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燕最終沒有被風光大葬,因為不光她身份卑微,更重要的是她已死去。
將一個死人娶進陸府,自然讓人覺得晦氣。
所以陸夫人無論如何都不允許陸府大葬凌燕,甚至,一開始,她將提升凌燕為大房妾室的請求也一並回絕了。
後來,陸雲卿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終于讓她松了口,同意為凌燕立碑,碑上刻著她為陸雲卿愛妾的身份。
凌燕的夙願終于實現,陸紫霜為她高興,對她的死也多少釋懷了些。
雖然往後的歲月里,偶爾不經意間還會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但那時已不是為她感到心痛,而是在懷念摯友。
盡管一開始的相處不甚愉快,但後來的點滴回憶都變得彌足珍貴。
將那些手抄的經卷在她墳前燒掉,又燒了一些紙錢,希望她今生貧苦,死後可以豐衣足食,不愁吃穿。
身旁只有陸雲卿一人在陪著她,她看著火盆中一張張紙錢被火焰吞噬,而他則定定看著面前的那方立碑,眼中時而會流露出一股憐憫之色。
燒完紙錢,陸紫霜站起身,對著石碑向亡者告別。
陸雲卿似乎對她的匆促有些詫異,月兌口問道︰「這麼快就回去了?」
「嗯,我覺得此時不應該在這里悲悲戚戚,更應該著手調查一下寒露的死亡原因。」陸紫霜神色堅定,眸中帶著一種執著。
陸雲卿不置可否,默默隨著她回府。
落英院內,緋色落紅迎風飛舞,花雨漫天,迷離人眼。
「你想從何處著手調查?」陸雲卿站在一米之外,問。
陸紫霜想了想,問︰「你知道控魂蠱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忘了,我們陸氏一門有代代相傳的巫蠱之術。蠱分為多種,但蠱的作用絕不僅僅只能用來殺人,控魂蠱,以字面意思來理解它並不難,想要控制一個人的心魂,讓她為己所用,首先,下蠱者得尋找一個適當的契機,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蠱放出,置入那人體內,到了適當的時候,以特殊的聲音或香氣催動蠱蟲,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說的不錯,當晚確實有人在屋頂吹簫,我也和他交了手,只是他武功深藏,不知深淺,但,他能迅速避開我的襲擊,說明他的武功高于我。」
「霜兒,你的武功還處在基本功的水平吧?」陸雲卿懷疑的看了她一眼。
「咳咳,」陸紫霜不自在的輕咳兩聲,視線開始左右亂轉,「是這樣……嗎?」
陸雲卿輕笑兩聲,抬手揉了揉她的發,斂容正色道︰「不論如何,既然你懷疑是三小姐對寒露下的毒手,就從她那里開始調查吧。」
「我也正有此意。」陸紫霜點點頭,迎合道。
花雨迷離中,二人相視一笑。
陸紫霜以為這是美好的開始,卻不知這才是劫難的開端。
自從上次在花園中看到陸若離在蕩秋千,直到現在,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她。
也許是平南王的提親終于讓她知道害怕了,所以在陸夫人的安排下開始深居簡出,不再頻頻拋頭露面,以免惹出亂子。
不過,一個驕縱慣了的大小姐一定不甘于被關在家中無聊度日,是以,一進入她的碧翠苑,陸紫霜就隱隱听到了屋內傳來的呵斥聲與摔碎東西的脆裂聲。
剛邁步走到她的房門前,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緊接著,一個神色慌張的侍女從里面走了出來,抬頭看到站在她面前的陸紫霜,一愣,行了一禮,又脆生生喚了一聲二小姐。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屋內的人听清楚。
陸紫霜知道她的用意,並不點破,揮手讓她退下。
她又彎身作福,才疾步走出了院子。
陸紫霜目送她離開,再轉頭,看到陸若離已經撥開水晶簾幕,從內室里翩然走出,看到她,高傲的神色中閃過一抹不屑,不情不願的打了聲招呼︰「原來是二姐啊,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妹妹這里做客?」
她把後面兩個字咬得很重,陸紫霜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是要告訴她,她才是府中的嫡女,府中的正主。
她裝作听不懂,淡然一笑,儀態大方︰「姐姐連日來不見妹妹影蹤,自然想念的緊,所以就趕過來看看,別是妹妹生了重病不能起身,若真是那樣,姐姐也能守在床前陪你說說話,多少為你解些郁悶,好在,姐姐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見妹妹體態安康,姐姐就放心了。」
陸若離眼一瞪,嘴一撅,眼看著就要發作,她身邊的侍女珊兒上前一步,順手為她斟了一杯茶,又斟了一杯端到陸紫霜面前,帶著滿眼的盈盈笑意,道︰「二小姐真是有心了,怪不得夫人初次見你第一面便喜歡得緊,近來更是常常提起你,滿口夸贊,直感嘆你不是她的女兒實在太可惜,若不然,她還不得把你疼到骨子里。」
陸紫霜低眸,掩住眸中所有情緒,黯然回道︰「紫霜無福,自幼喪母,自然比不得三妹妹與大夫人濃厚的骨肉親情。」
陸若離冷哼一聲,十分不屑︰「什麼比上比不上的,怪只怪你天生煞氣重,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好在爹爹明智,听從了國師的意見,將你棄在府內,不聞不問十數年,否則,保不準爹爹也被你克死了。」末了,又抬頭朝她喊了一聲煞星,才止住對她的言語攻擊。
陸紫霜知道她的性子,本不欲當回事的,但听到當年陸相是听到大國師的指點,才將她放置在偏遠的後院里不聞不問時,她還是忍不住為之氣悶。
這大國師的行為哪像一個舅舅的所作所為,其蓄意殘害幼佷女的做法簡直令人發指。
真沒看出來啊,平日里大國師一副孤高自傲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像一位冷仙,何為冷仙?就是指他性子雖冷,不喜關注凡塵俗世的是是非非,但到底也是一位仙人般秉性良善之人,內心中還是憐憫眾生,慈悲為懷,那再不濟也能濟世救民。
他倒好,濟世沒看到,反而還坑害起了自己的佷女。
但是,坑害也就坑害了,為什麼他還表里不一的對她說,若不是得他之庇佑,她指不定早死了這些話,讓她對他感激涕零?
更讓現在得知真相後的她突然產生了一種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感受。
這是怎樣一種感受?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