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竹林。
「小姐,莊子上遣管事送來了節禮,這是清單,奴婢已經清點過了。」翠西拿著一份清單遞給杜氏。
杜氏唔了一聲,隨手接過放在小幾上,又閉目養神。
翠西垂手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沒有听到離去的腳步聲,杜氏揮揮手,「下去吧,我這兒不用人伺候。」
翠西有些委屈,她感覺她受傷之後杜氏對她的態度就有所改變,沒有來看看她不說,也不曾過問一句。她是小姐的心上人送過來的丫鬟,小姐也一直高看她一等,有好吃好穿的都惦記著她,重活累活也舍不得她動手。翠西有種危機感,她怕自己再躺下去,小姐就快要忘記府里還有這麼個人了,忍痛又爬了起來。她沒有皮肉傷,只是李壯踢得那幾腳踢得有些嚴重。不能疾走不能用力,連吃東西也要注意,怕排便的時候難受。
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翠西偏頭就看到了捧著攤子,緩步而來的翠北。
翠北似乎有些驚訝翠西為什麼不好好休息而出現在這里,但也只微微愣了一下,臉上帶著笑意,朝翠西矮身行了一禮。
翠西的眼里滿是憤懣,卻發作不得。
「小姐。」翠北將薄毯輕輕搭在杜氏身上,輕聲喚了一聲。
「嗯?」杜氏已經輕微有些睡意。
「小姐,日頭大了,小姐還是回屋歇息吧。」
「小姐就喜歡在竹林午睡。」翠西忍不住說道。論誰更清楚杜氏的習慣,府里沒人比得過她。想踩著她往上爬,要掂量掂量自個兒有沒有那個本事,小心摔死。
「不用了,還是竹林涼快。」杜氏也說道。
翠北掩唇輕笑,「奴婢就知道小姐會這麼說,特地去同仁堂買了驅蚊香,郝大夫說此香對孕婦無礙。竹林雖說涼快。但還是有蟲蟻,奴婢給小姐點上吧。」
杜氏微微睜開眼,點頭,「你有心了。」
「奴婢應當的。」翠北點上香。看杜氏揮手,就沖她一行禮下去了,順便拉走了翠西。
確定杜氏听不到兩人爭吵的聲音後,翠西才用力的掙月兌了,「怎麼著,在小姐跟前伺候了幾天就可得找不到北,不知道姓什麼了?可別忘了,我才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費點小心思就想爬上我的位置,我看你是沒睡醒吧。」
「瞧翠西姐姐說得。妹妹怎敢?我自個兒有幾斤幾兩重,自個兒還不清楚嗎,又怎麼敢招搖?論寵愛,府里哪個丫頭及得過你啊。」
「知道就好。照顧小姐不但要心細,還要。等你再熬幾年」
「姐姐教訓得是。」翠北很誠懇的。
翠西倨傲的嗯了一聲。「我要回小姐那里伺候去了,小姐午睡後要喝我泡的花茶。」
「那就幸苦翠西姐姐了。灶上的劉媽媽還留了冰鎮酸梅湯給我,那妹妹就先過去了。」翠北也「無意」的炫耀。
翠西的臉色僵了僵又隨即恢復自然,以前她得寵的時候劉媽媽是殷勤的巴結,好吃好喝不斷,這才幾天就轉了態度。這些個牆邊草,等她風光後看她怎麼收拾她們。不過她也明白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小姐的寵愛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些個跳梁小丑晚些收拾也不遲。她不急,有些人才佔不到便宜。這麼多年的丫鬟生涯,這點小手段就想激怒她,讓她方寸大亂。未免也太小瞧她了。翠西鼻子里輕哼一聲,轉身施施然走了。
翠北把翠西的神色收在眼里,表情肅穆,看來翠西果然是個難纏的,要奪到這第一丫鬟的位置還要花些功夫。
不過翠西都要二十了。小姐應該要放她出去婚配了吧。她還有機會。
等杜氏午睡醒來,翠西已經站了一個多時辰,腳都沒知覺了。
「不是叫你下去休息嗎?」杜氏驚訝。
翠西將溫度合宜的花茶遞給杜氏,「奴婢有好些日子沒見著小姐了,想陪陪小姐。」
杜氏接過喝了一口,點頭,「還是你泡的花茶最合我心。」
「小姐喜歡就好。」听這話,翠西就知道她在杜氏心中的分量還是不少,跪下來捏杜氏的小腿肚,「小姐,明天就是端午了,您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嘛,好像很久就沒打算過什麼了,都是去他家。杜氏用茶蓋撥著花朵,「還沒想好,怎麼,你有事?」
「少爺說前幾天托人送的信……」
當一聲,茶灑了,精致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也打斷了翠西的話。
「小姐沒燙著吧。」翠西立馬掏出手帕去擦杜氏被打濕的衣服。沒看到杜氏看她的神情有多麼復雜。
以前並不覺得,可這一口一個少爺,少爺,到底誰才是她現在的主子?
杜氏自認待她不薄,可翠西的一切都還是以舊主為重,她不過暫時不想看信而已。居然還托人通過翠西的口傳話來了,他倒是看得清楚。
「小姐,回屋換套衣裳吧。」翠西把空的茶杯揀回,放到小幾上說道。
「不用了,一會兒就干了。」杜氏搖頭。
待翠西站起來,杜氏已經閉上眼楮掩蓋住所有的心思。
「翠西,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快二十了。」
「二十了呀,我二十歲的時候子聰和子墨都會走路了。」杜氏充滿回憶的說道,忽然偏頭看著翠西,「咱們府里有看得上眼的不,小姐我給你做主,擇一門好親事,把你風風光光嫁了。」
「小姐,奴婢不嫁,奴婢要終身伺候少爺和小姐。」
還是少爺,還把他放在前頭,果然……
「我累了,想再眯會兒。」杜氏沒了說話的興致,揮揮手,
翠西想起少爺的囑托,又提醒道︰「小姐,那信……」
杜氏睜開眼,眼神如刀的刺向翠西。翠西驚了一跳,還想再確認就听到杜氏說道︰「我精神不濟,還沒來得及看。信放在我臥室的枕頭下,你去給我拿來吧。」
「是。」翠西起身,順便偷瞄杜氏的表情,卻發覺後者表情平和,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
翠西只當是她眼花看錯了,轉身去取信,竹林里只剩下杜氏一個。風晃動著大片的竹葉,在太陽底下留下最活潑的舞姿。杜氏卻陷入了沉思。
雖然年少時的傾慕還在,甚至因為不能在一起而覺得虧欠對方,這些年她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她不想計較,可有哪一次的相會後,他沒有隱晦的提到他的囊中羞澀呢?
新一輪的會試又要開始了呢,寫信就是為了要錢吧,不,是讓她主動送錢吧。
原本覺得他是高風亮節,視金錢如糞土,可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好手好腳的,又寫得一手好字,哪怕是代人寫書信,怎麼不能自食其力呢?
相比于被視為吃軟飯的李壯,到底誰才是真正吃軟飯的?
還有,那美好未來,真的是為她一個嫁過人的女人描繪的嗎?
杜氏忽然不確定,貌似一切都那麼美滿幸福,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如上,假如他考上了怎麼怎麼樣的,而決定權一點都不在她手上。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是她還有得選嗎?杜氏忽然苦笑。子聰和子墨是
手不經意間觸模到隆起的小月復,
***
李壯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年節前買東西的人很多,他隨便塞了兩口就想睡覺去。臨睡前想去看看杜氏,自從那晚後,李壯已經睡到了客房。
「姑爺,小姐在等您。」翠北朝李壯行禮,道。
李壯有些吃驚,「娘子還沒睡嗎?」
翠北搖頭,然後推開了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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