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李家這頓酒席才算結束。
安頓了已經喝地不省人事的虎頭,女人們把碗筷一撤,收拾收拾也就睡了,只留李壯和李聰兩個兄弟喝得醉醺醺的,還強作清醒的說著話。
「老五,我跟你說說,弟妹你千萬得看住了。世上的男人那麼多,保不齊保不齊有一天她們就被別人勾走了。」
李聰本來就酒量淺,就算是先墊了吃食在胃里,三五杯酒下肚,眼前也出現了重影。迷迷糊糊的听見了李壯說什麼女人,女人的,伸著打著卷的舌頭,「是我不懂她,我不信她,她才不肯跟我回來的,我,混蛋。」
「你居然說我混蛋。」李聰前半句話說得模模糊糊的,就最後兩個字你咬的特別清楚,刺激的李壯的酒都醒了三分。他做得還不夠多,還不夠好嗎?為什麼他就不被理解?李壯伸手想抓住李聰的領子把他提起來,卻因為手上沒勁,只得半途作罷,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說我是混蛋,她給我帶那麼一頂綠帽子,我給她面子沒有說出來就好了,我我還是混蛋?我我不是我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你說誰是縮頭烏龜?」李聰睜著朦朧的酒眼,搖了搖頭,「我不是縮頭烏龜,只是不想為難她。娘子肯定對我失望透了,我就是個混蛋,居然呃沒看清楚,花苗對我有有意思。還信她了,不信自己娘子的。」
「你讓我相信,我還敢相信她嗎?她還想親手殺了我的孩子!她憑憑什麼懷疑我對錢英有意思?早在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就和錢英沒有關系了,踩著我的自尊,還管著我的交際,這些我都能忍,誰叫嗝我愛她。我為她付出那麼多,為什麼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兩條腿?」
「腿,什麼腿?」李聰忽然直起腦袋,伸手拍了拍,「不是錢英,是花苗,英姐是四哥的。」
「臭小子胡說,錢英什麼時候是我的了?」李壯拍了拍桌子。
「什麼錢英?」李聰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一樣,語速語調也變得極為正常,「四哥,我們為什麼會談到英姐啊?」
李壯也是嚇得一聲冷汗,酒都醒了大半,他剛才說了什麼?錢英?還有呢,還有什麼,老五又听到多少?不會被何氏知道吧。
他的心正忐忑不安的時候,就見李聰一下子趴在桌上,呼呼的打鼾起了。
「壞小子,嚇死我了。」李壯長出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兩個酒鬼雲里霧里的,都逮著自己個兒心里的委屈說,一人一句的還說了半天。李壯起身想要把李聰弄到房里,卻發覺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只得伸手去拍李聰的臉,「哎,醒醒,回屋去睡。」就這麼睡一晚指不定得著涼,還難受,也是炕上睡起來舒服啊。
李聰哼哼兩聲,動了動嘴巴,卻沒有醒過來。而李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
太陽從堂屋兩扇門板的門縫中射了進來,剛好照在李聰臉上。他皺了皺眉,然後慢慢睜開眼。待被陽光照得刺眼,又眯起眼,伸手擋在眼楮前,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上搭得疊了幾層的鋪蓋被面也就掉到地上。
他昨晚在這里睡了一晚?李聰揉了把眼楮,抖手抖腳了一會兒才感覺身子沒那麼麻了,才彎腰去撿地上的被面,低頭那一剎那卻感覺腦子里發麻,頭疼欲裂。
真是不貪杯就不會作死。李聰把被面抖了抖,搭在右手手臂上,打開了門。
「老五醒了。」文氏在圍裙上擦了兩把手,「稀粥我給你放在鍋里溫著的,要吃點不?」
雖然當值的文氏早起時發現李聰在飯桌上睡著了,但她可沒有力氣把李聰扶回房間,想想也就任他這麼睡了。
李聰本打算再去睡一覺的,可砸吧嘴,感覺嘴巴苦苦的,沒什麼味,也就點頭,「謝謝三嫂,三嫂再幫我切點咸菜吧,就那個開胃。」
「那行。」文氏轉身去了。
視線一轉,李聰看見鐵柱正在用鹽潔牙,兩邊腮幫子鼓鼓的,眯著眼楮就像要隨時睡過去,害得一旁的大山都不敢丟手。他會心一笑,這才記起他也還沒洗漱,趕緊擦了把臉,又和鐵柱並排站著潔牙。
感覺到身旁有人,鐵柱偏偏頭,見是李聰就又轉了回去。娘說鹽貴,一定要多刷一會兒,不然牙齒掉了就沒法啃骨頭了。
咕嚕咕嚕吐出幾口水,李聰都感覺自己像是又活過來了。用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就搬了張小桌子過來,又去拿地板凳。看來也沒喝多少嘛,他不是還趕上和鐵柱他們一起吃飯了嗎?
「吐掉,喝水。」那邊大山也在吩咐鐵柱怎麼做,把舀了水的瓜瓢遞到鐵柱面前,「別忘了把漱口水吐出來。」
鐵柱嗯了一聲,就著大山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學著李聰剛才的動作,仰著脖子,嘴巴含著水咕嚕幾聲,然後恢復正常,扭頭無辜的對大山說︰「我喝了。」
大山真是好氣又好笑,不是早就提醒我嗎?大山用在手臂上的方巾給鐵柱擦了擦嘴巴,問道︰「怎麼樣,好喝嗎?」
鐵柱還真的砸吧下嘴巴,仔細回味了一下,「有點咸。」
那是鹽,能不咸嗎?大山想逗鐵柱一下,作出一副嫌棄的樣子︰「好髒哦,你居然喝自己的漱口水。」
鐵柱沒有說話,一眼不眨的看著大山,但後者明顯看到鐵柱的眼里蓄滿了淚水,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逗過火了,要糟糕。大山在想伸手捂住鐵柱的嘴巴的時候,文氏端著熱好的飯菜就出來了,看著他們兩兄弟,忙催促他們快點,不然飯又涼了。
大山哦了一聲,牽著鐵柱的手往就把小桌子邊跑,在李聰對面坐下。
那邊,李聰忍了好久的笑終于憋不住了,哈哈幾聲,才伸手揉了揉鐵柱的腦袋︰「小子,想學我,你還得再大幾年。」
鐵柱撥開李聰的手,「再揉,娘又要幫我梳一次了。」
「我們大了,你可就老了,五叔。」大山把筷子塞到鐵柱手里,讓他趕緊吃飯。
听清楚大山話里的得意,李聰不甘示弱的哼了一聲︰「五叔就是老了,也打得過你們兩個,信不信?」
「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較勁。」何氏拍了李聰的頭一下,「你把我被面兒放到哪里去了?」
李聰揉了兩下腦袋,扭頭答道︰「在我屋呢。對了,娘,怎麼不見四哥人影?」
「你以為你四哥跟你一樣,灌兩口黃湯水就起不來身了,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四哥早就回鎮上去了。」何氏邊答邊往李聰的屋子走,拿到被面還抖抖,「昨晚你兩到底喝的有多晚?半夜起來給你們蓋被面的時候,才發覺你們都在桌上睡著了。」
「也沒多晚。」李聰努努嘴,「我和鐵柱不是差不多時候起的嘛。」
「你還出息了,跟鐵柱比。」何氏拿著被面站在小桌子旁,「今天不得上山嗎?」
「下午再去,我頭還暈著呢。」李聰連塞了幾筷子咸菜,捧著碗把稀飯灌了下去,擱下碗起身,「我再去睡會兒。」
「去吧。」就算何氏心急,也不可能讓宿醉未醒的兒子上山,什麼也沒有安全重要。
李聰進去睡覺,何氏轉身剛要進屋,就看見一只拐伸了出來,忙招了招手,叫住正要出門的李強,讓他進屋一趟。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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