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微微皺了皺眉頭,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邱遠︰「你不是孩子的父親嗎?你不知道你妻子懷孕了?」
「我……」邱遠一臉茫然,頓了頓才自言自語,「可能是我妻子沒來得及告訴我吧。」
其實,邱遠心里比誰都清楚妻子是有意隱瞞。
剛一得知結婚五年的妻子終于有了他們的寶寶,都沒來得及高興,就要直接面對這一噩耗,他心里真是說不出來的痛苦。
沉默半晌,他重又回過神,追問醫生︰「那大夫,大人呢,大人怎麼樣了?」
「大人沒事,只是皮外傷,過兩天就能出院了。」醫生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確認妻子無大礙,邱遠才舒了口氣,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回到病房,他默默注視病床上的妻子蒼白的面孔,心又變得異常沉重。
這個女人平時軟軟的,如春風般溫暖和煦,這兩天卻變得跟臭水溝里的石頭一樣又硬又臭。
也難怪剛才她死也不肯來醫院,原來是不想被他發現自己懷孕的事。
這個傻女人,真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模了模她光滑細女敕的臉頰。
盡管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他對她的愛卻從未動搖。
他愛她,也明白這樣的愛實在很自私,可沒辦法,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的生命里不再有她……
至于那個汪小航,他的確沒來得及考慮,而且這個問題很棘手,根本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
現在的他只希望妻子醒來後不要為流產的事過于傷心,哭壞了身子。
忽然,他的手機急促地響起,拿起一看,原來是母親周雲霞。
母親性子急,大聲質問他與林思靈為何都不在家,他頭有些痛,隨口說了句「在醫院」于是事情變得更糟糕,母親開始催命似的刨根問底。
一開始邱遠擔心母親為難妻子,打算轉移話題,可想了想,又覺得遲早會被母親察覺,便硬著頭皮說出了實情。
听聞「流產」二字,周雲霞暴跳如雷,喘著粗氣說馬上趕來,而後直接把電話給撂了。
邱遠愣了愣,恍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思索片刻,撥通了岳母的電話,才得以在母親周雲霞跑到醫院撒潑的時候,將還未蘇醒的妻子交給岳母照看,自己則親自將母親送回了家。
周雲霞到家後氣也沒消,一臉憤恨地沖邱遠嚷嚷︰「離,這種媳婦兒咱不要!反正你馬上就畢業留校了,找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再婚也不是什麼難事,咱有這資本!」
听到這兒,邱遠終于忍無可忍,鐵青著臉質問︰「媽,您說的這是人話嗎?這幾年要是沒有靈靈我能安心完成我的學業嗎?更別提什麼畢業留校了!您知道嗎?現在孩子沒了最痛苦的人不是您,也不是我,是我媳婦兒靈靈!在這種時候您居然慫恿我跟靈靈離婚,您、您簡直讓我這個做兒子的失望透頂!」
第一次見向來孝順的兒子如此頂撞自己,周雲霞也嚇得不輕。
好在周雲霞不算太傻,見情形不對,訕訕地停止了繼續哭鬧,頓了頓,開口,「我這不是被你媳婦兒氣的麼,況且你現在的條件再找一個的確也不是什麼難事,媽才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媽,靈靈跟我同甘共苦這麼多年,我對她的感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孩子沒了可以再要,您真以為我就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嗎?反正以後我們的事兒您就別攙和了,我們自己會看著辦的。」邱遠幽幽地說。
他指的正是自己與林思潔搞出「人命」的破爛事兒。
「你對她那麼好,能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周雲霞自然不知其中緣由,還以為是兒子為了說服自己順口瞎編,于是擺擺手,說,「罷了,媽以後不提總行了吧。」
「好,那我先回醫院了,晚上您自個兒弄點東西吃吧。」邱遠神色匆匆道。
「你這一天也累了,你媳婦有她親媽在,肯定比你照顧的好。今晚你先在家睡一覺,明天再過去。」周雲霞急忙上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沒事,我不累。」邱遠斬釘截鐵道。
趕回醫院,見岳母正走出病房,邱遠上前奉上一枚憨憨的微笑︰「媽,您要回去啦?」
劉玉穎苦笑著搖頭︰「不是,我去給靈靈打點熱水。」
這時兩人身後響起輕柔的女聲︰「媽。」
一回頭原來是一臉焦慮的林思潔與汪啟銘站在那里。
「你居然還敢來這兒?」
發現幾個鐘頭前試圖對妻子不軌的男人,此刻人模狗樣地站在眼前,邱遠頓時喪失了理智,上前就要給對方一拳,被一旁的劉玉穎與林思潔及時制止。
「邱遠,你瘋了嗎?姐夫你也敢打?」不明狀況的劉玉穎將邱遠拉到一邊,嚴厲地指責。
見岳母面露慍色,邱遠眸色黯了黯,喘著粗氣,沒再說話。
林思潔擔心邱遠說漏嘴,趕緊上前對母親解釋︰「靈靈和阿遠今天來我們家做客,要是阿銘沒喝酒,小兩口走的時候像平時一樣開車送他們回去的話,靈靈估計就不會出事了。這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說沒就沒了,阿遠心里肯定有氣……媽,您就別再說阿遠了。」
听妻子一口一個阿遠的護著,汪啟銘心里難免不舒服,可想想的確是自己做了虧心事,妻子也是在幫自己,所以只能沉著臉站在一旁。
「這樣啊。」劉玉穎點了點頭,接著問大女兒,「你們是怎麼知道靈靈出事了?」
「是爸爸告訴我的。」林思潔回答。
邱遠帶著林思靈離開後,汪啟銘強行與林思潔*了一番,事後,對像死尸般躺在床上的林思潔說︰「孩子是姓汪好還是姓邱好你自己考慮清楚,跟妹妹的男人生了孩子,這事兒要傳出去,你們全家都不用做人了,你爸身體本來就差,你不會是想活活氣死他老人家吧?」
林思潔有氣無力地睜開眼楮,默默望向面目猙獰的男人,眼里有種說不出來的無奈。
汪啟銘見狀心里也軟了一些,頓了頓,接著說︰「你也知道那個邱遠眼里只有你妹妹一個人,他從來就沒把你當回事兒!你硬是把他倆拆散了,你以為他就會為了孩子跟你在一起?別做夢了,男人最了解男人,他只會恨你一輩子,根本沒可能去愛你!」
「那你想怎麼樣?……」林思潔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
「咱們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小航還是我的兒子,只要大人守口如瓶,孩子也會少受很多罪。」汪啟銘咬著牙回答。
林思潔冷笑道︰「你真能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你真不會嫌棄小航?我怎麼就不信了呢。」
汪啟銘︰「……」
汪啟銘當然沒法保證自己會絲毫沒有芥蒂,一如既往地疼汪小航,現在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不想失去眼前的女人。不管她做了什麼,他都願將她一生一世困在自己身邊,只要能留住她,什麼條件他都能答應。
于是他沉默片刻,再次平靜地開口︰「小航的親生爸爸是誰不重要,咱們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你還要給我生一窩的孩子,小航跟他們一樣,都是咱倆的孩子。」
對方說得情真意切,林思潔自然也听得出來。
其實她從沒懷疑過丈夫對自己的真心,只是到了這種時候丈夫竟也肯如是說,心里難免有些感動。
邱遠對她沒有感情,她比誰都清楚,這也是當初她只能選擇獨自生下小航的原因所在,但凡那時邱遠對她流露出半點愛意,她都會豁出去了跟家里人攤牌。可他沒有,他心心念念的從來都是她的妹妹林思靈……
林思潔沉吟片刻,建議道︰「我還是帶小航先住我爸媽那兒吧,這幾天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想好了再來接我們。」
「也行。」汪啟銘聳了聳肩,「那我現在送你回去。」
「好。」
一個小時後,夫妻兩人便出現在了林思潔娘家門口。
林思潔與汪啟銘一同進屋,看到只有父親林志遠一人在家,疑惑地問︰「爸,我媽呢?」
父母早都退休了,平日里就愛在家養養花草什麼的,兩位老人又都不喜歡太熱鬧,除了偶爾一起出去散散步,就很少出門了,也難怪林思潔會覺得奇怪。
林志遠布滿皺紋的臉上陰雲密布︰「哎,你妹妹流產了,現在在醫院呢,你媽一接到邱遠的電話就慌慌張張地趕過去了,我過會兒要去幼兒園接小航,所以沒一起去。」
「什麼?妹妹流產了?怎麼會這樣?!剛才在我家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林思潔驚訝地瞪大眼楮,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情不自禁地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汪啟銘。
汪啟銘輕咳了一聲,微微皺眉,轉向林志遠︰「爸,您沒听錯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說他倆在路上拉拉扯扯,你妹妹不小心被輛摩托車撞了,這一撞直接把肚子里的孩子撞沒了……你說他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一直盼著有個孩子,這好不容易懷上了吧,又這樣折騰沒了,真是鬧心。」林志遠說罷忍不住揉了揉眼楮。
「爸,您別難過了,他們現在在哪個醫院呢?」林思潔柔聲道。
「XX醫院。」林志遠回答。
從家里出來,林思潔心緒恍惚地對汪啟銘說︰「我不放心靈靈,媽媽的身體最近也不是很好,我去醫院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你就先回去吧,咱倆的事過一陣兒再說。」
「我陪你去。」汪啟銘輕輕摟上林思潔的腰,淡淡地說。
「你也去?」林思潔疑惑地抬眸。
「怎麼?你擔心邱遠會揍我?」汪啟銘故作輕松地問道。
林思潔相信丈夫是一時氣壞了才會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他是不可能真的傷害妹妹的,可邱遠未必這麼認為。
話說林思潔真的挺擔心邱遠會對汪啟銘不利,畢竟妹妹接二連三出事,現在邱遠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汪啟銘這會兒過去必然會惹怒對方,說不定真會挨一頓揍。
「放心吧,邱遠不敢亂來的,他也丟不起這個人。」汪啟銘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也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剛剛對你妹妹,真沒想過動真格……怎麼,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可靈靈剛沒了孩子,邱遠正在氣頭上,我怕他忍不住動起手來,鬧得我媽也知道你對我妹做的事就不好了……」林思潔的臉色不禁沉了沉。
「他干的那檔子事兒可比我缺德多了,我都替他養了五年的兒子,我就不信他敢對我怎麼樣!」汪啟銘扯了扯嘴角,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林思潔見狀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此刻,邱遠被母女倆拉到一邊,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想到自己跟汪啟銘撕破臉誰都好看不到哪兒去,于是只冷冷丟了句「靈靈剛睡下,姐姐姐夫改天再來吧。」便轉身進了病房。
「這人甩什麼臉子,他以為他是誰呀。」汪啟銘哪里受過這樣的待遇,氣的臉都青了。
「行了,邱遠說的也對,靈靈剛睡下,咱還是明天再來吧。」林思潔勸說道。
「明天我可沒時間,要來你自己來吧。」汪啟銘有些不耐煩地回答。
劉玉穎在一旁偷偷觀察了大女婿好一會兒,總覺得這位向來好脾氣的女婿這天怪怪的,像變了個人兒似的。以前他跟林思潔說話真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嚇著她,現在倒好,女兒反倒像在看他的臉色行事。
其實那天林思潔領著兒子回家,劉玉穎就看出女兒的神色不太對勁。問女兒吧,女兒也不肯說實話,只敷衍地說回家玩兩天。
劉玉穎擔心他們夫妻間有什麼問題,這會兒見到大女婿,即刻親熱地上前客套道,「阿銘啊,你也不常來家里吃個飯什麼的,媽一個多月都沒看見你了,怪想你的。」又殷勤地指了指,汪啟銘額頭上那塊剛剛欺負林思靈時留下的傷痕,問,「對了,你額頭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