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流公主在南碧皇城中住上了半月有余,西榮派到初國的使臣也到南碧,他們帶著西榮的禮品來迎回他們的公主。
據說靜流在西榮中的地位不亞于她的太子哥哥,此次的使臣隊伍中就有西榮國中一等大臣青瓜子。
他還特地帶來口信,表示對于西榮太子沒有親自到南碧致謝感到抱歉。
這半個月來,靜流公主依舊沒有多少次機會與女帝見面,就算和女帝踫頭,女帝也一定是在傾盡所能地給她灌輸了她所不知的事物。
按照慣例,在南碧皇宮中舉行一次宮宴是在所難免。
靜流公主為感謝初國這一個多月的「收留」,乖乖地听了晴明的勸,在宮宴當中舞劍。
彼時,她一襲紅衣,衣袖在小臂上收緊,兩邊各用紅綢系著,上面還掛鈴鐺,高腰束緊顯得她的腰肢更是堪足盈盈一握,而裙擺卻比平常的衣裳要寬大許多,隨著她拿著木劍舞動,每一舞步便是搖曳生姿。
靜流公主的臉在大殿中央若隱若現,更增添了幾分隱秘。
而這廂,傾姮坐在上位,抬手將一顆櫻桃塞進了自己的嘴巴,女帝扁嘴,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听得見的聲音問齊卿道,「啟之,朕有孕後是不是就變丑了?」
齊卿原本在專心地替傾姮拔掉櫻桃上的梗,听到她的話總算給了殿中的公主一個眼神,傾姮看他的樣子挑眉看著齊卿,大有你若是下一句話說得不好朕就讓你今晚不能上床的意味。
齊卿回頭瞄了一眼傾姮裹在衣服內近來愈加豐滿的胸,然後干咳一聲說,「她的胸沒你大……」
他說要這句話就把頭撇在另外一邊,臉上飄起可疑的紅雲。
傾姮挑起的眉毛抖動了一下,然後慢悠悠地說「噢?原來啟之剛剛是在靜流公主的雙峰呀?」
「……沒……」
這麼弱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呀……
殿中靜流公主的裙擺在她旋轉中漸漸像荷花邊葉一般展開,最後又在漸漸舒緩的樂曲中收攏。最後一個音符彈罷,靜流公主半跪在大殿中央,她身旁的鈴鐺也倏乎收了聲音。
「妾身在南碧中暫住多時,見陛下和齊卿琴瑟相合,羨煞旁人。」她這一說,座上就有幾個人的臉黑了,靜流公主可沒有理會誰的臉黑了,而是繼續說道,「靜流公主祝陛下與齊卿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座上沒有一個人敢先行有舉動,只有倚在門口的白狐卷了卷自己的狐狸尾巴。
還是傾姮首先拍手掌,「靜流公主的劍舞都讓朕看痴了,當真是美人舞劍,身姿婀娜。」
座下大臣抬眼望著上位的傾姮,見她神色如常,眼中還帶著笑意,自然都隨著傾姮鼓掌,只是沒人敢提一聲關于靜流公主的祝詞。
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還是不要隨意猜得好。
白狐覺得自己也算是看了一樁戲曲,懨懨地就漫步走回自己的窩里去了。
一番觥籌交錯,宮宴漸漸接近尾聲。
傾姮遠離了人群,就坐在御花園中的亭謝當中。沒有了宮廷樂曲,暗夜中,御花園中的花草鳥獸宛如也陷入了沉睡,只要是有人走動便能輕易發現。
青瓜子隨著女帝,到了御花園之中。
「西榮使者青瓜子拜見初國陛下。」他先是在女帝面前作揖,頭顱也恭敬地垂下。
「使者平身,坐罷。」女帝的手稍微抬起,指著她身旁的座位,「使者竟然會講初國話?」
青瓜子拱手,順從地坐在一旁,「回陛下,臣也才學沒多久。」
三國各據一方,此間的語言也都不通,若是交流起來確實有些困難,像是靜流公主,她在初國一個多月,早在之前就學習了初國語,仔細听還是能听出帶走西榮的腔調。
「使者大人若是有話,直言便可。」
月色尚且宜人,茶香裊裊。
青瓜子將手放下,被在身後,微笑道,「陛下,臣此次前來,只是送陛下一份賀禮。」他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聊表西榮對陛下的心意,還有對公主頑劣的歉意。」
女帝稍微歪著頭,覺得青瓜子一笑起來,怎麼看怎麼就像是一個奸臣。
「想必陛下已經知曉,祁國元恆真人已經仙逝,如今祁國打亂。而祁國皇帝似乎有些動作,恐怕針對陛下呢……」
女帝用手將額發別在耳後,然後才笑著問道,「不知太子站在哪一邊呢?」背地里,傾姮確實輕蔑一笑。
青瓜子的頭顱底下,他的表情遮擋在陰暗當中讓人看不分明,只有他的聲音低低地傳來,「陛下,唇亡齒寒的道理陛下一定懂得。若是初國有難,西榮又怎麼會袖手旁觀?」
這百年來,若非三國相互制約,恐怕初國或是西榮便會在此間泯滅于世了。
「單憑使者幾句話語,且讓朕如何信服?」女帝還是不在意地笑笑,還吹了下正在冒煙的茶。
青瓜子也不慌不忙,就從袖中拿出了一張圖紙,「陛下,這份心意可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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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到大隱宮中,傾姮見齊卿面有憂色,以為昨日之事恐怕不大高興。
她拉著他的手就一起擠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齊卿連忙要阻止她的動作,「陛下,恐怕會壓住肚中的孩兒。」
傾姮恨恨地撇嘴,「他又不佔據多大的地方!」
齊卿無奈,只好盡量將自己的身形縮小,再縮小,就怕她肚中的那塊肉有了什麼萬一,他神色放緩,「他出來,還是要叫臣一聲爹的。」
齊卿當真一點也不在意她肚中是誰的骨肉,只是為了一聲爹而覺得高興。
齊卿的手很溫暖,被他模著傾姮覺得暖暖的很舒服,于是眯著眼說,「叫爹?啟之,讓他叫你父皇吧。」
叫「父皇」,那是初國的王才有的殊榮。
傾姮說,她要封齊卿為王,能夠伴她一生。
齊卿只是呆滯了一下,然後才說,「好。」
不是——為什麼,為什麼是臣。
也不是——臣叩謝陛下。
是——好。
因為他是齊卿,所以他都懂。
傾姮終于開了口,像是本來心中沉甸甸的地方突然松了一口氣,可是,總還是覺得有了些許的難受。也罷,也許是因為怕齊卿成了王後,會累著?
傾姮慢慢地趴在齊卿的胸口上,手指無意識地打圈,「啟之,昨天的事,你介意?」
昨日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靜流公主所說的那句「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給繞了過去,恐怕還不知道座下大臣如何想齊卿,又讓齊卿在後宮中暗地被多少人嘲笑了。
或許他們還會說,寵冠六宮的齊卿也不過如此,何德何能能夠肖像和陛下執手一生?
傾姮在這邊傷神,而齊卿卻像是沒有听懂傾姮的話一樣,疑惑地問了一句,「陛下說的是什麼?」
「當然是靜流公主的話!」傾姮氣急,原來他竟是一點也不在意!
齊卿失笑,「陛下以為啟之那麼小家子氣?」
自從傾姮有孕,她倒是變得越來越敏感起來,但有時候竟然還不能看透這些簡單的事。
如今她已是有了三月身孕,之前為了掩人耳目,她每日都服用太醫給的藥湯,又在身上備了酸話梅,鮮有孕吐的反應,如今到過了三月,她也差不多可以免受孕吐的苦惱了。
「其實……朕還是挺喜歡靜流公主的祝語,只不過,朕不想啟之在這個時候站在風尖口。」
不管靜流公主的話是真心假意還是特地說給誰听,若是傾姮應承下來,齊卿定會被推到後宮的浪尖上,他本就恩寵冠絕,若是還有女帝當場「許諾」相伴一生,恐怕不知要招致多少的記恨和朝堂陰謀。
但是,她始終都會讓啟之站在她的左手邊,成為初國的王。
「臣也很喜歡。」
「那啟之告訴我,啟之剛剛在憂愁什麼?」傾姮抬起頭,手指擒住他的下巴問齊卿。
「陛下剛剛是向臣解釋嗎?」齊卿笑著問。
那當然,不過傲嬌的女帝只是挑眉沒有說話。
「陛下,臣只是擔心,單單自昨天開始,就沒有吃下一丁點東西了……」
傾姮撇嘴,明知故問,「單單,哪個美人?你和她很熟?」
「陛下……她常常陪伴著臣,陪臣聊天解悶。如今她茶飯不思,臣也擔憂不已。」他的下巴還被傾姮擒著,傾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只見他眼底已經有了深深的笑意。
「啟之!你拿一只狐狸激我?」傾姮挑眉。
「那我們不和一只狐狸計較。」啟之抱著她,用自己重獲自由的下巴蹭著傾姮。
而角落里的單單委屈地縮著自己的身子,別看我,我什麼都沒干。
然而,兩人玩鬧了一陣後,傾姮卻突然嚴肅起來,「啟之,朕恐怕要去一趟邊關。」
齊卿一驚,就看著傾姮的肚子,「陛下有孕,不宜長途跋涉,若是有個萬一……」
傾姮用手堵住齊卿的嘴,「半月車程而已,來回定然不會超過兩個月。」
「可是……」
齊卿還要說些什麼,而傾姮卻只是搖頭,「啟之,朕是初國的君王。」
如今她已確定祁國必定要在元恆真人死後對初國做些什麼,她作為初國的君王,她不得不做些什麼。
若是因她的失職,讓初國有了什麼萬一,她如何面對歷代守衛初國的先祖?
「啟之只需在南碧等我回來。」
齊卿沒有說話,但是卻斂眉,像是難以撫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