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之兮離傳 36下場

作者 ︰ 灰魘晴方

寵愛——把人推入地獄的利器。

——心理學筆記

曄成帝看鄭良媛這般行動,臉色立時就變了,像是被人冒犯了,侮辱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似的,再不掩飾自己臉上的不耐和厭惡,站起身指著鄭良媛就道︰「不知所謂!簡直輕狂!靜貴妃的位子也是你坐得的!?」

也不管鄭良媛不解委屈的目光和慘白的臉色,接著道︰「從六品鄭良媛御前失儀,舉止無度,降為庶八品寶林。鄭寶林禁足落芳閣三個月,罰俸半年。」

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走了,也不管底下一群嬪妃大眼瞪小眼。兮離嘆一口氣,道︰「好了,既然今兒個皇上沒心情,大家就都散了吧。」想了一會又道︰「這些日子皇上頗為傷神,你們一個個別拿煩心事兒打擾皇上。」

這時林充儀突然出聲道︰「姐姐也真是的,怎麼不和妹妹們說一聲那個位子是給靜貴妃留的呢?我們一知半解也就罷了,倒是可憐了鄭寶林,被降位不說,還要禁足三個月呢!」這宮中過了三個月,還有誰能記得?又不像她們兩個位高,即使想著位分皇上也是不會忘了她們的。何況罰俸半年,就算鄭寶林還有點兒家底,也早就叫人掏光了,恐怕就算直接病死了,別人也不會在意呢!

兮離面上仍舊是一派溫和大方,像是听不出林充儀暗指她不懷好意似的,對林充儀道︰「妹妹這回可是冤枉姐姐我了,這事兒,姐姐我也不知道啊,這位子是今兒個早上夏禮公公親自來宸月軒傳旨,說位置由皇上安排,到時候每人有專人來指定位置,叫姐姐我不必插手的。本宮也納悶兒,妹妹身為充儀,容妃沒來,靜貴妃在月子中,為什麼沒坐到對面去呢!」

鄭寶林本來听了林充儀的話,心中思量淑穎夫人是不是看她不順眼才故意不提醒,從而陷害于她。只是听了淑穎夫人的話,才反應過來,淑穎夫人何苦為了她一個小小從六品良媛而惹皇上不高興呢?何況是她自己坐下去的……

這會兒回過味來,鄭寶林卻是恨上了林充儀了。是啊!按照位分排位子的話,這位置就是她林充儀坐的!若是她先前多嘴問一聲,或是直接坐到了上面,自己才不會惹惱了皇上!鄭寶林越想越氣,林充儀與她同時進宮,當時是自己最得寵,可是現在自己成了寶林,而她卻是充儀!這樣一對比,怎麼讓她不恨?

這時兮離看林充儀被自己堵得說不出話,頓時心情就好了很多。于是看著底下人道︰「你們還不走?本宮可是累了,要先回去了。對了,今兒個雖說沒盡興,你們可都別有怨言,不然一時嘴快說錯了什麼,被皇上知道了,怪罪下來,本宮可也沒辦法。「

眾人面面相覷,但看著淑穎夫人起身離去,而林充儀又明顯被嗆了一句,不想說話的樣子,眾人也都只得紛紛出聲告退了。心中暗恨今兒個皇上怕是沒心情,多好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當天晚上,眾多嬪妃回去細細思量,這事兒歸根結底,鄭良媛不過是被遷怒罷了!想到以前靜貴妃寵冠六宮時自己這些人幾個月都見不到皇上一面的樣子,再想想今兒個皇上說的那些話︰

「靜貴妃的位置也是你能坐得的?」一想道這句話,嬪妃們心中的酸氣兒就止不住地往上冒。這皇上明顯是舍不得靜貴妃,又沒法放下靜貴妃做的錯事兒,于是自己一個人傷心憋著氣呢!她們算是看清楚了,恐怕今後哪個嬪妃敢提靜貴妃一句,皇上在靜貴妃身上憋著的氣,就會撒到她們身上來!

合著她們就是個出氣筒?不行!想到現下還在昭和宮中的靜貴妃,各宮嬪妃們都不冷靜了。皇上對靜貴妃如此上心,雖然說了此生不再相見的話,可這事兒誰都難說,若是今後皇上念及舊情,又把靜貴妃放了出來,到時候靜貴妃復寵,恐怕更加囂張,那還有她們的活路麼?

于是各宮都動起手來,各種加料的東西不要錢似的往昭和宮里面送。而靜貴妃呢?自從昭和宮封宮之後,她就像瞎子聾子一般,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前幾日昭和宮中物品短缺,還好奴才們念著她有一個貴妃的名號,雖然沒有正式冊封,但是好歹宮中還是都改了稱呼的。

所以生活上還是過得去,只是沒有好的保養品養著,靜貴妃又在月子里沒什麼名貴藥材調理身子。那些些許的活血之物、懷孕時焦躁的情緒、以及那碗落胎藥的效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了。

什麼?你說柳家?他們哪里知道呢?柳家被曄成帝指使著去管旁的事兒去了,宮中甚無勢力,又听說女兒封了貴妃,只不過換了個封號罷了。商戶人家,靜貴妃的母親也沒有誥命,自然不能進宮看望,誰能知道一個貴妃會這般狀況呢?

現在的靜貴妃早就不是艷絕六宮,寵冠後宮的柳青然了。懷孕使得身材沒有恢復,又因為物資不夠的緣故,月子也沒有坐好。皮膚很快松弛變黃,後來各宮加料的東西都送來後,靜貴妃還當是曄成帝又想起自己,敲打過內務府的奴才了。

于是,靜貴妃也完全沒有疑心,只管日日吃著些補品、用著些上好的保養品。可著勁兒折騰自己的身體,一心想把自己以前的好模樣補回來。可是她哪兒知道這些用品里面全是些陰毒的東西。

更有思慮周全者,害怕往後曄成帝想起靜貴妃,發現靜貴妃的不對勁兒,于是手段更是隱秘,在靜貴妃用的碳里夾入藥汁,再在靜貴妃的吃食上下功夫,利用藥性相加的原理來給靜貴妃下藥。

可憐靜貴妃一心想要恢復寵冠六宮時的才貌雙絕。卻在這些藥的摧殘下,猶如一朵開敗了的牡丹,越發不能見人了。而同時,嬪妃們又賄賂昭和宮的奴才們,這些奴才誰都不想要待在被封宮的昭和宮中,于是一個個的都走了。靜貴妃身邊,最終只剩下貼身大宮女染黛,和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罷了。

只是這小太監,卻也是曄成帝留下監視靜貴妃的暗線。曄成帝知道了靜貴妃被下的黑手之後,也不多加阻止,只是讓小太監把昭和宮中的水銀鏡統統收走。昭和宮中只剩下銅鏡。銅鏡照人不清楚,靜貴妃在心理作用下,還覺得自己恢復了一些,更是日日進補。

等到一個月後,靜貴妃早就滿臉皺紋,皮膚暗黃,哪有一分當年姿態萬千、遺世獨立的風華?只是一個歇斯底里的老嫗罷了。這時曄成帝命那小太監把早年靜貴妃得寵時賞下的一面大大的水銀鏡到昭和宮中,就固定在靜貴妃的寢宮中。

一日靜貴妃早上起來,突然就看見床對面的水銀鏡中一個披頭散發,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姿態粗鄙的老嫗。立時就驚住了,大叫道︰「來人啊!誰把一個瘋子放進昭和宮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答應她。昭和宮里空落落的,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靜貴妃害怕極了,縮在床上,叫道︰「染黛?小梁子?死到哪里去了?快給本宮出來!」依舊沒有一個人回答她。

這時空曠的房間中突然響起一個尖利的笑聲。靜貴妃一瑟,勉強抬頭向著笑聲傳來的餓地方望去。那是一個有些姿色,但是面色不好的女人,不正是在落胎前爬上了龍床的熙晴麼?

靜貴妃一看來人是熙晴,才松了口氣,狠狠道︰「賤人!誰讓你來的?不過你來的正好,快給本宮把這個瘋婆子帶出去!還有,染黛呢?跑到哪里去了?本宮怎麼沒見到她?」

熙晴聞言一笑,聲音越發尖利起來了︰「染黛?我怎麼知道?不過也不難猜,肯定是被別的主子要走了,誰會呆在被封宮的昭和宮?」說到這里面色一沉,狠狠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逼我,我早就過了年齡放出宮去了!怎麼會在這兒等死?」

繼而又一松,臉上帶著些笑,輕柔地道︰「至于這瘋婆子麼……不就是娘娘您麼?怎麼您還沒看清楚啊~你面前,可是以前皇上心疼您,特意命人送來的等身水銀鏡呢~听說最近最得寵的淑穎夫人和林充儀娘娘都沒有呢!」

熙晴一步步走進靜貴妃,到了床前,一把把靜貴妃拖下床,把她扯到水銀鏡前︰「娘娘您看,您果然是生了孩子就顯老了,竟然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啦!快好好把自己的樣子看清楚些吧!‘靜’貴妃娘娘!」

靜貴妃听著熙晴一句一句。眼楮直盯著那面鏡子里呆滯著表情的老嫗,慢慢地,她已听不見身邊熙晴嘴巴一張一合到底在說些什麼了……

她只是看著,看著……這個女人,是她?是三歲識字,五歲弄琴,七歲學棋,九歲論詩,十一歲畫盡了江湖,十五歲元宵宴一曲動天下,寵冠六宮,才貌無雙的她麼?

她怎麼,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淒慘的叫聲在昭和宮中回蕩,昔日的柳青然,最終變成了一個不得解月兌,終生痛苦悔恨的女人。那面昭和宮中的水銀鏡,便是昔日聖寵和今日淒慘下場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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