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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媳婦和嫂子出去這麼久,不會有什麼事吧。」羅氏端著一盤子炒雞蛋放到桌子上說道。
「這麼大的人了能有什麼事,找到鐵柱自然就回來了。別管她們了,快坐下吃飯吧,都忙活老半天了。」何氏不以為意。照看不住孩子已經是大人的不對,若是還真有點事,那做大人的真該好好的自己打臉了。這是在李武他二叔家,要是在自己家里,何氏保準沒有什麼好臉色給文氏看,當場就要翻臉罵人。
「還有一個炒青菜,我等會兒就上桌,大伯母你們先吃著。」羅氏笑著在圍裙上擦了兩把手,「要不還是把五弟妹喊來吧,不過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兒,她一個人也懶得開火。」吃飯前羅氏就讓孩子去叫楊柳中午過來吃飯,卻被何氏攔住了。羅氏是個厚道人,菜備得多,想到楊柳一個人在家也是胡亂對付兩口,還不如到她家來吃,人多熱鬧才有吃飯的氣氛。
「咱們又不是只吃這頓飯了,也不差這一頓。再說家里雜七雜八的也有事,離不開人。她一個人也好對付,隨便弄點吃的就好了。」
「那行。」羅氏笑著模了模自己兒子栓子的頭,轉身就往灶房走。
「女乃,我去尋尋吧。」巧巧擱下筷子,怯怯的說道。在李家,巧巧除了洗衣裳,一天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照顧鐵柱,幫他穿衣洗澡,跟前跟後。鐵柱又是個生性好動的。除了睡著後能規矩點,平時哪能在家坐得住。今天不過趁她上茅房的功夫,鐵柱就跑得不見人影,她在附近沒找到人就告訴了文氏。當時文氏的臉拉得長的,臉色陰沉的像是即將有一場大暴雨,盯著巧巧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大熱的天,巧巧居然感覺身上發冷。還好跟文氏離得不遠的何氏也听到了巧巧的話。發話解了圍,讓文氏出去找找看,不然就算在二爺爺家她也免不了一頓板子。
巧巧已經明白,文氏的心疼從來不會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做得好是應該的,做得不好打罵也不會落下。文氏偏心的原因無非是因為自己是女兒身,長大嫁人還得搭嫁妝的賠錢貨,可是再怎麼不堪,她不還是娘的親生女兒嗎。她又能在文氏身邊待幾年,有必要這麼對待自己嗎?巧巧有時候覺得文氏待自己還不如待一個仇人,她對自己第一時間的關注一定是在鐵柱受到委屈的時候。那眼神如此銳利。狠狠的扎得她心疼。昨晚老爹發火後,看著文氏的表情,巧巧心里居然有了一絲快意
鐵柱雖然是她的親弟弟,但巧巧真心對他喜歡不起來。巧巧十之*的挨打起因都是他,她又怎麼可能對他喜歡得起來?今天這事兒真的能怪她嗎,腳長在鐵柱身上。他要跑她還能找根繩子把他栓在褲腰帶上不成?也是,怪她干什麼要上茅房不能先憋著,干什麼沒鐵柱跑得快,理由,這玩意兒還難找嗎?不過面對這一切不公平的對待。有沒有人真心想過她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而不是嘴上說說?
「吃你自己的飯吧。添什麼亂,免得找到了鐵柱回頭還得找你。」何氏夾了一筷子炒雞蛋到巧巧碗里,扭頭對身後喝酒的那桌男人說道,「都少喝點,別耽誤了下晌下地。」
「娘,我曉得了。」下午還準備把所有的麥穗都割完,李聰也沒敢多喝,再說他酒量淺,醉了反倒給二叔家添麻煩。也不知道就二叔和嫂子兩個勞動力是怎麼種了和他家差不多面積的麥子地的,還真是幸苦。
「不會的,大伯母,我們有分寸的。」李根也轉頭笑著搭腔。
「大嫂你放心吧,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他們能不知道嗎?」李大河呷了一口酒說道。
何氏毫不客氣的揭李大河的老底︰「嘴上說得好听,也不知道誰年輕那會兒喝醉酒回家被弟妹追著滿屯子跑,讓全屯的人整整笑話了一年。」
「大嫂,那都過去多久了,虧你還記得。」李大河也有些不好意思,話到最後,聲音幾不可聞。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巧巧也不例外,不過她並不是覺得何氏的話好笑。看著白米飯上黃黃的炒雞蛋,巧巧一時有些愣住了。這是除了過年,巧巧記憶里何氏為數不多的給她夾菜,雖然有堵嘴的嫌疑,語氣也不是太友好,但還是讓巧巧小小的高興了下。加上剛才何氏為自己說話,是不是表示說在女乃心里,她已經有了點小小的分量?
「娘,娘,哎喲,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院子里傳來余氏的聲音,聲音之大,讓整個屋子頓時空白出一片安靜。
何氏筷子上還夾著菜,聞言臉唰的就黑了,將筷子上的才夾到自己碗里,站了起來。心中不知道把余氏罵了好幾百遍,說話怎麼也不分場合,雖說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但畢竟是兩家人。這還是在別人家呢,說話也不注意點,什麼不好,什麼不好啦。不是招記恨嗎?
「出什麼事啦,說話給我留點神,要是胡咧咧,看我今兒不撕爛你的嘴。」何氏走到廊下,低聲喝道。
「大嫂,出什麼事了?」
余氏的嗓門又沒收斂,坐在里屋的男人們自然也听個一清二楚。李大河為首,一桌子的男人都先後走了出來。
余氏一口氣跑回來也實在難為她一身肥肉了,汗濕了衣裳,累得也夠嗆。也顧不得地上的灰塵,一**歪坐在廊下的石階上,「剛剛才當家的讓人帶口信回來,說說老三老三讓人給撞了。」
「啥?」何氏本沒注意听,余氏的話里信息量又太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余氏深呼吸一口氣,這次沒有停頓的大聲道︰「老三讓人給撞了!」
何氏腦海里頓時回放出當年滿門白幡的情景,眼前一黑,步子一軟,人就要往地下栽。李聰眼明手快,一手攬住何氏的腰,一手捏住何氏的胳膊才沒讓何氏真正摔倒在地。
不過著實嚇人一跳,一番雞飛狗跳後。何氏被攙進屋,強灌了好幾口紅糖水下去。
跟在余氏後面的小福口渴得不行,眼前這番忙亂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了一眼灶房的位置,貼著牆溜進去,抓著瓜瓢狠狠的喝了一大半瓢水。
何氏擺手,秀秀就不往她嘴邊遞勺子了,將碗擱在桌上,輕撫何氏的胸口。何氏閉著眼。深吸幾口氣,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老三媳婦呢?她男人出事了她現在人在哪兒?立馬把她給我找回來!」何氏哆嗦著手指,怒道。
看何氏現在這情形誰也不會不識趣的湊到跟前解釋說文氏區找鐵柱還沒回來。話音一落。李大河就讓自己的兒媳和秀秀趕緊出去找人,順便把老五媳婦也叫上。等人找回來後再一起去鎮上。
到底是從喪夫和喪子之痛走出來的,何氏慌了一陣也穩定了心神,她才是李家的最高掌舵人,不能自亂陣腳。把鑰匙解下來讓李聰去她屋里把錢全拿出來,又讓余氏也跟著回去拿錢。有多少出多少。
「娘,我手頭沒錢。」余氏本來就是個摳酸的人,就是娘家兄弟開口借錢她也說沒有,為這還和娘家兄弟關系鬧得很僵。一听要錢就跟要她命似的,余氏立馬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氣也不喘了,直接表示不干。
「那是給你三弟救命的錢。你敢不拿?」何氏本就心里著急,余氏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當即紅了眼眶,大有余氏再說不她就要上前跟余氏同歸于盡的架勢。
余氏果然收了聲,氣頭上的何氏可什麼都干的出來,她可是當年有幸目睹整個過程的目擊人之一。
見余氏不再鬧ど蛾子,何氏又將目光轉向小何氏,但只是在她身上頓了頓就移了過去,最後落在旁邊的李聰身上,點點頭,緩聲道︰「你也盡點心意。」
何氏知道李聰手里沒錢,娶妻剛剛花了一大筆錢,楊柳又是空著手嫁進來的,又正逢農時,李聰沒時間上山自然沒錢入賬。但出事的是他親哥哥,總不能沒一點表示。
不用何氏說李聰也知道該怎麼做,只是臉上帶著有些囊中羞澀的赧然︰「我知道。」
「去吧。」
李聰走後,小何氏接替了他的位置扶著何氏在板凳上坐下。何氏嘆什麼氣,拍了拍小何氏的手,叮囑道︰「你幫著看住幾個小的,別讓他們亂跑添亂,我們現在可沒多少人手去找他們。」
小何氏應了一聲,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拿錢的話,老三若是有個好歹,她以後的日子就更不能指望他們有所幫助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只是個無所依靠的寡婦而已。
對,在別人眼里,她就是個無所依靠的寡婦而已,是弱勢,是值得同情的,她有什麼可覺得不安的?想到這里,小何氏覺得底氣足了,腰桿挺得筆直。
目光無意落在有些惶恐無助正死命攀著栓子脖子的妞妞身上,何氏才驚覺嚇著了孩子,忙擠出一個笑容,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妞妞乖,吃飯啊,你娘做的飯菜可香了,多吃點。」便夾菜又招呼自家的幾個孫兒也坐下來吃飯。孩子經不得餓,別大人的事情還沒解決,小孩子又餓壞了。
「對了,」何氏指著站在門外的小福,無奈半天想不起他的名字,只得道︰「你吃過飯沒,坐下來一起吃點。」
小福剛端起飯碗就被李武指派回來送信,又頂著大太陽走了這麼多冤枉路,也著實餓了。水又不頂餓,也不客套,謝過何氏,自己找了副碗筷揀了些菜到一旁吃了。
「大嫂,老三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你別擔心。」
何氏笑得有些不自然︰「倒是給你添麻煩。」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嫂千萬別跟我客氣。」
李根將一個布袋子交到李大河手里,李大河立即推到何氏面前︰「大嫂,我這還有點銀子,你先拿去應應急。」
「我要是沒有,自然會跟你這個當二叔的開口的,這錢你先收著,我不夠再問你拿。」何氏笑著把錢推了回去。誰存錢都不容易,何氏知道李大河準備買條耕牛,佷兒又是干的刀口舌忝血的營生,賺點錢也不容易,再說她也不是一點都沒有。
「對了,小福剛才還說老三人怕是不行了。」
正啃著雞腿的余氏突然抬頭冒出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