你的好處,兄弟們走,喝幾盅去!待在地牢真沒意思。」
唐無炎閉著眼,來了三個人,還剩一個人。有步子向自己靠來,唐無炎不動聲色,他裝暈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少爺,少爺?無炎少爺……」
聲音不再是剛才的糙漢子大嗓門,瞬間變了個味,有點哽咽不忍,唐無炎動動眼皮,抬眼,「唐九。」
「是我少爺。」唐九摘下腰間的水袋,「少爺喝一點吧。」
唐無炎抿了小兩口,便搖頭不要了,嘴唇干裂,一時間他也承受不了太多水分輸入。這兩天他滴米未盡,進的水,是把他潑醒的時候,舌忝進的一點水。
「我在這里第幾天了,情報拿到了麼?」
「第四天。情報還沒拿到,但頭兒說最遲再有一天就成。」
「很好。」
唐無炎閉眼調整呼吸,他現在實在太虛弱,幾句話說得他心口抽痛,不得不靜下來緩一緩。
「少爺,我來換你吧,你逃出去。」唐九幾乎要哭出來,跟著少爺這麼久,還從沒見過,這麼慘的少爺,從來,從來都是帶領他們一次次漂亮完成任務,那個意氣風發,冷面暖心的少爺。
唐無炎有自己的直屬屬下,十三人,全是他挑選出來,一手培養的精英,對他們來說,唐無炎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他們的名字,十分簡單,唐無炎起的,從唐初到唐十三,念著挺搞笑的名字,但沒有怨言,這個名字是他們再生的標志,每個人都視若珍寶。
十年來,十三人還剩下十人。再精密的算計也難免有失手,他們的死不是唐無炎的錯,可唐無炎反省的是自己。
若是有誰對唐無炎不敬,他們第一個不放過,若說唐無炎無心,他們只會嗤笑,那是你們不懂。
無炎少爺,怎麼會無心。
唐無炎看了唐九一眼,那張易容成狼牙士兵,堆滿肥肉的臉上露出如此悲戚的表情,特別搞笑,唐無炎覺得自己是不是過于樂觀了,真差點笑出來。
「少爺?」
唐無炎搖搖頭,「我現在虛的很,容易露出破綻,還是等你們完成任務,再救我出去。」
「可是!」
「唐九。」唐無炎淡淡道,「你出來的時候,你娘子用懷孕四個月的身子在給你送行。」
唐九張張嘴,嗓子里堵得難受,濕了眼眶。若不是少爺舍身,那一晚他們會暴露更多人,怕是沒機會完成任務,和少爺執行任務,有危險襲來每次都是他擋在前面,分明我們才是屬下。
娘子的身孕,沒錯,自己是有家有等待的人,可是……
「可是葉公子……」無炎少爺好不容易遇到的,那個值得他一輩子愛的人。
「問濤……」想起他,唐無炎表情又松些,「我知道,所以我沒打算輕易死掉。所以你們也加油吧,我等你們。必須保證你們安全,才可能救我。把眼淚擦了。」
「嗯……」唐九在臉上胡亂模了幾把,吸吸鼻子,調整好心緒。「少爺你休息吧,我就說你沒醒,他們現在不敢要你的命,也不會說我什麼,待會我會去和頭兒踫面。」
「嗯。」
一次說了這麼多話,唐無炎也真的累了,閉上眼休息。他沒有真正睡著,但是由于太累,也難以維持完整的意識清晰,所以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這期間,似乎胸前又鈍痛一陣,也許自己像是醒了,所以又被拷問,迷糊間,痛楚都不那麼清晰,也還是有好處的。
唐無炎陷入一片黑暗,昏厥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冷水澆醒的,應該說是鹽水,刺得傷口生疼,不想醒也不行。
今天真格外熱鬧,面前來了五個人。
其中一人笑呵呵看著他,丟了一個人出來,「又是一個唐門的,喂,你認識麼?」
唐無炎看著倒在地上的人不說話,同樣被拿掉面具面皮,他當然認得,他最得力的屬下,唐初。
唐初是個精明強干,並且很厲害的女子,能在關鍵時刻作出正確決斷,狠戾勁許多男子都比不上。此刻唐初漂亮的臉上道道血痕,狼牙軍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唐初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問你話呢!」
唐無炎被扇了一個耳光,嘴角破裂滲出血絲,他扭過臉,依然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唐初,不說話。
地上的唐初似乎是感到不一樣的目光,動了動,睜開眼,一眼看到唐無炎。
欣喜那是一定的,可是唐初是優秀的刺客殺手,內心再翻騰,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只有唐無炎能讀懂她眼神里的意思。
唐初張了張嘴,在狼牙軍看來,不過是她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唐無炎卻看懂了。唐初在和他說,「成了。」
唐無炎原本淡淡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溫柔的看著唐初,仿佛在伸手撫模她,唐初也懂,少爺在欣慰,滿意,對自己的肯定。
「辛苦你了,唐初。」唐無炎在心里默默道。
唐初就在這樣的目光中,緩緩合上眼,一滴淚從眼角劃過,她的嘴角卻帶著淡淡微笑,她的表情永遠定格,那雙眼楮,再無法睜開。
狼牙士兵不耐的踢了兩腳,「什麼啊,這就死了,還沒拿來尋樂,難得找到這麼標致的娘們。」
唐無炎抬頭,冷眼看著面前的人,掌握成拳,虛弱至此的他,竟然也有力氣把指甲深深扎進肉里。
「嘿,別這麼看我。」狼牙士兵被唐無炎的眼神看的發怵,但依然強裝鎮定,轉念一想,對啊,為什麼我要怕,怕一個立刻就要死掉的人?
「不管你認不認識,上頭說了,安全起見,渣滓還是越少越好,所以你沒用咯。我這就送你到這個娘們身邊去。」
唐無炎沒有閉眼,他眼前看到的,卻不是狼牙士兵那張齷蹉的臉,而是葉問濤。
都說人死的時候會想到很多,唐無炎覺得自己現在想的多,也想得少。多,是因為那些日子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少,是因為想的只有葉問濤和自己一起的點滴。
「問濤,對不起……」
冰冷的利器穿透胸口那一瞬,唐無炎覺得好痛好痛,因為眼前是葉問濤的臉,他卻無論如何也觸模不到,好痛啊問濤……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從寢室上鋪的床上頭朝地摔下來,達達差點就不能來更新了,你們差點就再看不到偶滴文了。我是坐著摔下來的,我都不造自己怎麼就不穩了,感謝我的蚊帳和床桿,沒有乃們我真的得玩完。腦袋有兩個地方隱隱約約還有點痛,應該問題不大=-=現在想想真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