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恐懼。
記憶如同一塊塊的碎片,陡然在腦海中閃現,瞬間又破碎成了粉末。
徐凌的身軀緩緩的下沉,碧藍的湖水在肆無忌憚的浸潤了他的身軀。任何物體在冰湖之中都應該瞬間凍結的,但黑色的火焰卻仿佛不甘這樣的結局,拼命的掙扎著。
火苗竄動,幾乎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徹底的焚燒。極寒與極熱,徐凌的感覺正在逐漸的喪失,他看見了無數過去的畫面,據說人類在臨死之前總能看見奇怪的幻覺,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覺。
又是那棟祠堂,所有的噩夢由此衍生。那塊黑色的石頭依舊靜靜的躺在祠堂的中央,供奉著徐家所有的先祖。
夢魘總是出現在不經意間,徐凌的心中充斥著濃濃的悔意,他不明白多少年來有多少人曾今觸踫過那塊石頭,但他們的身體從未發生過絲毫的異變。
直到自己,在那個夜晚。
難以言喻的力量通過石塊光滑的表面涌入了自己的身體,隨之一起涌入的還有當時年幼的他根本無法承受,如同潮水一般的負面情感。
大火焚天,黑色的火焰似乎根本無法被撲滅,那一晚他親手將自己的家化作成了歷史。
痛楚的感覺已經不重要了,**的疼痛永遠無法與精神的撕裂相比擬。十二年來他拼命想將自己的過去遺忘,他遇見了陸闕,這個在spm中資歷最深的元老親手將那種可怕的力量封印在了他的右眼之中。
從此之後,徐凌再也不曾回想過那天夜晚所發生的一切,他成為了一個特工,忘記所有屬于自己的存在,只為了任務而活著。
冰湖的湖面騰起了一大片的霧霾,雪蛛的尸體早已在火焰中消失。鳳鳴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牙齒緊緊的咬著嘴唇,讓鮮血順著嘴角落下。
「韓飛…」
女孩的神色充滿著哀傷,她忽略了韓飛臉上那種怪異的表情,那並不是悲傷或者奇怪的表情,而是一種似乎源于靈魂深處的訝異與矛盾。
仿佛他知道這種力量的存在,卻又無法相信這種力量真正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中。
徐凌到達了生與死的臨界點,他的精神選擇了接受死亡,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夙願,在任務之中了卻自己的一生。但黑色的能力似乎不甘于就這麼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他們奮力的在徐凌的體內流竄,保護著這具脆弱的軀體。他們甚至想要完全掌控徐凌的思維,但不知為何那股從雪蛛身上流入徐凌體內的能量卻牢牢的保護在了他的大腦四周,同樣在與這股能量展開戰斗。
徐凌的體內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戰場,當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身體早已月兌離了意識的掌控。他甚至感受不到痛苦與冰寒。
雪蛛傳入體內的能量將黑色火焰所造成的巨大負面情緒牢牢的阻隔,令他開始有了足以思索的時間。
究竟是選擇死亡,還是繼續活下去。徐凌內心之中唯一恐懼的便是過去的慘劇再度上演,這十二年來無論他如何的努力卻依舊無法控制身體這股可怕的力量。
他只能將他們引導,卻始終無從駕馭,而然現在他卻看見了一個契機。
在雪蛛腦核破裂後,那股冰涼的能量應該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正常人類的所有經脈,甚至將他們的大腦徹底凍結。但是死瞳的力量挽救了他,黑色的能量拼命的消滅著那股從外部透入的能量,最終卻讓他擁有了那股能量的控制權。
時隔整整十二年,徐凌終于感受到了能夠操控體內能量的感覺,在過去死瞳的力量就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拼命的吸收著他體內每一分力量,卻沒有給予他絲毫掌控的權利。
然而這一次情況卻似乎有些不同了。
生死一念之間,徐凌最終做出了選擇,于是鳳鳴與韓飛才看見了那驚人的一幕,冰湖的上空投起了巨大的煙幕。
徐凌將身體每一個毛孔都徹底的打開,讓湖水中的寒氣透過毛孔徹底進入自己的體內。
碩大的冰湖在短短的二十分鐘里徹底的蒸發了,整個洞穴之中的溫度瞬間攀升了數十度,刺骨的寒冷正在逐漸的消失,霧氣在碩大的洞穴中整整彌漫了一個小時才在雪山的低溫之下再度凝結。
冰湖的池水並不深,或許是因為蔚藍的色澤才令其看來格外的深不見底,而此刻露出的坑窪不過六七米而已。
水潭的正中有一座石碑,徐凌正躺在石碑的旁邊,圍繞在他身旁的黑色火焰已經徹底的消失,而他卻似乎正陷入昏迷之中,整個人伏在地上久久未曾動彈。
「徐凌!」鳳鳴大喊了一聲,急忙朝著潭底跑去卻被韓飛阻止,他讓鳳鳴站在了寒潭的周圍,而自己卻小心翼翼的爬了下去,慢慢的接近到了徐凌的身旁,隨後將手搭上了徐凌的脈搏。
鳳鳴仿佛能夠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雖然她與徐凌相識的時間並不漫長,但就在這短短的數十天里,她卻已經將徐凌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一個不苟言笑卻異常可靠的朋友。
當韓飛再深潭之中對著鳳鳴舉起了兩根手指的時候,鳳鳴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了,這個代表著勝利的手勢讓她知道徐凌還活著,僅僅這樣對于鳳鳴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她跟著韓飛的步伐跳進了深潭之中,第一次認真的審視起徐凌安靜時的面容。此刻的鳳鳴心中早已沒有了初次見面時對于徐凌的排斥與厭惡,她輕輕的將手掌抵在了徐凌的臉龐之上,眼中充斥著某種喜悅。
或許鳳鳴自己都沒有感覺到自己奇特的改變,韓飛站在一旁目睹著這一切,心中說不上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他將目光轉移到了那塊石碑之上,如果不是因為這塊石碑出現在寒潭的底部,無論從任何方面看來,這都是一塊極為普通的石碑。
上面沒有篆刻任何一個問題,碑壁光潔或許是因為冰湖常年浸泡的關系,觸模之下依然還有著某種刺骨的陰寒。
這絕不可能是自然演化的產物,韓飛在心中做了無數種假設,卻依舊無法解釋這塊石碑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制造這塊石碑的人究竟又想表達些什麼,韓飛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這個時候,徐凌醒了過來,鳳鳴大聲的喊著他的名字,讓韓飛再度將目光集中到了徐凌的身上。
此時的韓飛早已沒有了平時總是懸掛在臉龐上如同面具一般的猥瑣笑容,他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徐凌,看著他臉上苦澀的表情。
「你的身體不能動了嗎?」
韓飛很快的領悟了徐凌眼中苦澀的含義,那種充斥著負面情感的黑色能量不見了,徐凌的身體如同冰塊一般的寒冷,如果不是他極其緩慢的鼻息,韓飛甚至無法確認徐凌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徐凌似乎失去了語言的功能,他眨了眨眼楮,隨後又將雙眼緊緊的閉了上去。
他難以理解自己的身體中究竟發生了怎樣的異變,黑色的能量再也沒有了過去那般的肆無忌憚牢牢的被鎖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而屬于雪蛛的那股能量似乎與寒潭的陰冷凝聚在了一起,阻塞在自己身體的每一條經脈中,令他全身都無法動彈。
這樣的情況大大出乎了徐凌的預料,他原本想讓兩種力量中和之後一同消失,但結果卻是這兩種力量一同保留在了他的身體之中。
徐凌本能的拒絕著再度使用死瞳的力量,但他別無選擇。如果未來的人生都如同現在這般無法動彈的話,對于一個特工來說還不如坦然的面對死亡,可惜他現在連選擇死亡的權利都已經失去了。
徐凌的人生從來都是一條直線,上帝似乎同他開了一個嚴肅的玩笑,剝奪了他生命中所有選擇的權利。
一種深深的疲憊在心中蔓延,徐凌的雙眼閉合了數分鐘之後再度張開了。韓飛在徐凌的眼神中讀懂了那種屬于男人的決絕,雖然他並不明白徐凌的身體中究竟發生了怎樣的異變,卻還是將鳳鳴拉向了遠處。
山洞陡然間產生了一陣輕微的震動,踩踏在地面之上的韓飛與鳳鳴的心髒也正隨著腳下的震動微微的抽搐著。
沒有選擇,似乎也是一種選擇。死瞳的力量凝固在了瞳孔之中,雪蛛的能量成為了一個牢籠覆蓋在瞳孔的周圍將那股力量牢牢緊鎖。
徐凌必須控制那股冰寒的力量逐漸擴張出一個缺口,另體內的兩股力量相互平衡。這樣的想法說來簡單,但卻不亞于一場核試驗,稍不注意便會引來尸骨無存的下場。
黑色的火焰似乎已經被冰寒馴服,火苗化作了如同墨水一般粘稠的能量緩慢的在身體之中循環,徐凌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必須時刻保持著這兩股力量的平衡,這令他感覺異常疲憊,但至少此刻他已經能夠活動自己的四肢了。
當徐凌從深潭之中站起來的時候,韓飛與鳳鳴在口中發出了一聲歡呼。徐凌什麼都沒有解釋,他也無法去解釋自己也不能理解的現象,三人對視著看了一眼,各自露出了一絲笑容。
……