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青靈鎮熱意未消,一場磅礡大雨卻是澆得酣暢淋灕。時至傍晚時分,雨水漸弱,毛毛細雨夾在秋風之中,涼意微微,沁人心脾。青靈鎮的郊外,草木濃翠,卻已是漸露枯黃之色,而旁邊的樹木也開始微微泛紅,葉葉沾著雨滴水露,順著秋風緩緩飄落,林中鳥語鶯鶯,透著一片安靜祥和的氣氛。
而在林中某處空曠之處,一身白衣的少女打著一把暗黃的油紙傘。她的長發一如既往地瀑在身後,稍稍過腰,一條白色的綢緞帶子綁于腰處的發尾之上,底下一小撮的發根整齊烏黑,帶著縷縷清香。少女面若天仙,美眸如星卻是稍稍黯淡,紅唇緊閉不作聲息,如玉般白皙的面容更是透著刺人的冷意。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傘上,卻是落在少女的心中泛起不為人知的漣漪。
「兩年了,你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良久,周暮稍稍一嘆氣,自言自語道,心中更是情緒繁雜。自那日一別之後,周暮曾多次悄悄來到此處,想要再見陳笑一面,然而經過每一次的事與願違之後,周暮卻是突然清醒了。她問自己為何這般執意地想要再見陳笑,若真的再次見到,她又能說些什麼?她捫心自問,卻是不知答案。周暮沒辦法告訴自己,對陳笑的情感到底是屬于哪一種,值得銘記一生的感恩?或是最簡單的崇敬?還是僅僅記得那一瞬間奪人心弦的感動?更或者是其他她尚未得知的莫名情意。
「只不過一面之緣而已,他救我性命我自然感激,但也沒必要這般日日牽掛。」她如此對自己勸說道,似是深明決意,此後便再也沒來過這里,心中也漸漸努力將陳笑的事情壓制下來。
可是,直到今日,周暮才明白自己好像錯了。盡管自己已經一年沒有來到此處,可是那日發生在這里的事情卻依然清晰如昨。陳笑那奇特的面容,僵硬又決絕的笑意;他強大的靈力,犀烈無比的劍法;他眼中的傲氣凜然,碾壓一切的氣勢;他的一言一詞,他的舍身護擋,他腳下的血色冰花,他手中殘破的冰劍以及他背後那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這些種種,仿佛已然在周暮腦中扎根駐地,再也無法連根拔起,斷然忘卻。
她抵不過心底那來勢洶洶卻不明深意的掛念,才再次來到這里。並不是期望能再見到陳笑,只是心中情緒急需一個發泄的閘口,若以後真的再也沒有機會見面,那麼此處便是她的念想最好的歸處,既然無法忘記無法割棄,便只能選擇瘋狂地等待和煎熬。她年紀尚小,不明白這情感中的奧義,可是,她相信,在若干歲月之後,她定能探得一個滿意的結果,她定能明白,她于陳笑,陳笑于她,這之間到底有著一種怎樣的羈絆,在隱隱作祟。
周暮心中悵然,抬頭看了看西邊山頭那宛若血霧的晚霞。一道道暈紅刺破雲層,朵朵燒雲變化多端,透過雨霧卻是顯得更為紅艷。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周暮低聲沉吟,接著又是輕輕一嘆,油紙傘一壓,便要轉身離去。
剛剛轉身,周暮卻是停下了腳步,她眉頭一皺,身上的靈力似是有些波動。她現在的靈力是十二層,靈體「晨光」除了「回靈」一式之外,又多了一招便是「探靈」。凡是距離她周身十丈範圍內的動靜,俱是逃不出她的靈力探查。
周暮腳下謹慎地移動了兩步,握著油紙傘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一絲力道,緊張與不安溢于言表,她美眸透著一絲害怕,接著便是厲聲喊道︰「是誰,快出來!」
半響之後,從一顆大樹後面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皮膚黝黑,卻是一頭扎眼的金黃色長發,正是那「金毛獅王」周泰。
「二小姐,好久不見,你的靈力長進不小啊。」周泰淡淡說著,嘴角卻是透著不善的笑意。
「你這次又想怎樣?」周暮面色凝重,緩緩後退著,語氣卻是強硬無比。
周泰朝她緩緩走去,說道︰「二小姐,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做無謂抵抗了,此處除了你我,別無他人,你還是和我乖乖回去吧。」
「你休想!」周暮冷冷回道,絕色容顏卻是有些蒼白,她後退的速度越來越快,接著腳下便是橙光一閃,轉身想要逃離。
但這不過是徒勞掙扎而已,周泰的靈力比她強上許多,他嘴角輕輕一哼,腳底一溜便在瞬間趕到了周暮的身前。周暮嚇得驚叫一聲,手中油紙傘早已掉在了地上。周泰一把抓過周暮白女敕的藕臂,厲聲喝道︰「若不想受苦,就和我走!」
周暮手上吃疼,眸子里卻是誓死不從,她剛想開口反駁,卻是听到一聲渾厚有力的低吼從不遠處傳來。
「還不住手!」
周泰一驚,這吼聲中帶著的氣勢竟是讓他全身為之一顫。他下意識地拉過周暮擋在自己的身前,眼中竟是透出懼怕之意,咬牙怒道︰「什麼人?!」
周暮驚叫一聲,身子掙扎幾下卻是無法掙月兌周泰那強勁的力量。她抬頭一瞧,卻是看到有兩人一前一後立在面前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站在前面的是一個瘦到皮包骨頭的老者,一聲白色長袍,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乍看一下甚是可怕,他的眼中則是透著逼人的凌厲,死死地盯著周泰。周暮眼光向下一掃,卻是一驚,那老者右邊袖子隨風擺動,里面空空如也,右臂竟是斷去的。這位老者,便是司空。
「賊人,還不快放開那孩子!」說話的是站在司空身後的那個人,個頭稍高,一身紅色的衣袍,年紀與司空相仿,但樣貌卻是比司空好上太多。盡管面色已經蒼老,但是依然看得出來他臉上那幾分英朗蕭肅,眉宇似劍,鼻梁挺立,目光迥然,五官鮮明,看得出來他年輕時必定是個迷倒眾生的美男子。不知怎麼,周暮卻是感覺這位老者有幾分面熟,卻也不知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