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和秀秀去了灶房,堂屋里就剩下何氏母子和李壯兩口子。
「娘,你干嘛放過她?她肯定是瞧不上五弟,不想和五弟圓房才編的借口。」余氏首先沉不住氣。她直覺得楊柳是個狐狸精轉世,一出現把自己丈夫的魂都勾了︰「還有,你看她,那是梳是什麼發髻?」
余氏心里是既羨慕又恨的,楊柳長得水靈,這麼一打扮更是天仙似的。同樣身為女人,自己就遜色多了,她下意識的瞥了瞥自己坐下來腰上就一圈一圈的往外蹦的肥肉,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小月復看起來平了不少,無奈吐氣之後又恢復了原狀。她心里嘆了口氣,要是自己和楊柳站在一起,只要不是個瞎子,是個男人都會選楊柳。余氏不自覺的模上自己的臉蛋,想著下次趕集得買點好的胭脂水粉回來擦擦。
「二嫂,娘子只是葵水來了而已。」李聰把「葵水」兩字說得很小,畢竟是自己個媳婦的面子。再說了,幾個哥哥還在場。听到余氏這樣說自己娘子,不由得維護楊柳︰「而且,我覺得娘子的發髻很好看。」
余氏還要再說,一直沒出聲的老四媳婦杜氏「噗嗤」一聲笑了,她撢了撢衣裳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慢條斯理的開口道︰「這葵水總有過去的時候,這借口要瞞也瞞不了幾天,只要不是個蠢人就知道怎麼做。進了李家的門,就是李家的媳婦,還真當自己還是小姐不成?還瞧不上五弟,五弟現在休她,轉頭就能立馬再娶上一房媳婦,她楊柳能行嗎?所以,二嫂,你也未免太杞人憂天了。」
三媳婦文氏立即接道︰「四弟妹說得有理,都端了咱李家的碗,跟五弟睡一個炕頭了,不信命也得認命。五弟妹就算再精,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丫頭,還能在娘手里翻出什麼花樣?」
相比于鎮上商戶出身的杜氏,楊柳的身份就是李家幾個媳婦里最高的了。集體的排他性和對高等人的向往及排斥,使李家其他幾個兒媳頭一次就一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不過有的人會裝,有的人裝得更像些罷了。
老三李強覺得妻子的話有些過火了,扯了扯文氏的衣角,文氏暗暗撇嘴,只當沒察覺。
相比于貌似宅斗高手的嫂嫂們,水平零級的李聰就顯然不是一盤菜了。但他仍然用顯得蒼白的語言努力為自己妻子辯駁︰「嫂子,你們把我娘子想得太壞了,娘子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她是真心想跟我過日子的。」
「那怎麼不和你圓房?」余氏立即接上了︰「不過我說五弟你也是個傻的,人家說什麼就信了,你才是當家的,要做什麼還由得她願不願意?你不會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見余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得越發不像樣子了,李武臉色不虞的喝罵道︰「娘和大嫂在這兒都還沒說啥呢,哪輪得著你胡說八道的一大通?瞎鬧騰能當飯吃?像個長舌婦一樣,一天到晚的煽風點火。那是五弟兩口子的事,礙著你什麼了,一天少說兩句就過不去是不是?你這性子再不好好收斂,早晚收拾鋪蓋回你娘家去。」
余氏怒瞪著他,卻也不敢回嘴。她現在可不比做姑娘那會兒了,李武也不是頭回說這話,她自己多少還是有點怕的。現在的李武也不是頭幾年自己嫁進來那時候的李武了,進了城,做了掌櫃,見了世面,現在跟他說幾句話,都好像不是一個階層的。每次李武回來,連做那事都帶著幾分敷衍,余氏心里隱隱有一股危機感。
「他們昨晚的話我都听到了。」何氏慢吞吞的開口,卻當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驚人。要是楊柳在場,一定會大駭,沒想到還有听牆角這一習慣,那以後自己有點小秘密,還瞞得住人嗎?
「我不管她是真的來了葵水還是找的借口,進了我李家的門,就沒有啥楊府千金張家小姐的命了。要是個聰明的,趁早認清現實,好好的給我做好媳婦的本分,要是哼」後面的話不說也明白。
楊柳現在什麼心態,何氏自認為一清二楚。不甘,不願接受現實,那她就舉著鞭子逼著她認清現實。
「娘英明。」余氏高興的拍了拍何氏的馬屁,有何氏出馬,楊柳的日子就不是那麼好過了。
李武瞪了有些幸災樂禍的余氏一眼,視線落在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李壯身上︰「四弟,怎麼了,昨夜歇得不好嗎?」
大家的視線齊刷刷的落到和杜氏坐在一條板凳上面的李壯身上,杜氏正襟危坐在凳子中間,反觀李壯卻只是半邊**挨著板凳,即使坐在那里,也習慣性的微微低著頭,佝僂著身子,听見李武發問,這才抬起有些迷茫的雙眼看了看眾人,扯了個笑臉︰「我沒事,就是有些擔心兩個孩子他們。」
聲音干澀,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雖然在笑,笑容卻到不了眼底。
最有感觸的就是李武了。還記得那時候日子很苦,他和李壯兩兄弟在鎮上當學徒,每天天不亮就要往鎮上趕,每天天黑了才往家走。吃不飽,還常常被老板責打,但即使那樣,李壯的眼里常常閃著自信,揚言以後他要自己開店當大老板,再把現在的老板雇來,時不時的拎到跟前說教一番。那時候的他多麼朝氣蓬勃,何曾見過他迷茫的樣子?
幾個兒媳也是或多或少的知道李壯如今這種尷尬的身份原因,卻礙于叔嫂身份,也不好說什麼。
一時間,堂屋里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