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夫人的「雅南閣」,韓子衿撇撇嘴,心中暗想看這名,這夫人莫不是個愛樂之人。院子紅牆環護,綠竹遮映,入門便是曲折走廊,走至正院,也約莫花費了小半個時辰。
「三姑娘來了,快快進來吧,夫人正念叨著呢。」屋門一個身著松紅衣衫,身量未足的丫鬟趕緊打起了簾子,迎進韓子衿。
韓子衿不慌不急,走起路來略有幾分**之態,看來這前身是下過功夫在這言行舉止上的,這倒佔便宜了。裊裊婷婷向屋中正座的婦人一福,「女兒問母親萬福。」
正座坐著的是名約莫三十左右的婦人,便是那抬為繼室的李氏了。梳著圓髻燕尾,綰著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步搖,並一支點翠嵌寶大發釵,身著如意緞繡掐花對襟,下著黛藍雙繡鳳尾裙,通身透著一股華麗的做派。眉目中不經意流露出幾分風情,倒讓人不覺她已是徐娘半老。
韓子衿不留痕跡地打量了李氏一圈,心中的把握更勝了幾分。
「起來罷,尋個位置坐下吧。」李氏神情不霽,揮揮手讓韓子衿坐下,一雙丹鳳三角眼卻死死盯住韓子衿。
韓子衿掃過跪在李氏下側的襲人,幾絲冷意從眼中瀉出,並不坐下,「母親,女兒來請罪了。」
李氏挑眉,眼神意味不明,「哦,子衿何出此言?」
韓子衿假意從袖中,實則從空間中模出一串孔雀綠翡翠珠鏈,遞與李氏,「母親,這是子衿前日從房中一個紫檀木匣中尋得的,是先母留給子衿的物件,一並找到的還有子衿頭上的蝴蝶華盛。這華盛也就罷了,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只這翡翠項鏈水頭足足得,看上去似出油一般,想著女兒年輕壓不住這般好物件,便想獻給母親,圓了女兒一片孝心。」
果不其然,李氏接過這孔雀綠翡翠珠鏈,眼中喜意大盛,連連點頭,「你這孩子啊,素日是個好的,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母親。」
李氏右下首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肌膚微豐、臉若銀盤,回憶起來,該是房中薛姨娘的女兒寶釵,此時語氣卻不甚友善,「三妹果真是見慣大事物的,房中的貼身丫鬟要打要罵也是輕巧的,無怪乎做工那般精美少見的華盛,到了三妹嘴里只是平常之物,真是叫姐姐羨慕不已。」
韓子衿嘴角噙著幾絲笑,慢言細語道,「二姐頭上這支八寶琉璃簪看上去尤為不凡呢,竟襯得二姐似畫里走出來的人一般,妹妹瞧著,今日二姐風采居然壓過了大姐呢,果不是人要衣裝麼。」
韓子衿話音剛落,李氏左手邊的女子面色便不太好了。這女子是李氏的嫡親女兒,今年十四,過了年便及笄了,喚伊人。蜜合色小襖配著翠綠馬面裙,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俊眉修眼的,是個好相貌。
「三妹這小嘴真是叫人又愛又恨,一來便嘰嘰喳喳個沒完,好生熱鬧。」伊人瞥了寶釵一眼,又轉而望向韓子衿,如蔥般的手又指向跪在地上的襲人,「三妹,你房中大丫鬟襲人一大早跑來哭哭啼啼,說你看她不順眼,要攆了她出去,是怎得一回事?」
韓子衿望向襲人,臉色沉了下來,復又揚起笑臉,「一進門就看見這下賤蹄子,沒的讓人晦氣。」又低頭取下發間的蝴蝶華盛,上前交在伊人手上,「大姐,這蝴蝶華盛雖不算什麼稀罕物,勝在點翠精湛,也不是我這蒲柳之姿能襯得起的,還望大姐不嫌棄收下吧。」
這伊人端詳著手中精致華美的華盛,嘴角含起幾分笑,「你這小猴兒,一來便送母親個好物件,我還道你心中沒我這個大姐呢,不早拿出來,這會子巴巴給我,怕是要堵我嘴呢。」
韓子衿這才走近襲人,語氣凜冽,「母親,女兒還請母親將這涂脂抹粉,楊花水性地惡奴打發出去,時至今日,女兒實難忍心中惡氣。」
李氏雙眉微皺,沉聲道,「這是什麼情況?莫不是襲人伺候得不舒心,那打發了便是,何苦給她安上一個楊花水性的罪名。」
韓子衿泫然若泣,低垂雙眸,「母親,實在,實在是難以啟齒,怕污了耳。這,這襲人仗著自己有幾分青春勁兒,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父親書房門口轉悠,女兒,女兒不知她安的什麼心思,女兒給她明里暗里提點了幾次,可說的話,她是左里進了,右邊出了,不肯安分。」
李氏大驚,吃了口茶平復了幾分情緒,狠狠望向襲人。
襲人撲在地上大呼冤枉,「夫人莫听姑娘胡言亂語。襲人對夫人忠心耿耿,又怎麼會干那等沒臉沒皮之事。」
韓子衿冷笑,「休要強詞奪理,柚子,你和襲人同住,你可說說,這襲人是不是時常尋不到人,輪她當值時,她偷奸耍滑,不當值時,就根本看不到個影兒。」
柚子接過韓子衿眼神,心領神會,當下添油加醋地說了起來,「稟夫人。這襲人真不是個好的,平日伺候姑娘不盡心盡力也就罷了。這素日里總是宵禁後才見她回來,身上是一股燻得奴婢頭疼的脂粉香,有幾次更是衣衫不整,眉目含情的,奴婢真是見不得她這放蕩模樣。」
襲人聲嘶力竭起來,「柚子你個小賤蹄子再胡言亂語,看我不打死你。夫人,夫人,這柚子是姑娘的貼身丫鬟,自然是姑娘說什麼她便說什麼,信不得啊。」
韓子衿冷聲哼道,「莫不是襲人你便高人一等,是這韓府的主子?你不是我的貼身丫鬟嗎,何來信不得一說?」
襲人還待開口,李氏厲聲打斷,「吳媽媽,李媽媽,帶襲人去內房驗身。」
兩個膀闊腰圓的媽媽不顧襲人的死命掙扎,將她帶至內房。這時間,屋內一片寂靜,李氏的臉色黑得能擰出墨來,誰也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片刻後,吳媽媽出來,俯身在李氏耳邊說著,那李氏听完氣的罵了一陣,無非是什麼娼婦,勾搭爺兒的下賤胚子,拉出去打發了。
這一場鬧劇下來,襲人的命運三言兩語中定了下來,屋中亂成一團,韓子衿和伊人、寶釵各自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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