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樹影婆娑,風兒輕輕吹拂,簾後的呼痛聲襯得她麻木的聲音越發清楚。
「……第一件便是要小姐帶著那東西嫁入墨家;第二件主子離開京城後,這邊的事由小姐主持,飛花和奴婢從旁協助。但是……但是小姐必須先服下主子給的牽應丸。」
「牽應丸是何物?」
「是……是摻有同心蠱的毒藥。服用者的心緒情動主子都能了若指掌。而且……而且若主子出事,小姐……小姐也會感同身受。不過服下此藥後,旁的毒再起不了作用。小姐……」
「墨家的影衛是不是都要服這個?」
「回小姐,影衛們服的是另外的,只是定期發作的藥物。這個,這個只有三顆,因為母蠱在主子自己體內。」
素綰輕笑道︰「這麼說來我還是很榮幸的。」
「小姐……不如這藥讓奴婢來吃吧。」
素綰瞟了她一眼︰「當你主子是傻的麼?誰吃了都不知道?」
「可是小姐……」
素綰打斷她︰「這有什麼。只要公子墨不出事,我就能好好的。並且再也不用擔心這樣那樣的人下毒,省了多少心思。」
「可是小姐,一旦您違背主子……」
「好好的,我做什麼要違背他?既然我答應嫁入墨家,那麼他的利益也是我的利益,只要不涉及言府,多少事辦不得?再說他總不至于讓我殺人放火去吧。你且去回他,就說我應下了,煩請他盡快給解藥。如茹……你走時手腳已開始萎縮了。」
如蓁聞言瞳眸一緊︰「如茹她……可是小姐,這是您的終身大事,主子……而且您不是還沒想好怎麼讓墨家維護言氏嗎?現下就答應,只怕……」
「辦法總會有的,先答應下再慢慢想便是。左右你主子不至于明天就來迎娶。沒個三四年的也不像樣。終身大事麼?別人未必就見得好。我知道你的意思,公子墨心思太深,怕我日後難以相處。可是倘或換個人就一定好相與麼?」
「可若您嫁在京城,有老太爺他們在,有什麼事,總有娘家為您出頭。大少爺、煦少爺這般疼您,到時也說得上話插得了手。」
***素綰搖搖頭︰「在京城固然有娘家撐腰,可何嘗不是將危險帶給言府?以祖父父親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哥哥的前程和堂姐的婚事,若要在京城找一戶人家,又要遠離朝政,怕是難。眼下誰也不知誰是太子的人,誰是泰王的人,萬一那戶人家……我絕對不能拿言氏的生存冒險。」***
「小姐……」
「勿需多言,快些去吧,查毒的事替我道聲費心,有消息就通知我們。」
如蓁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半個時辰左右方帶著個包袱歸來。
解開包袱,取出一個玄色錦盒,打開道︰「主子說這是信物,和乞巧節給小姐的玉佩是一套兒,讓小姐好生收著。其他諸事另有書信一封給老太爺。」
素綰接過錦盒內的東西——只見潔白的綢布上靜靜躺著一根烏黑通透的墨玉簪子。玉質細膩光亮,一看就是上上之品。簪頭刻有兩個蠅頭小字︰相惜。默念片刻,忽想起什麼,雙頰驀地泛起星星紅暈——這人真的是……
如蓁卻未察覺任何異常,又拿出一個赤金錦盒,道︰「這個小瓷瓶里裝的便是牽應丸。小姐……」
「端水來。」
「小姐!」
「快去。」
「是。」
如蓁顫著手端來水,待素綰伸出手,又縮了回去,猶豫地望著她。
素綰點點頭,她終是皺眉妥協。
之後又取出一個藍色小包袱道︰「這三副藥主子說分三日,一日煎三次服下,而後便換另外的藥方喝上十日,毒素便可全清。藥方也在里面,府中其他中毒之人服用這個便可。」
素綰思忖斯須道︰「待會兒你將這個交給如若,讓她親自去煎藥。至于府中其他中毒者,明日一早你回了老太爺,他自會安排。還有,簪子的事你也一並回了;牽應丸的事及主持京城的事不準再向任何人提起。我不想祖父他們擔心。」
「是,小姐。」
***第二日,如蓁帶著錦盒及藥方去過榮壽堂後不多久,杜氏就被喚了過去。第三日,言府上下得到一則天大的好消息︰京郊紫雲觀的隨雲道長要在言府選幾個有緣人做陽事科儀。讓眾人將自己常佩戴的絡子呈上,由道長親自挑選。***
***要知道紫雲觀可是除皇家御觀之外香火最為旺盛的道觀。想那隨雲道長同御觀的七星道長均出自三石道長門下,可謂當今道中第三人。平日里便是達官貴族要做道教科儀,他也不一定允下,更別說他們了。這下好了,有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面前,還不抓緊的。于是當嬤嬤們領著人各處去收取時,場面異常火熱。因著沒有數量限定,便是那不常戴的,也都交了上去。更有甚者把住在府後頭親戚家的也都拿了來——不拘是誰,橫豎都是自家的,多少自己也能護佑到。所以收集完畢後,竟比預料的多了不知多少。***
杜氏看著那成堆的絡子道︰「秦嬤嬤,都安排好了嗎?」
「回夫人,都安排好了。」
「既這樣,你就將東西送到紫雲觀去,悄悄地在觀後查驗,莫讓人發現了。」
「是,夫人。」
「至于那些小姐和貼身丫鬟的,擱我屋後抱廈處理,叫鄧嬤嬤和霜月親自去。」
「是,夫人。夫人依您之見,這事是何人所為?」
杜氏冷笑一聲︰「除了王、謝二家還能有誰?之前好好的,她們來住過後就出了事,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幸好我的清兒沒事,否則……哼!」
***晚間,鄧嬤嬤等先行來回,稱只在言菲綰、言瑩綰及其貼身丫鬟的絡子中發現了變色。杜氏命人記下。翌日,紫雲觀那邊的人來報說一切均正常。杜氏便著人將言老太君給的方子悄悄煎了藥送于菲、瑩二人住處,稱隨雲道長選中了她們幾人,這是道長賜下的符藥,需喝十日方顯心誠。言菲綰等自是心花怒放地急忙喝下不提。***
***謝馨菡近幾日著實郁悶至極。好好的參加個壽辰,竟被刺客敲暈扔進水里;醒來後發現外面跟唱戲似的——先是听說王瓊芳毀容,紀嵐曦要被沉塘;而後峰回路轉,嘿,兩個人竟都被泰王納為側妃。她原想找言素綰探討一番,不料對方卻又病了。加上這幾日身上星星點點的長了痱子,頭發不知怎麼也掉的比往常厲害,她便更沒了心思。兄長整日忙進忙出的,也說不上半句話;那些庶姐又一個個木木的,好不無聊。***
這日听聞言府諸人竟蒙隨雲道長做科儀,她想想這些日子,不定也是犯了小人什麼的,便急急地派人打听素綰的狀況,得知已痊愈了,遂忙忙地帶人來到言府。
進了清茗閣,卻見素綰正坐在榻上繡著什麼,因笑道︰「清妹妹身上可大好了?」
素綰放下手中物什,讓坐道︰「姐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不過是些風寒,早好了。因怕過了病氣,一直不敢差人去請姐姐過來。那日回去姐姐可還好?」
謝馨菡撇撇嘴︰「妹妹快別說了,真是倒霉透了。都怪那個什麼公公,就這麼丟下我們二人。對了,妹妹那日可有看到刺客?」
素綰搖搖頭︰「我見姐姐落水,也嚇得昏了過去,卻是不曾見到。」
謝馨菡遺憾地道︰「原來是這樣。」又嘆了口氣道,「這次多虧了太子殿下,不然我和妹妹怕是在劫難逃。」
素綰贊同的點點頭。
謝馨菡忽又道︰「妹妹,芳姐姐可有同你聯系過?」
素綰道︰「芳姐姐如今已是泰王側妃,按禮要在府中備嫁,應無閑暇出門吧。」
謝馨菡黯了黯眼︰「芳姐姐這次也算因禍得福,誰成想還有這等造化。便是那毀容,听說泰王已派了最好的御醫診治,月余便可恢復。我真羨慕她。」
「是啊,芳姐姐確實有造化。」
默了會子,謝馨菡無意識地抬起手端茶,素綰眼尖的發現她手腕處有同如茹一樣的紅斑,心下一驚,忙不動聲色地道︰「姐姐手上是怎麼了?」
「別提了,也不知怎麼的就長痱子了,連我的兩個丫鬟身上也都有。京城的天還真夠熱的。」
素綰笑著道︰「也不一定是天熱。心情煩躁或過敏什麼的也都會有。有些還會掉發呢。」
提起這個,謝馨菡立刻苦著臉道︰「可不就是這樣麼。許是上次受了驚還沒緩過來,這段時間老掉頭發,愁死我了。」
素綰道︰「若是這樣,妹妹這兒有個祖傳方子,吃上十日便可好了。前段時間我的一個丫鬟也是這樣,現在都好了。」
「當真?」
「妹妹何曾騙過姐姐?」
「如此甚好。我就說嘛,清妹妹是我的福星,再錯不了。」
素綰但笑不語,叫過如若讓她去取藥方。如若會意的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拿來了。
謝馨菡眉開眼笑地道︰「若果真管用,姐姐定會備下厚禮好生謝謝妹妹。對了,听說妹妹府上得了隨雲道長青睞,選人做科儀?」
「確有其事。不過妹妹卻是沒得造化。倒是菲妹妹瑩妹妹合了道長眼緣。」
「妹妹乃福澤之人。想是因為有三石道長在先,隨雲道長不好越過。妹妹能不能替姐姐說說,讓言伯母幫我也問問道長?」
「姐姐也想做科儀?」
「是啊,最近犯了小人。妹妹看……」
素綰道︰「我與姐姐向來交好,自是不在話下。不過恐怕隨雲道長不定能收抑或轉給弟子去做也有可能。」
謝馨菡忙道︰「無妨的,本就叨擾伯母了,怎好再挑三揀四。便是不成也無礙的。」
「既如此,我便去問問母親。姐姐先把絡子送過來吧。」
謝馨菡一口應下,素綰又勸她最好將身邊的丫鬟也送來,有備無患。她想想也有理,便一並應承下。過三日心滿意足的來言府取回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