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彎,鳥雀在山林里喳喳地叫著。
不知不覺,凌霄就來到了神女村。
想著余晴美的甜美笑容,他又走到了余家的大棚田邊,正好看見余大貴在溝渠里清理淤泥,他打了一個招呼,「余大叔,余姐呢?她在田里還是家里啊?」
大棚田蒙著遮陽布,根本就看不見里面有沒有人。
余大貴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凌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是凌霄啊,你這幾天跑什麼地方去了?你余姐天天去你家里一趟找你,你都不在。」
「我有點事出去了一下。」凌霄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他孤家寡人一個,被陳偉抓進看守所的事情除了胡琳,神女村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可難為人家余村長了,每天都去他那破屋找他。
余大貴又說道︰「對了,你余姐她在村部,你去村部看看吧。」
「好的,再見余大叔。」凌霄轉身離開。
「凌霄,晚上來我家喝酒啊,我可等你好幾天了。」余大貴笑著說道。
「好的,今晚一定來!」凌霄也笑著說。
又往村部走,凌霄的腳步輕快,想起那日與余晴美的熱吻,他的臉上就忍不住笑容綻放。
神女村的村部是一個四合院的形狀,中間是一個大壩子,四邊都是老舊的小瓦房。平時,村里要開會,老百姓們都聚集在壩子里,余晴美就坐在講台上講話,特有領導的範兒。
老遠就看見一面紅旗迎風飄揚,卻不見壩子里有人。
凌霄進了村部,在所有的門窗前都望了又望,卻沒發現余晴美。整個村部空蕩蕩的,只有守門的五保戶吳大爺拿著一只掃帚慢吞吞地打掃衛生。
「吳大爺,你看見余村長沒有啊?」凌霄走過去問道。
吳大爺看了凌霄一眼,「你說什麼?我知道你是凌霄,你娃穿**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
「我知道你認識我啊,吳大爺,我問你看見余村長沒有啊?」凌霄挺為吳大爺捉急的。
「大聲點!」
凌霄有些無語地看著吳大爺,大聲說道︰「吳大爺,你知不知道余村長在什麼地方啊?」
「听見啦,我耳朵背你也不用對著我吼啊。」
凌霄,「……」
「她去鎮里開會去了。」吳大爺說。
「哦,那我明天來,再見吳大爺。」凌霄道了謝,轉身離開。
「凌霄這娃兒懂禮,就是窮了點,哎,他注定和我一樣要打一輩子的單身漢吶……可惜這麼俊一個娃兒了。」吳大爺嘆了一口氣,又慢吞吞地掃起地來。
出了村部,凌霄山下鎮子走去。
路過劉家診所,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嗚嗚地哭著鼻子,很傷心的樣子。
「那不是何大姐家的小孩董翠翠嗎?這孩子怎麼哭得這麼傷心呢?」心中不忍,覺得董翠翠哭得傷心可憐,凌霄不免就動了惻隱之心,他向董翠翠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神女村唯一的一個診所醫生劉阿生從診所里面走了出來。
劉阿生四十出頭,穿著白大褂,但他更像是一個廚子而不是醫生,因為他太胖了。一米五幾的身高,體重卻至少有一百六十斤。神女村的村民們私下里常說,他身上的肉是刮病患身上的骨肉堆起來的,**心心都是黑的!
劉阿生一出來便凶巴巴地道,凶巴巴地道︰「董翠翠,不要在我家門前哭,要哭到別處去哭,讓人看見還以為我一個大人欺負你一個小孩子呢,走吧走吧,別待在這!」
董翠翠哭哭啼啼地道︰「劉叔叔,我媽疼得厲害,你就行行好給我媽看下病吧,我媽說,以前你開的那個藥就管用,你就賒點藥給我們吧,等我媽病好了,掙到錢,一定還你。」
「又是賒賬?我這里又不是慈善診所,你們都賒欠了兩百元的藥了,還賒?快走快走,哪涼快哪待著去!」劉阿生將站在診所門前的董翠翠推開。
董翠翠哭得更傷心了,她的身上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髒兮兮的,這一哭,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她習慣性地用小拳頭去擦,一下子就擦成了大花臉。
凌霄看著心酸,這就是窮人的日子啊,被病痛折磨不說,還要受人冷眼和嘲諷!
「翠翠不哭,來叔叔這里,叔叔帶你去買糖好不好?」凌霄哄著董翠翠。
「我不要糖,我要藥醫我媽媽……嗚嗚……嗚嗚……」董翠翠一味地哭。
凌霄將董翠翠抱了起來,「那叔叔陪你去看媽媽好不好?」
「叔叔,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我給媽媽買藥啊?媽媽疼得厲害,在家里哭,我害怕沒媽媽呀……嗚嗚……嗚嗚……」董翠翠一說媽媽又哭了。
凌霄在董翠翠耳朵邊上悄悄說道︰「叔叔就是醫生,叔叔去給你媽媽看病好不好?叔叔有藥,不收錢的。」
「真的?」董翠翠一下子就不哭了。
「噓,這是秘密,你要是說出去,我就不去了。」凌霄說。
「我不說。」董翠翠使勁地抿著嘴,那樣兒好可愛。
凌霄回頭看了劉阿生一眼,轉身離開了劉家診所。他本來是去找余晴美的,但治病救人應該放在第一位。今天不見余晴美,明天也可以見到,但如果董翠翠的媽媽病情嚴重,沒準就病死了,留下董翠翠一個小女孩孤苦伶仃沒人照顧,多可憐啊。
劉阿生狐疑地看著抱著董翠翠離開的凌霄,半響才冒出一句話來,「那不是沒考上大學的凌霄嗎?窮逼一個,不過倒和寡婦何月娥的命運倒是很相似啊,嘿嘿嘿……」
還好凌霄沒有听見他這句自言自語的損人的話,不然一定會把他揍成豬頭。
路過小賣部的時候凌霄給董翠翠買了幾元錢的糖果,董翠翠很少有吃糖的機會,開心得很,一路上咯咯地笑個不停。
凌霄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他不是很了解董翠翠家的情況,但都是一個村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
董翠翠的老爸是一個泥水匠,在縣城打工的時候摔死了,黑心的承包商卻不想賠錢,卷著工程款逃跑了。那個時候,董翠翠的媽媽才懷胎八個月,可憐的董翠翠就連她父親的面都沒見著。
董翠翠的媽媽何月娥其實很漂亮,還是大姑娘的時候就被稱作「何仙姑」,提親的人也很多。她最終選擇了老實厚道的董山,也就是董翠翠的爸爸,可董山卻無福消受,死得年輕。
董山死後,村里的人都說何月娥是不祥之人,克死了董山,都很排擠這對苦命的母子。何月娥也挺堅強的,一直沒改嫁,一個人將董翠翠拉扯大。
其實,從小到大,凌霄和何月娥也沒說幾句話,何月娥的家他也沒去過。
到了何月娥的家,凌霄的心中又是一陣酸楚。這哪是什麼家啊,就一座破破爛爛的茅草房,牆還是泥巴牆,牆體上滿是洞洞眼眼,好生破敗的樣子。也沒院牆,僅有的一道竹籬笆也是東倒西歪,發霉生蟲的。
「我的家和這個家又有什麼區別呢?窮人在這個世上生存,真的是受苦受累啊,遇上個生瘡害病的時候,日子就更加艱難了。我一定要把村衛生站開起來,像何月娥何大姐這樣的窮人,我都要免費治療,分文不取。」凌霄的心里暗暗下了決定。
「叔叔,我家到了,我媽媽在床上,跟我進去給我媽媽看病吧。」董翠翠拉著凌霄的手往屋里走。
進了屋,撲鼻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
屋子里沒有一樣像樣的家具,一張沒有上漆的桌子,四根長條木板凳,還有一張簡單的木架床和一只簡陋的大櫃子,便是全部。
董翠翠的媽媽何月娥躺在床上,一床洗得發白的被子蓋著她的身子,她的頭發凌亂沒有半點光澤,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不過饒是如此,她的容貌還是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標準鵝蛋臉型,一雙杏眼大大的,睫毛兒長長的,彎彎的,鼻頭和嘴巴都很小巧,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明星臉。
沒人說過她像範冰冰,可凌霄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當真生出一種範冰冰正躺在床上的錯覺。
這麼漂亮一個女人,如果是生在城里,就算是丈夫死了,她要再嫁的話,想娶她的人也會排起一條長隊,她的生活也會衣食無憂。可她生活在了思想和經濟都很落後的山村里,一個「克夫」的名聲就足以葬送她一生的幸福。
看見董翠翠帶回來一個大男孩,何月娥顯得很驚訝,她掙扎著爬了起來,可一使勁,她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凌霄趕緊說道︰「何姐,我是凌霄,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咳咳……咳……凌霄,你怎麼會到我家來了?你看,我都無法起床給你倒杯水喝。」何月娥很窘迫的樣子。
「不用不用,是這樣的,我路過劉家診所的時候看見董翠翠在哭,董翠翠說生病了,病得很厲害,劉阿生卻不給賒藥,我就帶董翠翠過來了,我是來給你看病的。」凌霄說明了來意。
「你給我看病?咳咳……」何月娥撐坐了起來,背靠著木架床的擋板,虛弱地道︰「凌霄,你不是在讀書嗎?什麼時候會看病了啊?咳咳、咳咳!」
劇烈地咳嗽,她的胸脯一陣晃蕩,幅度驚人。
可惜這麼好一個女人了,臥病在床,沒有男人來憐惜,真的是好可憐啊。
世事就是這麼無常,有些人生來好命,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要錢有錢,要房有房,而有些人卻什麼都沒有,要為生存而拼搏。但無論是多麼慘淡的人生,也要去面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