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慘了。」喜眉跺跺腳,「我跟你說過什麼,現在該信了吧。傻兮兮的,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單純。」
「翠西姐姐伺候大小姐這麼多年,最後居然」喜丫說不下去了,最後大小姐都不稀罕問一聲,這就是大小姐身邊曾經最風光的丫頭的最後結局?
「關心一下你自己吧。」喜丫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閑心在那里替別人操心?」
「我我真的會被辭退?」喜丫這才反應過來。下午的時候沒有絲毫動靜,她還以為這場風暴已經過去了。
「看樣子不是說笑的。」喜眉一**在喜丫身邊坐下,「我就擔心呀,就是你走也走得沒那麼容易。」
翠北什麼表情,她在遠處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安然月兌身,怕是難了。
「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還想讓我把賣身契的銀子還回來?」喜丫更是慌張的不得了,她的賣身銀子家里早就用了,她拿什麼還?本來就是以工抵債了,結果現在還被人辭退
「哎呦,小姑女乃女乃,你就盡情的傻吧。」喜眉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丫頭就是少根筋,翠北的殺氣都那麼明目張膽了,她還一點感覺都沒有。傻人有傻福,若喜丫這次能安然月兌身倒是有福氣的 ,就是怕臨走之前也要被翠北揭一層皮下來。
喜丫抹了一把眼淚,「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不懂的東西可多了。」喜眉嘆了一口氣,「叫你听我的話吧,怎麼樣,現在哎。」雖然兩人的關系擺在那里,但她始終沒能力勸大小姐收回成命啊。
「我,我去求求大小姐。」
不能這樣坐著什麼都不動,喜丫站了起來。
「那樣死的更快。」喜眉拉了喜丫一把。「算了,多做一天是一天的工錢。咱們就祈禱他們這輩子都記不起今天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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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借別人的手想讓大小姐睹物思人,你也要是先掂量你的分量夠不夠。落到泥底里的丫頭而已。不殺你是仁慈,你還想翻身?看來那天的拳頭還是太輕了,根本就讓你長不了記性。翠北把竹笛一收,熄了燈睡下了。明天,明天我就先把你所謂的爪牙給你剁掉。
杜氏難受的從床上支起身子,虛弱的喚道︰「翠北,翠北」
外間很快燃起了亮光,然後二等丫頭彩喜就拿著一只蠟燭走了進來,「大小姐你有什麼吩咐?」
杜氏這才記起翠北現在管的事務很多,不可能夜夜守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快些去把大夫給我找來。」
「啊,是是。」彩喜趕緊往後跑兩步,這才蹲子把鞋穿好,打開門跑出去叫人。
果然是沒經過事的小丫頭。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先幫她在背後墊一床被子。費力的把床上的另一床被子折起來,墊在身後,杜氏才感覺舒服了許多。
「小姐,你怎麼啦,哪里不舒服?」翠北走了進來,慌忙的問道。
看來小丫頭臨走之前還是沒忘記把管事的翠北叫醒。也是。何氏現在懷著身子,要是出了丁點兒大的事情都會怪罪在她頭上。她擔不起,翠北也擔不起。
「不知道,就是很不舒服,感覺肚子一陣一陣的疼。」杜氏才發覺這片刻的功夫,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汗水。
翠北的心也是咯 一跳。大夫下午才來診過平安脈,不過一頓晚飯的功夫,小姐居然臉色蒼白成這樣,這是不是翠北不敢往下想,只是緊緊抓著杜氏的手不敢松開。趕緊叫人去喊了就近的穩婆來,一邊輕聲安慰杜氏。
等待的時間仿佛變得很慢長,杜氏的喘氣聲越來越大,讓翠北的心也懸得高高的,這還了得,大小姐沒有一丁點的預兆就要流失掉肚子里的孩子。外面廊下的燈籠全部點燃,整個杜家的忙碌起來,大家都屏聲靜氣的待在自己崗位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偶爾的眼神交流也傳達出濃濃的害怕無措。夏天的夜里總不會太安靜,但杜家的下人卻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喜丫和喜眉兩人也起了身,湊在一起,垂手站立著,微低著頭。
看著那邊灶間熊熊燃起的大火,喜眉的眼里閃過一絲憂郁,大小姐會不會是白日里被氣到了?杜家現在就這麼一個正經主子,下人還會下黑手?
杜氏感覺呼吸都很困難,肚子拼命的往下墜,偏偏還有人用手在她肚子上按。對手緊咬著唇,被翠北握住的那只手攥得翠北的手掌生疼。
穩婆松了手,翠北趕緊眼神詢問,穩婆緩緩搖了搖頭。
「怎麼樣了?」杜氏現在說一句話都疼,卻還是有意識的問了一句。
她撩起眼皮,正巧看到穩婆搖頭的動作,翠北想要瞞都瞞不住。
「沒事的,穩婆又不是大夫,她說了不算。」翠北勉強擠出個笑臉,又轉頭向外吼,「大夫呢,大夫來了沒有?」
連手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鋪紅的龍鳳呈祥的被子被杜氏狠狠揪住,月復部如刀割一般狠狠向下墜,就算沒有經驗,杜氏也明白這個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整整六年,整整五個月,她重新做回了母親,找到了原本慈愛的母親心態,甚至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它留下來的時候對孩子的出生充滿了期待。然而現在,她正親身體會著那分秒之間逐漸消失的生命,希望漸漸落空。
「把我腳那頭墊高。」
不,還有機會,只要孩子還在她肚子里,她就不允許它有一點閃失。除非她說不要,就沒人可以把它從她身體里拿走。她在盡力,所以孩子你也別讓母親失望。
大夫剛剛抬手整了整帽子,就被著急的丫頭拽住了胳膊肘,這麼一拐,帽子又歪了。剛要出口的訓斥,就被小丫頭著急的聲音堵了回來。罷罷罷,人命關天,誰叫他是救人性命的呢?不過今天下午他去給杜家大小姐診脈的時候都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多會兒功夫就感覺要喪命?杜氏又不是第一次做母親,還不懂怎麼自我照料?
「請您再快一些。」小丫頭緊張又不失禮數,拽著大夫的胳膊肘小跑起來,晃動的燈籠把前路也照的忽明忽暗。老大夫暗自捶了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卻也不得不點點頭,努力跟上。白日里這條路也走過,還不覺得怎麼,晚上就感覺路途那麼長呢?
緊趕慢趕,兩人剛踏進杜家大門就听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啊——」
丫頭和大夫都面面相覷,然後丫頭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糟糕,還是晚了一步,小姐叫得那麼大聲,怕是
大夫卻大步跑了起來,任何時候他都不能忘記自己的本職。
內室的窗戶全都大開著,好方便把屋里的血腥味散去。
杜氏跟一個破碎的洋女圭女圭似的,斜躺在床上,臉色雪白,滿頭大汗,眼楮睜開一條縫。一動不動的,任由下人幫著擦拭干淨身上的汗,換了衣裳。
門打開一道僅容側身而過的門縫,然後穩婆悄悄的把一個染血的襁褓拿了出去。
翠北把一碗雞湯端到杜氏面前,輕輕喚了一聲︰「小姐」
她想說,大小姐你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然而在杜氏說話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需要了。
「給我查,一命換一命。」杜氏說道。
聲音細細軟軟的,隨時可能斷線一樣,可是翠北卻從這里面听出了刺骨般的寒意和殺氣。
她的大小姐從來不需要無謂的安慰。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