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樣便可以了。」
火鍋高興的從稻香老人手中叼過已是大不一樣的冰雪輪,不,現在應該叫它冰火輪。
雖然是晶瑩剔通的四個輪子,卻有著通紅的熊熊烈火燃于其上,雖然水火本不相容,在這里看上去,卻顯得十分協調,賞心悅目。
有個十分張揚的主人,火鍋自然也是個不知道收斂的囂張主兒,迫不及待的踩上冰火輪,跑去後山找妖獸練手去了。
韓子矜看著火鍋跑遠了,笑著啐了口,「這小兔崽子!」
「子衿啊,你這都回來兩天了,可緩過勁了?」稻香老人的口吻很是和藹可親,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愉悅。
韓子矜望了望眼前這個老頭兒,這眼里,胡子,嘴角無一不露出某種神情——垂涎三尺,這急不可耐的模樣,看上去還微微有些猥瑣呢。
「師傅,你果真是老饕在世啊,在你心里,怕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美食重要。」韓子矜笑著搖搖頭,半嗔半笑道。
稻香老人只是搖頭晃腦,「我這輩子沒別的喜好,唯獨這張嘴貪得很,吃不到好吃的就全身不順暢,做什麼事都打不起精神。」
「師傅可謂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了。」
「這句話說的不錯,用來形容為師是再貼切不過了。」稻香老人听了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敢情是十分受用了。
連懷瑾也面色一怔,嘴里來回念叨了兩次,這句詩隱含著些得意、不羈、瀟灑之情,乍听之下,頗有些震驚。只覺得心中有些驚喜,沒想到素日掉三拉四,缺根弦的小師妹,居然有出口成詩的才智。這倒是真未見識到。
再側身看到神情輕松自得的韓子矜,回想起她面對陰公子的無畏無懼,對火鍋的一心維護,再便是無法無天的性子。和一手令人拍案叫絕的廚藝。
懷瑾臉色變了幾分,心中也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漣漪。
這個小師妹,著實讓人無法不注意。
韓子矜自然不會知道,自己隨意吟了句李白的「將敬酒」,居然讓自家師兄聯想浮翩了半晌,從而量變達成了質變,這個從未涉足過男女之情的懷瑾,心中也被微微打開了一絲縫隙。
而他自己確實渾然未知,韓子矜便更是毫不知情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子衿啊。怎麼又是面粉啊,為師我不要吃餃子了,為師想吃甜的東西。」稻香老人看韓子矜又從儲物袋取出一袋面粉,有些不情願了。
韓子矜笑著點點頭,「知道了。師傅,那子衿就給你做甜的東西。」
說完,便開始忙活起來。
取了棗泥、蓮蓉、曬干的桔皮開始研磨。
又去洞外摘了幾只嬌艷欲滴的常春桂花回來,右手一晃,一團暖烘烘的火焰包裹了桂花,再過兩刻,桂花花瓣便失去了水分。如同被曬干一般。
「好,子衿,你控制火的功力有了提升,很是不錯!」稻香老人難得的開口提了句與吃無關的事。
韓子矜得意的揚了揚眉梢,又將桂花花瓣放入瓷碗中,加入白糖。兌上黃酒,搗了半晌,將其密封在粗陶罐中,掐了兩個法決,便又去忙活其他的了。
等了小半刻。韓子矜將粗陶罐打開,便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探頭一看,經過法決加速,罐中已然發酵成桂花花醬了,空氣中一股迷人的方向彌漫開來,有些許甜甜的氣息,十分好聞。
再將桂花花醬和研磨成泥的蓮蓉、棗泥、桔皮混合在一起,捏成了均勻的小球狀,放入了鋪慢干糯米粉的籮筐中不停地搖晃,時不時從外引進小小的水流摻入,餡上也就沾滿了越來越多的糯米粉。
直到籮筐中滿是大小差不多的,圓滾滾,白乎乎的元宵,韓子矜在松了口氣,歇了手。
「元宵!」稻香老人這才反應過來,「好端端的吃什麼元宵,又不是過年。」
韓子矜將這些元宵分在兩個不同的青花瓷碗中,脆生生道,「過年沒有和師傅,師兄在一起,便覺得很是遺憾,這次秘境試煉能夠僥幸月兌身,更是萬幸,自然要和師傅、師兄吃次元宵,去去晦氣,祈望明年還能在一起團團圓圓的。」
懷瑾眼神有些熠熠發光,盯著兩個碗中的元宵,嘴唇微微顫抖,沒有說話。
「你們這些小女娃啊,就是喜歡傷春悲秋。」稻香老人臉上雖然故作無奈之色,語氣卻是有著一些長輩對晚輩的寵溺,顯然韓子矜的親近,讓他心中也暖了幾分。
韓子矜將其中一碗元宵用手輕輕捏了捏,圓滾滾的白丸子上現出了裂痕,這樣煮出來的元宵,軟滑可口,里外皆熟。
水開口,韓子矜將元宵放入其中,用勺背順時針攪拌了幾下,就半掩鍋蓋,去忙活另一碗元宵了。
將另一只青瓷碗里的元宵一一取出,在雞蛋清中滾了一圈,在熱了油的鍋中炸成了七分熟,迅速盛起。
又在鍋中,倒了半碗清水,添了幾大勺白糖。
當文火將鍋中熬出了糖稀,韓子矜眼疾手快的將沾了雞蛋清的元宵倒入鍋中,和糖稀攪拌了幾下,便鏟出了鍋。、
一盤金燦燦的元宵,宛如金龍現身,十分威武有趣。
再回頭將另一個鍋中煮的浮起水面的元宵盛如碗中,一個個光滑圓滾的元宵,煞是可愛。
這一次,稻香老人並沒有著急動筷,等著韓子矜將三人的碗筷放置好,沉吟了片刻,說,「子衿,當初收你為入室弟子,看中的是你一手好廚藝,你知道,我是個好吃的。可人的想法是會變的。這段日子的相處,為師模清了你的脾性,你是個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的小丫頭,但難得的是心地善良,重情重義,在大是大非上從來不會猶豫什麼,不會走錯道路。所以,為師也是改變了初衷,真心的把你當入室弟子看待,並不比懷瑾輕一分一毫。」
韓子矜听了這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身上也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低下頭,壓抑好感動激動的心情,正準備抬頭說些什麼溫情的話,以表師徒情深。
「哎呀呀,這元宵可真是稀奇,居然還能拔絲,這麼長的糖絲……」還沒開口,就听見稻香老人驚訝的嚷道,「唔!太好吃了,這一口下去,居然有好幾種味道,難得的是雖然融為一體,可是各自的味道都沒有掩蓋,真是絕了!」
「撲通」一聲,韓子矜趴在了桌上,十分沮喪的望著自家師傅,多麼難得的溫情一刻啊,他就這麼毫無意境的打破了。
看著稻香老人一臉滿足的咂舌模樣,再望了望懷瑾笑著夾起元宵的模樣,韓子矜突然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次日,韓子矜剛起床,就被奉命前來的懷瑾帶到了「天道門」主殿。
好容易徹底驅除睡意,定楮望去,天道門掌門和五大峰峰主居然難得的匯聚一堂,還一個個正襟危坐,臉色有些嚴肅。
正當韓子矜有些不解時,堂中一個霜色背影的男子轉過身。
「慶雲!」韓子矜月兌口而出,心中卻有些詫異,不過是一個拜師的弟子罷了,怎麼就擺出了這麼大的場面。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即使在高手雲集的主殿中,慶雲通身的氣度依舊是沒有被壓下去,一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十分的神采飛揚。
稻香老人見韓子矜來了,本有些沮喪的臉色頓時多雲轉晴了,笑嚷著,「可悄悄,我這徒兒可不就是和她表兄心有靈犀麼,這就感應到了,急沖沖的趕來了,你們好意思和我搶人麼。」
虛空道人的臉色便更加不好看了,「稻香你少張口亂謅了,明明是你讓你家懷瑾小子去喊的韓子矜,非得硬生生掰扯個心有靈犀來,臉皮真是奇厚無比。」
韓子矜暗暗嘆了口氣,自己和宋晏晏一見就著,自家師傅和宋晏晏師傅也是天生不合,兩人在一個場所,就沒有一次不斗嘴不干仗的。
「好了,你們兩個當著小輩的面爭論不休成何體統!」掌門玄明道人面色淡淡,只是聲調提高了積分,呵斥住了爭論的兩人。
「慶雲,你自己心中可曾有數?想拜入哪峰門下?」溫言細語的是長靜道人,一雙彎彎的眼楮,淺笑著望向慶雲。
「正是正是,與其讓這兩個老小子你爭我奪的,倒不如慶雲你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倒也是個可取的法子。」順著說話的是一貫好脾氣的青陽子,笑眯眯的樣子,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剩下沒說話的是玉璣子和掌門玄明道人,但是韓子矜還是能敏銳的看出在場的幾大峰主和掌門人都十分認真的盯著慶雲,顯然對他十分重視。
不過,師傅注定是要失望了,慶雲必然是會選擇去合虛峰的,宋晏晏在那里,他不去合虛峰,難不成還來自家玄水峰啊。
正想著,就听著慶雲帶著笑意的聲音,「慶雲斗膽,想拜入玄水峰門下。」
「哈哈哈,好小子,果然是個有眼力的,不錯,不錯!」這大笑聲,十分得意,十分囂張,隱約外泄了幾分挑釁之意。
什麼!玄水峰。
韓子矜這才反應過來,猛地抬頭,卻正接上慶雲的眼神,還是似笑非笑,嘴角噙著一絲讓人捉模不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