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澄、玄澄、玄澄、玄澄、玄澄、玄澄……」
白瞎兔子在唱票,聲音飄渺地好像回聲,又似復讀機卡殼以後機械地重復。
殷凝注意著兩個當事人的表情,一個淡定自如,一個絕望無助。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因為她也將死亡票投給了玄澄。
她嘆氣不是同情誰,只是覺得雖然玄澄總是喜歡針對自己,卻沒有真的做過或者說他還沒有太多的時間和機會去做真正意義上傷害自己的事。而衛欽恩,這個不定時炸彈帶給自己的威脅,比玄澄大多了。
照理來說,她應該選擇對自己不利的那個人,虔誠地送上一張死亡票才對。可是她害怕,衛欽恩就坐在自己的邊上。她怕他眼角的余光看見自己的選擇,然後會對秦錚不利,她不敢冒險。
還有幾個名額就要唱完票了,但不論最後的幾個名字會是誰,玄澄都將以壓倒性優勢去領盒飯。
殷凝看著他,此時此刻,玄澄已經完全呆若木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在位置上,他的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青經突起、嘴唇泛白。他的兩眼空洞,充滿絕望,仿佛溺水之人。明明看到岸邊站滿了圍觀群眾,卻沒有人願意跳下水拉自己一把。
是的,沒有人,沒有人願意讓河水沾濕了鞋。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騰地站起來,由于速度之快,他的腿撞翻了身後的椅子。緊接著也不管身後的椅子會不會絆倒自己,踉踉蹌蹌連滾帶爬跑到這個空間唯一的門邊,從手里抽出一根黑色竹簽,也不知道那是他何時拿捏在手里的。竹簽還是被折斷的,有著參差不齊較為鋒利的折斷面。
他二話不說,也不等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發出驚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鋒利的竹簽用力刺入自己的脖子!
「啊!」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尖叫,刺耳地持續了好幾秒。
驚呆了,所有人都紛紛站起來,轉過身看向玄澄。
只見他月兌了力一般慢慢跪倒在地,一手撐著地面,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嘴。
「咳咳——嗚……」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嘴里嘔出來,紅色的液體從他的指縫里爭先恐後地溢出,滴落到黑色的地面上。
他艱難地抬頭看向愕然站在原地的眾人,放下滿是血污的手。他笑了,他的嘴一動一動,卻沒有聲音。僅能從口型依稀辨出一句話,「想殺我,沒那麼容易。」
「嘟——」
空間上方發出一記蜂鳴,與此同時玄澄的胸口突然爆出一團血霧!緊接著,玄澄就癱倒在地,動也不動。
一分鐘以內連續兩次的j□j讓眾人瞠目結舌,兩三秒後,終于緩過勁來的人們,尤其幾個新人姑娘,驚叫連連,又哭又喊地抱作一團。
要不是玄澄就死在門邊,她們肯定還會再度跑過去想辦法拉扯門把,拍打門板。
望著玄澄倒在地上的尸體,殷凝喃喃,「哪怕自殺也不允許嗎?作孽。」
她還是第一次覺得,玄澄也算是個有傲氣的人。在自己選擇死亡和等待被殺之間,前者往往更加需要勇氣,然而錢君霆還是剝奪了他選擇的權利。
秦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恩,玄澄賭了一把,可惜輸了。」
「他不是要自殺?」
「算是。」
秦錚沒說太多,畢竟現在他們兩個大談玄澄一系列自殺式舉動的動機不大合適。不過三言兩語之間,殷凝也開始明白,玄澄確實應該和秦錚說的那樣,是拿自己的性命賭了一把,要是竹簽刺入脖子破壞了芯片,讓他沒死,那就是成功。反之,也算自殺,死得其所。
難怪他會說,要殺他,沒那麼容易。
估計玄澄覺得反正他是拉小提琴的,會不會說話變成啞巴壓根不重要。
「「只不過他忘記了自己的胸口還有一個芯片。」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嗚嗚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嗚嗚嗚,我也是……爸媽來救我啊……嗚嗚……」
胖妹子和眼鏡妹兩個人哭得不能自已,都快緩不上氣來。而邊上殺馬特少年沒有太大的反應,但實際也嚇得不輕,扶住椅子背的手指在不住的顫抖。倒是他旁邊的小太妹,兩眼放光,好像打了雞血似的莫名興奮。
「石頭哥,你看,太酷了!」她拍了一把殺馬特少年,「那人真的死了啊,這是真的啊。太哥特了,哦,買糕的!這是真的……死亡的氣息!」
殺馬特少年沒有理會她,重新坐到他的椅子上。
眼鏡妹听聞小太妹剛才的一番話,抹了把眼淚,「你還是不是人啊,有沒有人性啊!剛才有人死了啊!」
「切,我又不認識他,他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系?」小太妹斜眼打量了下眼鏡妹,然後翻了個白眼,「四眼丑女!」
眼楮妹輕笑了聲,「難道你不擔心自己會是下一個?當心你死得比他還難看!」
「尼瑪逼!」小太妹說著就要沖上去干架,「我操……」
所幸站在邊上的格子襯衫男一把攔住,大概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吵了。看來這個變態游戲是玩真的,我們還是乖乖繼續,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要是再吵下去,搞不好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這道理是說給眼鏡妹听的,她听得進去,于是也不再戀戰爭吵,拉著胖妹子坐回去。
見小太妹還有點不依不饒的樣子,格子襯衫指了指桌子上的計時器,上面的時間重新歸位到十分鐘,又一次開始倒數計時,「好了好了,時間不等人啊。」
「哼!」小太妹哼了聲,嘴里依舊用極低的聲音罵罵咧咧,心不甘情不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轉頭一臉委屈地看著殺馬特少年,撒嬌似的雙手搖著男孩手臂,「石頭哥,我剛都被人欺負了,你怎麼也不幫我!」
殺馬特少年沒有理她,只用手掠掠自己額前的頭發,「把手拿開。」
「石頭哥,你不能這麼對我……」
看到這里,殷凝不著痕跡地搖搖頭,這幾個新人真是太戲劇性了,讓人大開眼界。和她同樣看戲的還有其他幾個新人和身邊的秦錚、衛欽恩、白瞎兔子。
「嘶……」站得久了,殷凝傷腿的膝蓋有些酸疼,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細蟲啃食著她的骨頭,從膝蓋外面一路向骨髓中心爬去。
「怎麼了?」秦錚關切道,立即扶住下意識單腳獨立而站不太穩的殷凝。
「沒事,就是膝蓋不大舒服。」
「快坐下。」
「嗯。」
當一部分人還沉浸在死亡、爭吵的戲劇化進程里。另一部分人已經提高警惕,集中精神面對即將到來的下一輪抽簽游戲。
由于之前衛欽恩抽中了紅頭簽,黑色的竹簽筒又剛好在白瞎兔子的附近。她伸手自顧自轉動玻璃轉盤,「把簽都放回去,重新開始。」
她的聲音依舊不大,依舊透著古怪,又仿佛催眠了所有人的神經,大家立即都不再說話,就算個別慢半拍的新人,也乖乖就坐。隨著黑色竹筒轉到自己面前時,就順手把之前抽出來的竹簽放了回去。
除了玄澄的簽,其他十三根竹簽再一次回到竹筒里。
白瞎兔子拿過竹筒,用雙手捧著搖了幾下,嘩啦嘩啦地聲響直戳耳膜。接著她把竹筒放回玻璃轉盤上,縴細枯瘦的手指一點點移動玻璃轉盤,只不錯這一次,卻是往左。
殷凝和秦錚對視了一眼,殷凝明白衛欽恩再次抽中紅頭簽的幾率不大,但還是捏把汗,她把目光再度看向衛欽恩。還好,是黑簽。
松口氣,竹筒隨著轉盤來到自己的面前。殷凝挑了根,是黑簽。
往左是秦錚,他還是淡然自若,抽了跟前,黑。
繼續往左,是那個微胖的男人,他也快速抽了根簽,還是黑簽。
接下去跳過玄澄的位置,是碎花襯衫女,大概是已經經歷了一輪,又看過了死亡。盡管依舊害怕,但心里應該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此刻明顯比之前利落多了,挑了一根簽,黑色。
再往左,蘭花指gay男,他似乎是被剛才玄澄的死驚嚇到了,此刻人還哆哆嗦嗦地,直到身邊的人提醒他,他才冷不丁反應過來,抽了根簽,亦是黑簽。
然後,就是那個讓人討厭的小太妹了,嘴里仍舊對剛才和眼楮妹的爭吵唧唧歪歪,依稀听說,「別讓姐抽到紅簽,否則弄死你丫的四眼。」
她伸手又重新晃了晃竹簽筒,她的動作十分用力,晃得竹簽的聲音特別大,十分煩人。好幾秒後,她才停止動作,還瞪了眼坐在她不遠處的眼鏡妹。伸手拿了根簽,慢慢抽出來。
「「紅簽,還真他媽是紅簽!」小太妹一聲驚呼,聲音歡快的和中了彩票一樣雀躍,
殷凝皺眉,她看向剛才和小太妹爭吵的眼鏡妹,那姑娘的表情有點僵,顯然知道自己真真遇到麻煩了。
「石頭哥,你看,我抽中了誒!紅簽!石頭哥,你看,快看……」
小太妹炫耀寶貝一般地叫著,從抽中紅頭簽開始就抓著殺馬特少年的手臂一個勁猛搖,那少年沒有理她,一句話不說,撇過頭看向另一邊。而小太妹也不識好歹,繼續不依不饒。直到殺馬特少年被她惹得實在不耐煩了,他甩手拍掉小太妹的手,大聲道,「你腦子有病啊!煩不煩!」
小太妹拿著簽,愕然看著沖自己發飆地石頭哥,眼圈開始泛紅,拿著紅頭簽的手更是攥緊了,「我抽中的可是紅頭簽!」
「哈,那又怎樣?」
「我可以讓我覺得不爽的人死!」
「呵呵,行啊,那你讓我死吧,就算你不讓我死,早晚我也得被你煩死!」那個名叫「石頭」的殺馬特少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