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四,大吉,宜嫁娶;忌動土。眾人翹首期盼的同納二夫人之日終于來了。
一大早,素綰等便跟隨娘親、二嬸一起去王家添箱添妝。略坐了會子,杜氏、江氏便告辭到外面尋其他夫人嘮嗑。
眾小姐待人一離去,立刻卸下端莊,紛紛圍著王瓊芳說開了。這家小姐夸贊一句,那家小姐驚嘆一聲,好不熱鬧!
謝馨雙湊趣地道︰「芳姐姐今日真是太美了!」
謝馨菡白了她一眼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講的好像芳姐姐平日不美似的。」
謝馨雙忙低頭斂聲道︰「是,是,是我說錯話了。芳姐姐向來就很美!很美!」
王瓊芳嗔怪地道︰「妹妹莫怕,菡妹妹本就是個事兒閑的人,一時不尋些東西出來就不自在。咱們且別理她,看她怎麼得意兒!」
謝馨菡狀作慌亂地道︰「哎呀呀,這可怎麼辦啊!我怎的把側夫人給得罪了去,祖父、兄長知道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好姐姐,今個兒是你大喜的日子,好歹開恩饒過妹妹才是。」
王瓊芳微帶羞澀地啐道︰「呸!你個死促狹鬼!我再不治治你,恐怕往後就不能夠了。怎麼著也得撈些本來。清妹妹,你說是不是?」
素綰笑著道︰「姐姐這話倒是稀奇。按理說,過了今日,姐姐便更好料理菡妹妹了,如何反而‘不能夠’了呢?妹妹還真是不懂。」
謝馨菡轉了轉眼珠道︰「清妹妹那麼個聰明人,怎麼連這點子道理都想不通了?芳姐姐嫁過去後就是泰王府的人了,凡事都要依著王府的規矩來,哪能像現在這般肆意而為?」
素綰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是這樣啊,倒是我愚鈍了。菡姐姐不愧是芳姐姐的第一知心人兒,換成我們再想不到。」
諸女忙齊齊應是。王瓊芳感激地對謝馨菡眨眨眼,謝馨菡得意地點點頭。
***王瓊薇趁機忙道︰「諸位有所不知,泰王妃可喜歡我家姐姐了。你們看看這支羊脂玉簪子,是泰王妃特特送來給姐姐沐浴後用的。王妃身邊的使女說了,在全福人來前讓一直別著,說是在紫雲觀供奉過的,能護佑姐姐順心如意。這可是當初王妃出嫁時她的母親好不容易尋來的。還有這條粉色段帶。旁的倒也罷了,唯有這中間瓖嵌的上等琉璃玉佩真真難得。听說這玉還是王爺專門派人搜羅來賀王妃生辰的。你們看看,可還有話說?」***
***眾人忙止不住地恭維一番;有那心思活絡的更是使勁兒巴結——若送這些的是王爺,她們還不一定這麼著,指不定紀家那兒也有;可要是換成王妃的話,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了。因為在泰王府內院,做主兒的可是王妃而不是王爺。好多事兒,便是王爺也不能駁了王妃的意思。所以說王妃要懲處誰,只要有理有據,那人就得受著;反之,王妃要抬舉誰,那人就可升著。能得王爺的寵愛不算什麼,但凡有些姿色,不是太蠢的女子都能做到;但要得王妃的信任,還真得幾分本事。王瓊芳生得這般天香玉色,又有第一世家瑯琊王氏在後保駕,得王爺的寵愛是順手的事兒。再加上王妃的器重喜愛……不行,回家後要趕緊告訴父母,得盡快想個法子與王氏交好。***
王瓊芳飄飄然地享受著眾星拱月般的待遇,有那麼一瞬,她反悔了——嫁進泰王府貌似也不錯。
被擠到角落的謝馨菡死命扯著帕子,恨恨地道︰王瓊芳,且讓你再享受最後幾刻鐘,過了今夜,這些都是我的!我的!
素綰有趣得看著她們二人的神色,喃喃道︰「真是場熱鬧的婚禮啊!」
一個時辰後,妝扮完畢的王瓊芳就等著蓋上粉色蓋頭了。這時,忽有一丫鬟匆匆來報說,王妃派人來找喜娘和全福媽媽,有要事交代。幾人不敢耽擱,立即隨那丫鬟去了。這邊,王瓊芳突道︰「各位姊妹,瓊芳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姊妹們勿怪。」
眾人紛紛道︰「今個兒是姐姐/妹妹的好日子,有什麼話只管說便是,我等再沒不依的。」
王瓊芳笑著道︰「既是這樣,那就恕瓊芳輕狂了。瓊芳想請眾位姊妹先行去外邊坐坐,有些體己話想單獨同菡妹妹說說。望姊妹們見諒!」
諸女聞言不禁嫉妒地望向謝馨菡。
謝馨菡也抿著唇笑說︰「姐姐與我還真是心有靈犀。妹妹也有幾句話要囑咐姐姐呢!」
王瓊芳親熱地拉過她的手道︰「可見我們一條心兒了。妹妹以後要記著這些才是。」
「姐姐放心,妹妹定當時時謹記姐姐的大恩大德。」
眾人雖不知她二人打的什麼啞謎,但都是有眼色之人,遂都道︰「不過是件小事,姐姐/妹妹真是太客氣了。正好我們也想出去走走透透氣。既這樣,我等就先行告辭了。二位姊妹只管好生聊著。」
有那機靈地忙道︰「姐姐放心,若喜娘和全福媽媽們回來,妹妹必定會通風報信先的。」
王瓊芳道︰「如此便多謝這位姊妹了!瓊芳不便起身,各位姊妹慢走。」
眾人便一面頷首,一面相繼離去。
素綰回頭望了望已經關上的房門,嘴角慢慢地噙上笑意——鑼聲已經敲起,好戲即將開場。究竟唱的如何,那就端看各人的本事了。
行至林間小路,消失了好一會的如蓁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附在素綰耳邊輕聲道︰「小姐,喜娘她們已經妥當了。」
素綰模著羅漢松的葉子道︰「這二人倒也有些本事。」
如蓁「哼」了一聲道︰「不過是些小兒科罷了。」頓了頓忽笑著道,「主子的主意倒是好。未來幾年,想必沒有言府什麼事兒了。比我們更打眼的在那兒擱著呢!」
素綰嘆了口氣道︰「哪里就這麼簡單了。只怕今後言府更加岌岌可危。泰王若一下子拉了兩家,豈有不想第三家、第四家的理兒?這人心向來是最貪的,何況還涉及到……總之,日後要步步小心方好。」
如蓁道︰「既然如此,那為何咱們又要插足到這件事來?左右成不成與我們沒什麼相干。」
素綰搖搖頭︰「看著是不相干,細想想,卻不然。若不插手,讓謝氏一家獨大,原先就為泰王做事的王氏必不甘心。到時定會找上言府。兼有那一層親戚關系,外人再不會作他想。」
如蓁喪氣地說︰「那倒也是。唉,真不明白老太君這般通透睿智的一個人,怎會出自這樣的家族。」
素綰注視著遠方道︰「凡事總有例外。再不濟的家族也會出幾個能人;再本事的家族,也少不了幾個庸人。好中有壞,壞中存好,如此才是常理。」
另一邊廂,謝馨菡語帶酸味地道︰「姐姐今日可是出盡風頭了!」
王瓊芳一面拆卸首飾,一面笑著道︰「看妹妹說的。我這就好比是煙火,任憑再怎麼絢爛,到最後還不是落個寂寞;妹妹就好比那紫月花,長長久久的開著。」
謝馨菡這才稍稍釋懷些。待二人調換好後,她猶不信地問道︰「姐姐可想好了?真的要讓給我?一旦讓了,方才那般情形,姐姐往後就再也瞧不著了!」
王瓊芳忽覺一陣異香傳來,意識有些混沌地道︰「看妹妹說的,都到這份上了,再要反悔,妹妹還不惱死我啊!」
***謝馨菡也勉強壓下不適道︰「姐姐說這話妹妹可要傷心了!你我之間哪還分這些啊!便是姐姐現下反悔也沒什麼,妹妹再不會將這個放在心上。」哼,我要的東西,便是你反悔了也無用,我自有辦法奪取。不過,這眩暈感是怎麼回事?不是讓那人在她上轎時動手的麼,現在是什麼怎麼回事?難不成看錯時辰了?***
二人均強忍著異樣行動著。可過不了多久,便徹底迷失了知覺……
***王瓊芳夢到自己終于如願嫁給了公子墨︰火紅的嫁衣,火紅的蓋頭,以及滿臉懊悔憤憤的胞妹和憔悴郁郁的謝馨菡。她笑坐在床上大方接受眾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祝賀。待人都散去後,公子墨微醺地向她走來,笑抬起她的下巴說道︰「我心悅卿久矣!」她嬌羞的回了句,之後自是一番鴛鴦交頸,*之樂。***
***無獨有偶,謝馨菡也做了個美夢︰夢中泰王掀起蓋頭,登時就驚為天人,只痴痴地凝視著她不語,直到喜娘來催,讓他們快些喝了合巹酒,好去右夫人紀嵐曦那兒完禮。王爺當即不耐地應了一聲,轉而溫柔地牽過她的手。謝馨菡望著那張充滿男人味的臉,只覺心如擂鼓——這般偉岸大氣的男子才能做她的良配!不消說,晚間也是一幅魚水兩歡的羞人之景。***
天方蒙蒙亮,眾人尚未從昨日的喜悅宿醉中清醒,太子府和泰王府上方,不知怎的,相繼響起陣陣尖叫聲,不甚優雅地劃破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