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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上確定了天晴後接李強回家的事宜,何氏便帶著十幾個雞蛋和一小方臘肉去了李文家,隨行的有李聰,小何氏,余氏還有鐵柱。
至于為什麼要帶上鐵柱,當然是當面給二蛋道歉,孩子之間好說話些,更何況這也反應了他們家對這件事的態度和誠意。
李聰算是家里知道得最晚的,他一手抱著鐵柱,一手撐著傘,一邊耐心的問鐵柱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從孩子的只言片語中慢慢推測那天發生的事情,只是這經過跟他所想的有些出入。
小徐氏背麥桿回家的那段時間,鐵柱和二蛋兩人一言不和,鬧起了小別扭,各自背對著麥桿堆賭氣不說話。鐵柱郁悶中,從懷里掏出火折子吹燃,燒田間過路的螞蟻群。看螞蟻群被火炙烤得四處逃散。鐵柱覺得好玩,拿著火折子就在後面追。也沒注意到麥桿堆已經被點燃。等到察覺到時,火苗已經竄到二蛋那面。鐵柱一驚,哇哇叫著就去拉二蛋。二蛋卻還在生氣,以為鐵柱哄他的,不但沒有牽住鐵柱伸過來的手,反而順勢大力就著推了鐵柱一把,鐵柱摔了個結實的**墩,二蛋也因為力道不穩,人向後仰,這才燙著了。
沒想到燙傷這件事還有這麼大一隱情,李家人一時都有些沉默。
鐵柱雙手環著李聰的脖子,不太明白為什麼他說完話後大家都集體沉默。他要挨打嗎?鐵柱縮了縮身子,更緊貼著李聰。
李聰回神,忙安撫了一下鐵柱。這孩子也是不小心犯錯,也事後補救過,二蛋燙傷,他也是嚇壞了,怎麼還能多責怪呢?
「娘,你看我們還去不去?」余氏率先剎住腳,下雨的模黑天出門。還是上門道歉替別人,余氏心里有些不舒服。關她什麼事啊,闖禍的不是狗蛋,是鐵柱。道歉的時候人家爹媽一個都不露面,就讓她去。合著她的臉就不是臉吧。听鐵柱話里的意思,就是二蛋不听勸告才誤傷到的,那二蛋也有錯,憑什麼就認定是鐵柱的錯?她不想去丟臉,白白受一頓奚落。小徐氏是好人,但大徐氏那張嘴可不是簡單的,她不願跟那種人打交道,自降身份。
小何氏也等著何氏拿主意,道歉是可以。但話怎麼說還得事先統一好。
「怎麼不去?雖然是無意的,但火是鐵柱點的,人家揪住這一點咱們的錯就跑不了。就是到官府,我們也是錯的一方,是咱們理虧。」除了剛開始緩步听鐵柱的回答。其余時候何氏連步子都沒變。還有句話她沒有說出來,李文一家瞧著是個厚道的,這麼多天他們沒有登門道歉,屯子里也沒不好的話傳出來就知道人家厚道。畢竟二蛋是破了相,人家沒倒出嚷嚷也是留了面子給他們家。人家厚道,他們也不能不上道。他們現在去,把誠意拿出來。再提提鐵柱剛剛說的事情,以後就算傳出些什麼話對鐵柱的影響也要小些。小孩子懂一點什麼,一切還不是要靠大人替他們籌謀?
何氏心里有些嘆息,除了常年在外的李武溫柔要圓滑些,她其他幾個兒子兒媳都沒有學會為人處事,難道這就是她一直什麼事都出頭的緣故嗎?她還能活幾年?
原本她以為她能顧及到每房的方方面面。也放手給了他們一些處事的自由,但看現在這個結果呢?不是每個兒子都像老二這麼聰慧能干,她就是想把一碗水端平也是有心無力。她沒決定一件事,表面上沒人說什麼反對放話,指不定背地里對她都有諸多不滿。人心,是最難滿足的東西。觸及到她自己枯樹皮般粗糙的手,何氏也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幾十年的時光就這麼過去,她也從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變成一個白發滿頭的老婦了。不知不覺間,她真的已經老了。第一次,何氏開始認真考慮分家的事情。
和想象中差距不大,李文一家都和氣的將何氏一行人請了進去。寒暄後,送上了,何氏又將鐵柱提了提。
「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難免磕著踫著。這次是我們家鐵柱不對,誤傷到二蛋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二蛋受苦了。我們大人也有疏忽,火折子沒放好,以後一定加強管教。」
何氏一家子走後,大徐氏抱臂倚在門板上,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原本以為要看到怎樣一副痛哭流涕感念大恩的場面呢,沒想到居然是來推卸責任的,嘖嘖嘖,還真是一場好戲,不枉我過來一場。」
「好戲不好戲的,戲演完就散場了,你還杵在這里做什麼,等明天早飯?」小徐氏也是毫不客氣的張嘴就還擊。她現在心情非常不好,自己的體諒大度到頭來還變成一場笑話。打鬧難免磕踫,受苦,沒疼在自個兒兒子身上都是沾著說話不腰疼的主兒。與人為善,卻被人當做軟弱可欺。小徐氏真是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沒一籃子砸到他們臉上,這話他們也好意思說出口?再看著這個平時跟自己很不對付的妯娌,小徐氏更是氣,還是正兒八經的親戚呢,不說幫忙的話,反倒踩上幾腳。全程被她看到听到,信守沉默是金,事後卻來馬後炮,說著風涼話,算什麼玩意兒。
「我說堂妹啊,又不是我惹到你,你沖我吼什麼吼?早就提醒過你啦,是你自己不听,還一副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的模樣,當時羞得我無地自容啊。可現在呢,你看看,多有意思,哈哈。」大許氏沒有絲毫歇火的意思,看火燒的不烈,還要潑一瓢油上去的架勢。
「滾,你給我滾!」小徐氏操起桌子上的錢袋子就扔了出去。
錢袋子的口並沒有扎緊,里面的銀角子飛出大半,還有一個直接飛快大許氏懷里。
大許氏毫不客氣的將懷里的那顆銀角子揣到懷里,虛情假意的道了聲謝︰「正好給珠兒幾個買糖吃,我就先替他們謝過你這個做伯母的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混蛋,都他麼是混蛋。」小許氏漲紅了臉,猛捶桌面。
李文听小許氏爆了粗口,心里的擔憂反倒少了些。這些年小許氏對任何人都是和和氣氣的,笑臉相迎,就是再委屈再難過私底下也多是哭幾句便罷了。他還真擔心她憋出什麼毛病,今天看她大吵大鬧的,李文心里還有些高興。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們都欺負我,欺負我們母子。你是我男人,為什麼不幫我說話?」少了對頭大徐氏,小徐氏立即將槍口倒轉向不說話的李文。
剛才那情形又哪容得他插句話?而且女人之間打嘴仗,男人插進去立即就變了味道,要是他弟弟李武再來插上一腳今晚他家可真的熱鬧了。
「好好好,是我錯,我不對,你打我罵我都成,行不?」這個時候顯然要順毛捋,李文舉起雙手,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小徐氏氣憤的捶了幾下,終于忍不住哭出來,手上也不知帶有力氣︰「連你也欺負我,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
李文抱著小徐氏,拍著她的後背,像哄小孩兒似的說道︰「我怎麼敢欺負你,你看誰不順眼,我就幫你欺負誰,你說好不好?」
小徐氏抬起頭看著李文,咬牙切齒道︰「我要讓李強一家得到應有的教訓。」
「我同意!」李文點頭。
***
東方白托著下巴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故作高深狀,「看來的確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對于今夜何氏一行人的去向他很是好奇。
「嗯哼,沒錯,你猜得完全對。」荊浩眼皮都沒抬,專心擦拭手中的劍。
「哼,跟你說不清楚。」東方白一甩袖就走了出去,這小子,敷衍人的態度也太明顯了。而且整天面對著一個見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臉,他不膩才怪,還是大姑娘小媳婦看著舒服。
楊柳趿拉著鞋,出來倒洗腳水,正好看見正背對著她和秀秀的門口,一手搖著扇子,一手叉腰的東方白。她撇撇嘴,不知道這廝這麼晚擺這造型給誰看。
「哎呀,原來是表妹。」東方白故作才發現楊柳似的。
楊柳點點頭,順手將洗腳水往院壩一潑,收回木盆道︰「表哥,你們是原本打算要去哪兒?不耽誤行程嗎?」
還不走,難道還打算在這兒長住嗎?
「表妹是在攆客?」東方白眉毛一挑。
楊柳盡是毒舌,「拉倒吧,喊你一聲表哥你還真自我感覺良好啦。那我問你,我親娘是哪里人氏?家里還有什麼親戚,做什麼營生?說不出來了吧。我看在你是我婆婆救命恩人的份上才對你以禮相待的,人要知足,免得被拆穿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既然對東方白印象不好,自然是讓他遠遠離開才對。
「該走的時候自然會走,表妹就莫要擔心了。」東方白忽然牛氣哄哄的說了句,一甩袖,轉身就走了。
ps︰
明天請假,慣例日子加重感冒,給支持我的朋友說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