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看著眼前這個容貌清麗的姑娘，只覺得此人的眼光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還不等自己問好，這姑娘便開腔了，語氣听上去有些刻薄。
「董媽媽，這姑娘長得太一般了，看著也不像有什麼城府的人，我不要，你再給我挑個新的罷。」說完，這人撇撇嘴，撥弄著手上的鐲子不再抬頭，一副趾高氣揚的小人模樣。
董媽媽陪著笑，心中卻是嘆了口氣啊，這小姑娘看上去圓臉大眼，是個好相處的主兒，這一連喊了四五個姑娘，進來什麼都不說，劈頭蓋臉就是這麼一段話，哪怕是先觀察觀察也好啊，這都第六個姑娘了，可該如何是好啊，千萬不能讓這到手的一千兩飛了。
如煙察言觀色，看出董媽媽對韓子衿的小心奉承，便不卑不亢行了個禮，「奴家如煙，先見過姑娘了。若拭娘想找那一等一容貌的美人兒，如煙自知差距甚遠，但據董媽媽所說，姑娘只是想找個心思剔透，善于揣測那些男人的想法……」如煙淺淺一笑，臉上也顯出幾分自信光華出來，「倘若奴家勝任不了，這海棠館也沒姑娘能看得上的人了，奴家有這個自信。」
韓子衿眼前一亮，這個如煙和先前那幾個姑娘都不同，那些不是惱羞成怒就是低眉順眼的，卻沒有一個能將不卑不亢和放低姿態把握得這般得當。
故而笑著挑眉，故作漫不經心道，「大話呢，誰都會說。總要拿出什麼來讓我信服，我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吹來的，總要找個最妥帖的人才行。」
如煙臉上一直掛著笑，眼楮也一直盯著韓子衿的一舉一動，心下已有了盤算，「那我斗膽猜猜姑娘的脾性和此行的目的可好？屆時姑娘便會知道如煙善于的不僅僅是揣測男人的想法，女子也一樣。」
韓子衿饒有興趣的點點頭，右手托起下顎，靠在桌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姑娘定是不缺銀子的，這點如煙十分肯定，能從京城風塵僕僕趕來江南之地，只為買一個聰慧的女子回去，也定是不缺時間的，便是世人最最羨慕的富貴閑人。」如煙翹著嘴角，聲音輕盈婉轉，听的人也覺得通體舒暢。
韓子衿撫掌一笑，乜著眼，「我並沒有任何京城口音，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從京城趕來？」
如煙走近韓子衿，指著她身上的衣衫，掩唇笑道，「這織錦的花樣並不是南方繡娘的風格，繁雜而大氣，正是北方慣用的繡法；再者江南還並這種花色的錦緞，放眼看去，無論是妝容還是衣飾，京城都是走在大家的前面，兩者結合，如煙就能斷定姑娘是從京城趕來的了。而既能穿上京城現如今最時興的衣衫，定然是不缺銀子的了。」
果然是個水晶心肝兒玻璃人，韓子衿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了一番。
如煙望了眼韓子衿，看表情估計是猜對了，便又輕聲說道，「奴家再來猜測下姑娘此行的目的，不像是為家中兄弟找侍女，也不像是找個可心的女子獻給父兄的上峰。姑娘怕是想讓奴家當眼線或者是用來離間某位公子和他妻妾的關系吧。」
這一次韓子衿站起了身，走近如煙，笑著端詳了眼前這個從容不迫的姑娘，「如煙果然聰慧，這次又是如何猜出的？」
如煙輕輕頷首，神色不變，臉上還室著淺淺的笑，「找侍女何必大費周章的跑到江南來，但若是用于獻人，容貌才藝才是頂頂重要的，中人之姿是入不得眼的。再看看姑娘的要求，是要求心思剔透，懂的揣摩男人心思，還能裝成楚楚可憐，引得男人來疼惜。如此看來，無非是兩種情況，一是用來降低男人戒心，吹吹耳邊風，獲得些有用的情報；二適作柔弱，引得男人心疼，挑撥他和家中妻妾的關系。不知這次，如煙說得可有幾分道理？」
韓子衿打了個響指，吹了聲口哨，尖銳的哨聲倒讓董媽媽和如煙都愣住了，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格外不同，從過任何一個女子有如此舉動，皆是一陣發懵，沒人說話。
韓子衿看著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過興奮了，前世的習慣不自知地做了出來，便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從木匣中拿出了一千兩，便將匣子遞給了董媽媽，「我就要這如煙姑娘了，這里面的九千兩，媽媽你自個兒留一千，剩下的便是我為她贖身的了。」
董媽媽自然是滿臉堆笑，連不迭地道了謝，將韓子衿和如煙送出了「海棠館」。
再說如煙現在還恍在夢中一般，不過一炷香功夫，她便不在是那玉臂千人枕，朱唇萬人嘗的勾欄女子了。
已是飯點，韓子衿便去了家酒樓，要了一個小的雅間。
哪里知道一進去，如煙便「噗通」一聲跪了，三個響頭磕完，再看如煙臉上滿是淚痕，「姑娘，你將如煙從那地方贖了出來，這份大恩大德，如煙莫不敢忘。無論姑娘要如何驅使，如煙甘之如飴。」
韓子衿扶起如煙，笑道，「機會是擺在你面前的，得靠你自己去把握。我並不會逼迫你去做一些傷天害理，或有損于你自身的事，反而是有個極好的歸宿給你，你要是不要？」
如煙點頭，秦樓楚館中最不缺的就是人老珠黃的女人，她自然知道如何抓住自己的機緣，即便是有人利用，給的身份還不是成全了自己。
韓子衿很是滿意，將夏離、伊人、寶釵三人大致的關系和處境也一一告知了如煙，要求很簡單，用盡心機，使盡手段，成為夏離正妻，使伊人成為下堂妻，從正妻降為妾室；且給那寶釵尋個錯處，讓她降為通房。但這兩人萬不可廢，也不可毀，須得好吃好喝的供著，留她們衣食無憂，只是深院寂寞，讓她們看盡世態炎涼罷了。
至于如煙以後會不會對夏離動真心，並不是韓子衿所關心的，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韓子衿敢確定的是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和旁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若真是愛上了，只會讓如煙更加投入的去辦成這件事。
如煙沒有遲疑也沒有多問，信誓旦旦地向韓子衿保證，這件事一定會辦好，韓子衿給了她一個極好的歸宿，她便是為了自己也絕不會敷衍過去。
現在便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韓子衿嘴角的笑很是暢快，無論別人是說她斤斤計較還是錙銖必較，自己都無謂。只知道，原身受了十幾年的氣和委屈，自己既然有了這個能力報復，就絕對不會放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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