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在南碧北方的上淮山舉行,從南碧皇城到上淮山,不過一日的行程。祭祀大典舉行約五日,而女帝要在上淮山呆上十日左右。
出發之時,後宮有名分的人都過來迎送,數來不過十幾人。齊卿和琮卿站在首位,說了些公式化的告別語,卻再說不上何話。
齊卿同往常一般,禮儀滴水不漏,只是在女帝掠過他時,他拉住了女帝的手,然後捏了一下。
傾姮轉過頭來,看見齊卿皺了眉。
總歸是有些埋怨的吧,後宮當中,如今也盛傳著齊卿恐怕是失了寵。
她歪頭笑了,用只有他們兩人能夠听見的聲音說道,「啟之,人生如戲,等這一出戲唱完,你且等著。」
齊卿垂了眼,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輕輕地「嗯」了一聲。
女帝轉身上了馬車,沈榭隨著她上了同一輛馬車。齊卿看著他們,總覺得哪里有一塊地方隱隱不舒服,卻又說不上來。
等馬車走遠,琮卿吊兒郎當地走過來,「齊卿,專寵三年,若是有一天你失寵了,以後要如何?」
齊卿沒有說話,轉身帶著他的一批宮人就要回宮,琮卿沒有惱,只是在他身後幽幽地說,「你明知道,你還可以擁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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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碧到上淮山,趕過去只需要一天,中間也沒有住處。
傾姮躺在沈榭腿上,卻突然想到她舊年去上淮山時,曾看過遠處有人家種了一片綠油油地菜地。她還特地問過身旁的侍婢,侍婢稟告說,那是土豆。
土豆傾姮也是知道一些,從西方傳來的植物,現在平民當中已經是廉價的食物。據說,可以烤著吃,肉香味濃。
傾姮睜開眼,就問,「沈榭,我們去烤土豆吧。」
沈榭楞了一下,「陛下,宮人應該沒有帶土豆出行才對……」
傾姮馬上坐了起來,她撩開了窗邊的帷幔,遠處正是之前看過的一片綠油油地土地。她轉身,眼楮亮閃閃地看著沈榭,「朕知道在何處。」
牽起沈榭的手,傾姮就叫停了馬車,她在這隊伍當中最大,自然無人敢和她唱反調。帶著沈榭跳下馬車,傾姮挑眉說,「不必跟著。」
女官鳳浣在前頭騎著一匹馬,听見了傾姮的命令,她將馬調轉過來,奔跑至傾姮的面前,皺眉說,「陛下,臣應當負責陛下的安全。」
「鳳浣?」傾姮的手和沈榭的手依舊相握著,沈榭不動聲色地將傾姮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雖所有人都不明,他用行動說的是——他會保護她。
鳳浣看著傾姮挑眉不容抗拒的樣子,低頭回答,「是。」
讓上千人的隊伍都停下,只是因為陛下突然想吃烤土豆,傾姮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正是春暖花開,傾姮的衣衫都變薄了許多,她拉著沈榭奔向遠處的綠地。她身姿婀娜。穿著一身明黃色,頻頻有女敕綠的葉子拂過她的裙擺。
她的黑發掃過沈榭的臉龐,癢的卻是心頭。
這一刻,仿佛定格。天真浪漫的少女,拉著她的……情郎……在私奔?
噢,不,他們是來偷土豆的而已。
傾姮看著這一群綠油油的菜地,皺著眉問,「沈榭,土豆呢?」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傾姮,不知道土豆長在地里,也是正常的……他無奈地用細長的手指刨開一顆土豆上的泥土,有些無奈地說,「陛下,土豆在埋在了底下。」
傾姮恍然大悟,于是和沈榭一同將那顆土豆從地下刨出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帶著泥土的土豆,不由有些興奮地說,「沈榭,我們多刨幾個烤著吃。」
沈榭用指節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愈加無奈地說,「陛下,這些土豆都是別人的……」我們總不能偷了別人家的土豆吧……
傾姮將土豆抓緊了,挑眉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地方是朕的,這土豆自然也是朕的。」
如果她要的不是幾個土豆,所有人都會認為女帝這番話當真是霸氣側漏。
沈榭又揉了下太陽穴,然後毫不猶豫地動手同女帝一起刨土豆……
他們手上都沾了許多泥土的污穢,一時間,傾姮手中就多了幾個土豆。
傾姮‘嘿’了一聲,對沈榭說,「沈榭,我們中午這一頓有著落了。」
傾姮臉上的笑容,他從未見過。就像是陰沉的盒子,突然被她的主人打開,燦爛的陽光傾瀉入這個被人遺忘多年的華麗寶盒。
她又重新發出絢爛的光彩。
沈榭盯著她,突然失神……
直到——
「嘿——你們在干什麼!」
听見身後的大叫,傾姮回頭,就看見一個胖婦人從茅屋當中出來。她看著沈榭和傾姮在菜地當中偷偷模模不知道在干什麼,當即怒目圓睜,小跑過來。
真是糟糕,竟然被人發現了!
傾姮拉著沈榭的手就跑,那個胖婦人端著胖胖的身子,在後面一邊大喘一邊說,「最好不要讓我在看見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偷菜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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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剛剛從一國之君變成了偷菜賊,她一邊跑一邊笑,自己的兜里還揣著那幾個剛剛偷來的土豆。
看見身後已經沒人追著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然後炫耀般地拿出自己剛剛偷來的土豆,「看吧,我就說,這土豆是朕的!」
「……」
沉默了一會,沈榭將傾姮手上的土豆自己拿著,溫聲說,「陛下,其實我們也可以給錢了事……」
當時傾姮看到有人,就只想到了要跑,哪里還有心思去想到其他的事情。她吐吐舌頭,看著沈榭手中的幾個土豆,不免苦惱地問,「只吃土豆,會不會太膩了?」
這時,旁的農舍傳出了幾聲雞叫。傾姮瞬間便有了主意,「朕以為,我們還得多吃一只雞!」
沈榭在農舍外面敲了一會門,卻沒人回應。
沈榭高聲問道,「有人嗎?」
久久沒有人回應。
傾姮推門而入,里面幾只雞正在咯咯地召喚她。
沈榭眼尖,還看見雞窩里面有幾個雞蛋。
傾姮歡呼著就小跑過去,「看來我們還可以吃雞蛋了!」
她走上前,卻被沈榭攔住,「陛下,它會啄人。」
傾姮轉過頭來,眨巴了幾下眼楮,然後踮起腳尖啄了一下沈榭的臉頰,趁著沈榭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笑著問,「像是這樣嗎?」
「……像這樣才對。」沈榭攬住她的腰,然後俯……
(……)
從雞窩里拿出了三個雞蛋,還生生地活捉了一只雞。
傾姮拿著一根樹枝在寫寫什麼,沈榭走過去,便看見土地上寫著一二還有一些加法。
「陛下,我們留下一吊錢又兩百文,如何?」他出的價格,比市場上要高了許多。
傾姮正算得起勁,抬頭問,「為什麼?」
「一只雞九百文,一個雞蛋一百文,我們拿了三個雞蛋,所以留下一千二百。」他頓了一下,怕還沒有解釋清楚,便說,「一吊錢,就是一千文。」
傾姮呆呆地點頭,然後說,「不對!一只雞給九百文,一個雞蛋給100文,那不應該給一千一?」
沈榭看了下她手中的三個雞蛋,「我們拿了三個蛋……」
傾姮認真地說,還一邊掰著自己的手指,「三個蛋三千文,一只雞九百文,加起來不就是一千一?」
沈榭呆楞了很久,艱難地點頭說,「嗯,我算錯了,是一千一。」看起來,倒是比傾姮的樣子還要認真、誠懇,仿佛剛剛他確實算錯了。
傾姮听見了他的回答,也滿意了,「不如我們湊個整數,給一吊錢就好了,如何?」
真是……摳門呀!女帝,你國庫已經窮到了要和一個農家計較一百文?
沈榭一口應承,「好,陛下很持國。」他用手揉了一下傾姮的頭,笑起來露出了一些白牙。
當他把手放在傾姮的頭上的時候,傾姮馬上拍開他的手,「沈榭!你手髒死了!」
最後,傾姮將他們兩人的衣服都翻餓一個遍,身上都沒有找到低于一兩白銀的錢,于是她皺著眉把十兩白銀放到門口,順手用樹枝寫了一些字,拍拍**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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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喝足,女帝便拉著沈榭從原處返回,當回到馬車旁邊,女帝都可以發現鳳浣的表情幾乎都要石化了。
她結結巴巴地看著眼前的女帝,明明氣勢和之前相差無幾,可……
女帝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服侍,才發現身上沾了許多污穢,甚至裙擺上都是一些污漬。她哼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踩上了馬車,吩咐繼續前進。
在夜晚時,隊伍終于到達了上淮山的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