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仇看著蕭七七離去的背影,有些吃驚,似乎從未看到過她像今天這般認真的表情和言語。面對秦墨的發問,他突然有些悲傷,面露愁苦之色,道︰「七七說的沒錯,周暮這三年來是很苦,而她苦的原因恰恰是因為你。」
「我不明白。」秦墨搖頭道。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其實心中已經開始猜得一二,所以臉色漸漸蒼白,連呼吸也變得難以控制穩定。
白靖仇認真說道︰「三年之前,在你去參見天峰論劍大會的幾日里,周暮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整日的渾渾噩噩,精神混沌。听七七說,她每天都將自己困在屋子里,坐在窗邊出神沉思,沒人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紫陽回來以後,告訴我們你身中劇毒需要靜養三年,周暮就好像突然斷了魂一般。」白靖仇說到此處突然頓了一下,接著道︰「想她這般孤傲素冷的人,竟然也會露出那種神色……」
「此後的三年里,周暮就如一塊凍凝不化的玉石,再也沒有在我們面前開過口,就連離她最近的七七也很少听到她講話,就算開口,也只是一兩個字的隨口應答。而且,仿佛身邊的所有人事都與她無關一樣,她的面容一直都沉靜得可怕。這一次院長和青靈院出事,她也同樣如此,絲毫沒有半點的驚訝和憂慮。」
白靖仇嘆了聲氣,搖頭道︰「總之,就是變得很可怕,讓人不敢靠近。可是,其實我們都知道,周暮是在壓抑著心底的某些情緒,而這份情緒必定與你有關。」
秦墨怔怔立在原處,雙拳握得發疼,面色有些難看,他眼神恍惚,嘴角動了動,顫聲道︰「可是我還是不懂,她……她為何會這樣?」
白靖仇沉默半響,說道︰「或許,她可能已經知道了你就是陳笑。」
身子猛地一震,秦墨抬頭看著白靖仇,滿是驚慌和無措。這個回答或許早就已經呼之欲出,但終究還是讓秦墨有些無法承受,周暮為何會知道這件事情?
白靖仇輕輕拍了拍秦墨的肩膀,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去把紫陽找回來。」
留下秦墨一人,空蕩蕩的巷子略顯寒冷,秦墨的身子漸漸有些發抖,出神良久之後才緩步起身朝青靈院走去。自懂事以來,秦墨第一次明白了何為失魂落魄。
青靈山中,春旭嫣然,粉色桃花飄啊飄。遠林深處,風拂枝椏,黃鳥喧擾叫啊叫。
秦墨恍恍惚惚行至青靈院門口,突然停下。抬首微征,便再也不能挪動一步。那青石鋪成的台階之上,坐著一個人。
周暮白色的衣衫如一朵雪蓮靜靜綻開,雙手環抱著膝蓋,精美如玉的下巴抵在膝蓋之上。她便這樣呆呆地坐著,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獸,有些嬌弱,有些可憐。
似乎感覺有人立在對面,周暮抬頭一看,秦墨那張俊朗的面容便一下子映入眼簾。
兩人俱是一愣,隨後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秦墨看著周暮,顯得很吃驚,三年未見,她變得越發好看了。如雲長發一如既往瀑在身後,星辰明眸清澈動人顧盼生輝,映著世間最美的流光。雙頰素淡,吹彈可破,卻是透著淡淡暈色,令人沉醉。
周暮也看著秦墨,雖然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是眼中的陰霾頓然消散,襯著一絲純亮炙熱,就連呼吸也稍稍一滯,變得有些凌亂。因為今日陳笑的關系,她的心情與三年前,甚至與昨天相比,都是大為不同。
過了一會兒,秦墨朝她走去。周暮也緩緩起身。兩人面對面站定。
「你回來了。」周暮柔聲說道,似是萬縷春風揉進心尖。
「嗯。」
秦墨低聲應道,有些心慌,道︰「你怎麼坐在這里。」
周暮道︰「七七告訴我,你回來了,所以我在等你。」
秦墨很緊張,也無措,問道︰「等我做什麼?」
周暮轉過身,衣衫輕輕一舞,起步說道︰「邊走邊說吧。」
秦墨無言,只能跟在其身後。
兩人踏入青靈院,周暮開口道︰「剛剛在山下,我看到陳笑了。」
秦墨還是不作言語。
「你一回到這里,他便出現了,世上竟有這麼多巧合的事情。」周暮繼續道。
秦墨的心正在漸漸往下沉,嘴上卻是淡淡道︰「你想說什麼?」
周暮看著他,認真問道︰「你真的不認識陳笑嗎?」
秦墨身子微微一滯,腳下明顯慢上了半分,說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周暮回過頭,回答道︰「三年前,我在青靈鎮郊外見到了司空前輩。」
秦墨終于停下了腳步,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在確定了周暮的話語之後,他有些激動地問道︰「司空前輩他……來這里干什麼?」
周暮也停下了腳步,看著秦墨那張隱約蒼白的臉,說道︰「來找你,還帶了一位名叫林三思的老前輩,你可認識?」
「林三思?」秦墨搖搖頭,道︰「不認識。」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秦墨看著周暮逼迫的目光,心中不禁暗嘆萬分,此時恐怕再也無法隱瞞,便問道︰「司空前輩都告訴你了?」
周暮點點頭,用一種埋怨的語氣說道︰「其實我早應該猜到了,你與陳笑是師兄弟對不對?」
「嗯?」秦墨有些意外,難道司空前輩就是這麼告訴她的嗎?
周暮似乎沒有發覺秦墨奇怪的臉色,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身為塵劍山莊的弟子,還可以拜師其他人,但是陳笑一定就是你的師兄弟對不對?否則他怎麼會使用塵嘯劍法?」
還未等秦墨反應過來開口說話,周暮突然走到他面前,激動道︰「是他讓你保守秘密,裝作不認識他對麼?他現在在哪,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
秦墨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司空前輩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
只是在這之後,他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他突然很想告訴周暮她要找的陳笑便是眼前之人。可是他不敢,所以只能沉默不言,面色驚魂未定。
「對不起,做不到。」秦墨思慮許久,最後拒絕道。他的確是做不到,因為陳笑根本就不存在。
周暮美眉緊蹙,眼中透著氣惱和委屈,顯然是誤會了秦墨的想法,傷心道︰「為什麼,難道他就這麼不想見我嗎?」
秦墨搖搖頭,道︰「並非如此。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做不到。」他語氣微涼,隨後便不顧周暮疑惑的妙容,朝廣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