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惹紅塵 養傷 一

作者 ︰ 燕芩淑

當彭弋泱再次回到山洞的時候,方眉雪已經開始在喂燕雲非喝山參野雞湯。看到他滿身是泥,頭發散亂的抱著幾節藕,方眉雪對他居然是另眼相看。

「你把藕先放下,去洗洗吧。我們來的時候那里有一個瀑布,你是知道的。水不是太深,淋著也比較方便。」

「多謝姑娘,先生還沒有醒嗎?」他蹲在依舊昏睡在地上的燕雲非旁,看著這湯水緩緩地進入他的嘴里,緩緩地吞下。「既然知道吃東西了,很快就會醒。現在是太虛弱,有心無力。你模一下他的手,他會知道握的。」方眉雪又看了弋泱一眼,「你還是去洗洗,洞里有準備好的衣服。」

弋泱照她所講握了下燕雲非的手,還真的是有回應。他懸著許久的心終于平復了許多,趕緊將從自己的手上沾到燕雲非手上的泥巴擦了擦,哪里知道越擦泥巴越多。這下他自己也覺得很有必要去洗一洗了。原本挖完藕他也很想洗一洗。只是一挖到幾節藕就想要快點拿回來炖給先生吃,根本就沒有顧得上。現在經方眉雪這樣一說,更覺得洗一洗的必要。何況已經不用擔心如何來炖湯了。「那我將藕放到後面,還煩姑娘多操心,我盡快會趕回來的。」他說完拿著方眉雪用一塊布包好的衣服又出了門。

這次他有了時間和心情好好的看一看這里的景色,剛來時洞口的桃花還是蓓蕾多,現在已是花瓣滿枝頭,聞著桃花的淡淡幽香,穿過竹林,過了斜坡,來到了那片將瀑布隱于其中的樹林。一向都是從另一個緩坡處進入瀑布,看著飛流直下的水流織成的白布,現在看的是幽幽林間的一泉井,又是一番感覺。不同的地方看到的同一樣東西全然不同,和蘇東坡《題西林壁》里寫觀廬山的感覺是異曲同工。真正動人的東西往往源自于生活,只是不知東坡當年會否想到多少年後的今日會引發一個孤獨失意的少年的深深共鳴。曾和先生在此奏琴多少次,竟然從未想過要要去瀑布上面去看一看這下面的風景。

站立良久,還是轉而往去瀑布的那條路走去,風吹來濕漉漉的衣服和干在上面的泥巴真的是弄的人好不舒服,洗澡才是要事。但是剛一進到緩坡的地方,他不禁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居然有一個紅衣女子在那里彈琴,雖然只是能夠看到一張側臉,卻絲毫阻擋不了她的清新月兌俗,專注的表情更加讓弋泱覺得美麗至極。那個曾讓他留戀不忘的一抹驚鴻般的女子,現在居然坐在那里彈琴。

他呆在那里,不敢往前一步,生怕破壞了她的興致和這美麗的風景。匆匆綠中一點紅,格外耀眼。听了一會兒,更加驚訝,居然是他和先生彈的「秋水長天」,這首曲子除了先生和自己,弋泱並沒有听見其他的人彈過。如今從一位姑娘的手中彈出,更是別有味道。開闊的場景中又多了一份婉轉輕柔,將無垠的有點力道的水彈得柔和細膩。一曲畢,紅衣女子似乎若有所思,手放在琴上並沒有挪開。

「將秋天的水的溫柔彈了出來,果然是另一種味道。看來師傅說的是真的,這曲子只有女子才能彈出來心平氣和。」弋泱竟然不自禁的從剛剛偷看的地方走到了琴旁,呆呆地看著這個紅衣女子。

她倏地站起,看了一眼彭弋泱,並不害怕。看著滿身是泥的彭弋泱反而笑了笑,「一身髒兮兮,還有心思說琴,真是個呆子。」她退後了兩步,一根紅色的綾子搭在旁邊的樹上幾卷幾落人已經從這如井般的小世界躍上了瀑頂,她回頭一笑轉而消失。這一切如做夢一般,和前兩次的驚鴻一瞥比,這次更加的真實,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行也匆匆,也不知道為何她居然拿會彈「秋水長天」。只有那嫣然一笑的影子,在他的心里像火一樣燃燒著。

在這里雖然已經被陽光的余熱穿過樹林給了這水一些溫度,真正的洗起來還是很冰涼。有了挖藕的經歷,這樣的涼居然是非常的舒服,說不出的舒服。也許是這一兩天的變故太多,在生死的邊緣上走了一遭,整個的人就變得更加的豁達,看待事情也就不拘泥于書本。可是洗完澡之後,對著水里的自己看了一眼,不禁還是笑了。這應該是方姑娘從哪個老農那里得來的,寬大無形不說,不本是黑的卻已經洗的發灰,居然還有補丁。倘若是從前,他一定不會穿的,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何況又是寄人籬下,一切過的去就行,當今之計就是將先生的傷快些養好。

當他再一次出現在山洞的時候,只有燕雲非,方眉雪並沒有在,而藕和一些兔肉已經在火上炖了。弋泱過去用勺子將它們攪了攪,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弋泱,我們這是在哪里呀?」燕雲非的聲音依舊很虛弱,和平時的侃侃而談,鏗鏘有力比較,整個人的憔悴可想而知。

「先生,你現在覺得如何?」弋泱趕緊過來燕雲非得身邊,「只是你現在還不能夠動,大夫說是要靜養。我們現在是在方姑娘的住處。」

「方姑娘是誰?」

「救我們回來的黑衣人呀。真是沒有想到這里離我們經常彈琴的地方那麼近,這里的風景很美。」

「那你知道她是何人嗎?」

「不知道,但是她人很好。只是好像很有心事,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先生,您就放心養傷,等你養好了我既帶你去新的地方。」

「現在是不是沒有人?弋泱」,燕雲非停了停,「你現在必須得要和我學習心法和技巧,自己抽空去練。但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現在就這樣養傷你不必花太多的時間來看我,如果我和你講的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偷偷問我。」

「先生你現在還是不要太憂心,我看還是等你好了之後吧。」弋泱看著燕雲非的傷覺得就是習武也不急于這一刻。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可知道就算我會武功,最快恢復也得要兩個月。可是我們等不了了,現在東廠的人已經將我們瞄上了。而方姑娘是敵是友我們也不清楚。現在你只有自己習武才能保護你自己。」

「武而思文,文以養武,這是想要成為強手的秘訣。任督二脈需要我的輔助才能幫你打通,你以後每天彈琴的時候要心隨琴走,下棋的時候眼隨棋行,寫字作畫的時候要心和眼跟得上墨干的速度。這樣的話你就能夠很快的將你的手的速度和你心里所想的來聯系起來,那麼很多的東西你都可以避得開。其次你要每天跑步,爬樹,挑重物,這些是你現在自己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如果你能夠做的很好的話那麼遇見敵人逃生是沒有問題的。」燕雲非覺得自己的心里有了一些安慰,至少現在不用擔心那些黑衣人的追殺,他也有了修養生息的機會。至于這個方姑娘是誰,為什麼會和那些黑衣人打了起來還是慢慢的在做計較。

方眉雪每天都是和他們一起吃完飯就出去,隔一段時間會帶一些東西回來,對他們的來歷和今後的打算也不做多的打听,他們每次想要問反而不知如何開口。有時候她喂燕雲非吃東西的時候也是愁眉不展,只是心細的她雖然從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讓他被燙過或者噎到。由此可見她是非常細膩謹慎的,只是不知道為何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為何總是這樣的憂愁。

弋泱倒是很用心的去練琴,不為別的,只為能夠再次見到那紅衣女。說來也巧,每次彈完琴弋泱抬頭的時候就能夠看見她在瀑頂的樹上莞爾一笑,然後就飄忽在林中深處,只是再也沒有看到她彈琴。弋泱每次都是只看到她的背影,想要說上一句話都是很困難。但是弋泱按照燕雲非所說的,的確是漸漸覺得能夠看到的東西變多了,知道有一天紅衣女子站在頂上的時候她立即就發現了。雖然繼續彈琴,但是在琴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就嘎然而止,讓還在上面聚精會神的听的紅衣女子很是驚訝,正欲走開,被下面的聲音叫住︰「姑娘為何每天要來偷听,既是有心何必躲閃。不求伯牙子期那樣的知音,只希望姑娘能夠指教一番。」

紅衣女子遲疑了一下停了下來,「可惜你不會功夫,否則你會覺得你現在的處境會妙很多。你的琴音倒是越來越容易讓人痴迷,只是,只是為何不見你下棋,書畫呢?好生奇怪。」她看了看弋泱這個依舊是柔弱少年的樣子,有點兒奇怪。

「無對手就無法博弈,無情致就無法書寫描畫。姑娘怎知我會這些?」

「我猜的,看來你真的是呆子。如果有興趣的話明天這個時候還在這里見面,敢不敢來?」

「不見不散」。一抹紅又一次消失在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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