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是夜,陰風陣陣,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潛入州府,輕易的避過巡夜侍衛的耳目,模進了一個房間里。
臥榻里,屏風後,被窩拱起一團,好似有里面熟睡。黑影兩步並作一步,快速上前,未掀被子,手中的刀直向被窩中的砍去,但黑衣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覺自己的後背被鋒利的劍尖抵住。
陰冷詭譎的聲音她背後響起︰「何放肆,膽敢行刺本官?」
黑衣沒了動作,沈默了一瞬,微微側過頭來,回答得卻極為詭異︰「索命。」而她的聲音竟然是個女。
欽差心里一驚,忽覺不妙,電光火石間,一股大力自從他身後襲來,擰住他的脖子,將他放倒地,鋒利的匕首閃過寒光,頃刻間比欽差頸項處︰「保持安靜。」楚狂的聲音不帶半分溫度。
欽差听得他的嗓音,倏地眸光一凝,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楚狂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欽差,防止他動作,一邊輕聲告訴荏九︰「恕直言,這種時候,冷兵器的威脅性絕無光學武器來得強。」
「知道的武器厲害,所以才讓拿匕首……」荏九看著被制服地的欽差,眸光森冷︰「因為這個家伙,要親手殺掉。」楚狂一默,荏九蹲□子,「各縣都傳,朝廷新派來的欽差大太過神秘,听說去巡視的各州府縣衙中,沒看過的臉。」她手放欽差臉上的面巾上,「連睡覺都要防備著,是覺得虧心事做太多,怕閻王看見的模樣,回頭拖下十八層地獄麼?」說著,她要掀開欽差的面巾。
蒙面布下的眼楮冷冷的盯著荏九︰「奉勸不要做此事。」
荏九拿過楚狂手上的匕首,貼著他的喉嚨︰「既然大這樣說,就切了的腦袋再……」
話音未落,只見欽差眼中倏地紅光一閃,腦袋猛的向上一抬,頸項徑直擦過鋒利的匕首刃口,皮肉被割開,但是卻沒有見血,里面是奇怪的一根根金屬細管,與匕首相接,摩擦出「嚓嚓」的刺耳聲響。
欽差的力氣倏爾大得可怕,楚狂一時不查竟被他掀翻到一邊,欽差猛的一把掐住荏九的喉嚨,五指用力,荏九臉上驀地充血,漲得通紅,好似下一瞬間他便會生生捏斷荏九的脖子將她腦袋擰下來一樣。
楚狂就地一滾,快速模出武器對準欽差的大腦,一摁按鈕,他身上的女聲卻倏地道︰「身份無法識別!身份無法識別!」楚狂眉頭狠狠一皺,銀色武器徑直被棄擲一旁,他自大腿邊抽出一根黑色金屬棍,輕輕一揮,黑色的光線自金屬棍中延伸而出,他速度奇快的像欽差刺去。
一劍劈下,只听「當」的一聲,那劍竟被欽差的另一只手抬手擋住!黑色的劍與欽差的手臂相接處閃爍著奇怪的光,欽差轉頭看楚狂,眼中的紅光越發明顯。
楚狂目光一凝,握劍的手更是一緊,但听他一聲低喝,欽差那只手被生生斬斷,掉落一邊,楚狂反手握住劍柄,動作快得令驚詫,黑色的劍尖沒入欽差鎖骨中間,穿喉而過,將欽差生生釘死地上。
然而捏住荏九脖子的那只手卻還是沒有松開,他拽著荏九與他一同倒地上,楚狂急忙上前,費力將那只手掰開,救出荏九,將她拖到一邊,為防那欽差再來個出其不意。
荏九大聲喘氣,然後開始忍不住生理性的開始干嘔和咳嗽。
楚狂上下打量了荏九一眼,斷定︰「骨骼沒有損傷,內髒沒有損傷,大腦沒有損傷,不致命攻擊。自己喘一會兒。」他就這樣把荏九扔了一邊,自己開始檢查起已經被釘地上的欽差。
荏九又嘔又咳的難受了許久,終于緩過神來,指著楚狂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這種家伙,有時候真是理性得令發指……
過了半晌,因缺氧而軟了的腿終于能用上力了,荏九這才站了起來,走到欽差身邊,他的面巾已經被楚狂摘下,看見他的面容,荏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什麼東西……」
這皮膚下藏著的經絡發出或紅或藍的光線,就像楚狂模出的那些武器上泛出的光一樣,刺眼的燦爛,但這絕不該是出現類身上的顏色。楚狂眸光一沈︰「服侍者!」他呢喃出這三字,從地上撿回自己的武器,荏九身上快速一踫,武器對準欽差的腦袋,只听一聲悶響,紅光沒入欽差的腦袋,他臉上那些紅藍相間交叉的脈絡倏地黯淡下來。
荏九不解︰「是……什麼?」
楚狂面色沈凝︰「造智能機械生物體。聯盟統稱‘服侍者’。」
他這一串話荏九自然听不懂,荏九只見腦袋已經被轟開一個洞喉間被差了一把劍的欽差嘴還張張合合的說著︰「……只是開始……只是開始……」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卻像一句令可怕的詛咒,听得膽寒。
荏九臉色有些難看,但顯然楚狂並沒有別的感覺,他握住那黑色的劍柄,輕輕一轉,劍刃消失,楚狂將武器收回,道︰「‘服侍者’是聯盟制造出來的智能機械,以協助形生物生活工作,被廣泛應用于軍事及服務業,其听從所屬命令行事,以越接近形越貴為價格標準進行售賣,此‘服侍者’身體各方處理與生物體極為相近,理當價格昂貴,但面部處理顯然尚未完成,乃是屬于半成品。」
楚狂一邊熟練的卸掉欽差的「天靈蓋」,一邊解釋給荏九听,「基于聯盟法律,營銷者不可能售賣半成品,唯一獲取途徑既是搶、盜。又因正規出產的‘服侍者’會被輸入潛意識命令,即——不可違反任何聯盟法律。然而,此‘服侍者’的做法,顯然與聯盟法律不符合。由此推論可得,他是被輸入潛意識命令之前,從工廠被盜取出來,犯者或許就是其從屬。」
他從欽差大腦里掏出一團亂七八糟的線,線的最中間有一塊金屬牌子,楚狂毫不猶豫的扯斷牽扯著的細線,將金屬牌子取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荏九心里竟莫名的想,他平時那麼愛干淨,其實是裝的吧……瞧這撕家腦子這活干得……比她吃雞還熟練。
楚狂拿出一個扁平的小盒子,將那金屬牌子放入其中,楚狂身上那僵硬的女聲便又出現了︰「潛意識命令——無。從屬……」一陣沙沙的聲音之後,什麼也沒有。
荏九看著楚狂︰「他沒有從屬。」
「不可能。」楚狂道,「是被刻意消除了記錄。」
沙沙聲過之後,女聲又道︰「第一指令,消息回報。第二指令,以邏輯思維標準模板行事。」
荏九不解︰「什麼意思?」
楚狂稍一沈吟︰「其從屬給他輸入了固定的邏輯思維模式,讓他按照那樣的方式思考以及作出決定性的判斷,並照此行動。」
荏九理解了好一會兒︰「等等……剛才那麼長一段話的意思是說,這個欽差根本就不是個,他照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給他的方式生活著,然後他想當然的殺了王家父子和三姐,讓幾十口無家可歸?」她睜著眼說著這話,卻覺得自己像是做夢,「現這里死的只是一個‘東西’?像摔碎的茶杯和咬斷的筷子一樣……是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楚狂沒有回答她,卻像是默認。
荏九倏地一笑︰「這是做夢吧……」
殺了欽差有什麼意義,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就像是一把殺了的劍,她把這劍燒了,煉了,揉成一團廢鐵扔一邊,有什麼意義,她根本就……跑偏了!
「最後指令。」女聲不適時宜的打破沈默,「受外力損壞終止行動能力時,啟動自爆程序。自爆程序倒計時開始,十……」
听到這個報數,荏九與楚狂同時愣了一瞬。
「抱歉!」楚狂蹲□將荏九腿一抱,「恕不得不打斷閣下自怨自艾抒發情緒!」他將她倒過來扛上肩頭,摁住她的臀部,猴子一樣跳出窗戶。
先前與欽差打斗時,屋中的爭執聲已經驚動了州府的侍衛們,此時侍衛們正提著燈籠拿著劍,送死一樣往這邊跑。
被楚狂抗肩頭的荏九見狀,掃了這陸續而來的年輕的臉,扯著嗓子一聲大喊︰「屋子要爆啦!不想死的趕快跑啊!」楚狂扛著她,一躍跳上了院牆,院牆上快速的跳動著,荏九的聲音州府上空嘶喊飄蕩︰「快逃命啊!快去準備水啊!要出大事啦!」
那僵硬的女聲宛如一道催命符似的兩耳邊倒數︰「……三、二……」
荏九腦袋向下被倒掛著,她仰頭望欽差住的那個房間,但見跑進去的侍衛竟然听了荏九的勸,逃命似的從里面跑了出來,慌慌張張,亂成一團麻。
「一。」
「轟!」
這一夜的這聲巨大的轟鳴驚醒了州府所有的百姓,掀掉了欽差整個屋子,推翻了他那大院子的院牆,傷了十數名侍衛,但好除了院子里的欽差,沒喪命。
第二天,街頭巷尾皆是關于這件事的議論,有說听到了來自西天的佛音,讓他們逃過一劫,有說是戴面巾的欽差修煉道術,最後渡劫成仙不成反遭雷劈。有說是州府的不喜歡欽差大,找了個手段將他殺了。
然而不管民間怎麼說這件事情,到最後,官府還是給出了一個最官方的說法。
他們張貼了皇榜,寫下了皇帝諭令,表意為︰
那個殺了朝廷命官的荏九和楚狂啊!皇帝老子捉了荏九六個姐姐,著同謀荏九速速將逆賊楚狂交出來!皇帝老子一高興或許還可以饒六個姐姐一命,否則株連九族,欽此。
荏九準備離開州郡之前看到了這塊皇榜,然後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